三傻子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四愣子酣睡着的面孔,嘴角淌着口水,脸上含着笑容,笑得还挺甜蜜。
三傻子轻骂一声:“瞅他那熊样吧,昨晩指不定去干啥坏事了呢,等老子练功回来再审你。”
他一如昨日,跑到了奉天公园门口,那里已经有三五个山姑娘在卖花了,但并未见到云娥。
三傻子没在门口耽搁,直接跑进林中,在林间空地练起功来。
当他练完功,向公园大门跑去时,又听到了云娥的歌声——
……
杏花红了,
梨花白了,
街头巷底声声叫。
……
云娥看到三傻子时,脸上绽放的笑容,有如盛开的鲜花。她行了个礼,轻唤一声:“恩人。”
三傻子也笑了笑:“这么早就来卖花儿,很辛苦吧。”
“可不是,”云娥说道,“我们下半夜就动身,搭着顺路的马车往城里赶,我家远得很,在上木村呢。”
上木村如今已属于某个风景区的一部分了,但当年却是一个荒凉偏僻的小山村。
“恩人,我送你一把杜鹃花吧,这是在高山顶上采来的,别的地方这个时节已经没有了。”云娥说着,从花篮里取出一把鲜花。
三傻子接过花,捧着看看,闻闻,纤细的枝,殷红密实的花瓣,扑鼻的芳香。那种恬淡温馨,从容不迫,一如眼前那农家姑娘。
再看她粉红的脸恰似山花,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秋天深潭中的清水亮闪闪的秀发,有如黑色锦锻光滑柔顺,编成一条长辫垂在后臀处,纤纤细腰好像嫩柳。
三傻子看见她,不由得就想起了小棠。
他捧了花,掏出一块大洋递给云娥,问她:“你知道礼拜天是啥日子吗?哪天是礼拜天?”
云娥说:“我们乡下人从不过礼拜天的,但城里有工作的人和学生们礼拜天是要休息的,哪天是礼拜天我也不知道,你得打听城里人。你的钱我不能收,花是送给你的。对了,你到底叫啥名字呀?”
三傻子正要回答,忽见周围的卖花姑娘们又惊恐不安起来,有的已经挎着花篮要跑了。
“他们又来了!”有人喊着。
云娥顿时也花容失色,声音颤抖着,“他……他们又、又来了,人好多。”
三傻子望过去,大倪鼻梁贴着膏药,二倪腕上缠着绷带,身后还有一群小喽啰,簇拥着一个身材短粗,满脸胡须的车轴汉子,朝这边耀武扬威地走来。
“怕啥,俺在这儿呢,他们敢吃了你咋的?”三傻子看上去很轻松,似乎没把这帮家伙放在眼里。
云娥身子仍在发抖,不由自主就贴靠在了三傻子身上,“你、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三傻子说道,他嗅到了花季女子身上特有的芬芳,感受到了少女身体的柔软。
这时,那几个人走到了近前。
大胡子车轴汉指着三傻子问身边的倪氏哥俩:“就是这小兔崽子?”
大倪捂着鼻子声音闷闷地答道:“就是他,这小子下手狠着呢,大哥你当心点。”
“你给老子滚一边去!”大胡子踹了大倪一脚,然后对一众痞子说,“那女的不错,待会儿把她带到本大爷那里去。”
他刚想冲三傻子说什么,三傻子却先开口了。
“你就是王八胡子?”三傻子问。
“你咋说话呢,啥王八胡子?咱哥是奉天公园一霸——王大胡子,奉天谁不知道?”二倪狗仗人势,居然瞪着三傻子。
王大胡子也来劲了,牛哄哄地问三傻子:“你个小瘪犊子知道大筐子小筐子不?那是我表舅,把北市场跤王铁山都给撅了。”
“啥玩意儿?”三傻子听王大胡子说到干爹被大筐子小筐子撅了,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他还能受得了?
一股旋风平地而起,一声怒吼从天而降。三傻子腾空旋腿,众人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听“砰砰”两声,王大胡子挨了两脚,“扑通”倒地,脑袋瓜上皮肉绽开,血流一地。
一群狗腿子大眼瞪小眼,手足无措。
三傻子脚踏王大胡子的脑袋,双手叉腰,威风凛凛地瞪着那群痞子,“还有谁想上?”
连王大胡子都被一击倒地,别人谁还有本事过招?既然没本事,一个个就认怂了。
三傻子踩着王大胡子问:“老子问你,那什么大筐子小筐子是啥玩意儿,在哪儿能找到他们?”
“啊……疼,”王大胡子在三傻子脚下痛苦地哼唧着,“你这小子咋不吱一声……就动手哇……还一下手就这么狠。”
“少废话!”三傻子的脚底在王胡子脸上碾着,“老子问话你他奶奶的别打岔,要不一脚踏碎你的狗脑袋!大筐子小筐子是什么几八玩意儿,在哪儿能找到他们?快说!”
三傻子说着,脚下加了一点力。王胡子疼得直抽冷气,“我……我说,大筐子小筐子是……那个……那个……”
“那个啥?吞吞吐吐的,信不,小爷立马就踩死你。”
“哎哟哟……我这不正说呢吗……他们是北市场兄弟跤馆馆主……这跤馆是从铁山……手里夺来的……”王胡子已经哭哭啼啼了。
“是吗?”三傻子话音落下时,脚也狠狠踏下。
“嚓!”
脆脆的响声,王大胡子胳膊被踩断了,大臂和小臂骨头都分离了,皮肉下可见断骨茬子。
“啊——”王胡子的惨叫声听着都瘆得慌。
大倪二倪及一众狗腿子见状,齐刷刷跪到了地上。
云娥也吓得将头扭向一边,捂住了眼睛。
三傻子拉过云娥说道:“她是俺姐,以后谁敢欺负她,就不是断胳膊断腿了,老子会踩断他脖子!你们要不要试试?”
“不敢,不敢……”那群痞子战战兢兢地回答。
“以后俺天天来这儿,只要看见你们,俺就往死里打!”三傻子威吓道。
“咱以后不敢来了,再不敢来了。”
“大倪二倪?”三傻子横眉怒目道,一副凛凛威严状。
“啊,大爷咱错了,咱错了!”倪氏兄弟连连磕头。
“昨天没打服你俩呗?”三傻子问。
“服了,咱被打得服服贴贴的。”
“带上这家伙,赶快滚蛋!要是不服,就让什么大筐子小筐子过来会俺,爷把他们破筐砸烂!”三傻子用脚轻轻踹了踹在地上蠕动着的王大胡子。
“不敢,不敢。”倪氏兄弟和几个小痞子来搀扶王大胡子。
“等一下。”三傻子忽然想起了什么。
“啊?”那几个痞子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们赶快告诉俺,哪天是礼拜天?”
几个痞子松了口气,赶紧答道:“后天,后天是礼拜天。”
“滚吧!”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痞子们搀着王大胡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看到痞子癞子们逃远了,云娥才缓过劲来,她称赞着三傻子:“你真有本事。”
三傻子憨憨地一笑,“俺没啥本事。”
又想起什么了,便对云娥说:“你不是问俺名字吗?俺叫方山。”
“山好哇,我家前后都是山,我就喜欢山上的花儿。”云娥轻声细语地说。
她的声音传到三傻子耳中时,三傻子就有了一种温馨的感觉,不由得想起方才,她因为害怕而贴靠在他身上时的情景。
云娥掏出一只手帕,递给三傻子,“你都出汗了,擦一擦吧。”
三傻子接过手帕,那么干净,上面绣着花,糙汉怎忍心用这么娟秀的东西擦汗?他把手帕还给了云娥,问她:“女孩子都有这玩意儿?”
云娥接过手帕道:“我的手裐给你擦擦汗怎么了?”说着,抬手用手帕给三傻子擦汗,饱满而有弹性的胸无意间就碰到了三傻子的胳膊。
三傻子浑身“突突突”好一阵颤抖。
他猛然间就想到了小棠坐在他腿上时的情景,心中慌乱起来。于是对云娥说:“俺得回家了!”
说罢,转身便走,丢下云娥愣在那里,思忖着:“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三傻子回到铁山家时,一进门便大吃一惊,四愣子竟然在和干爹铁山练功,黑丫则笑眯眯地在一旁观看。
见三傻子回来了,四愣子一笑,“俺从今起拜干爹为师了。”
三傻子诧异地问:“你咋想起来学功了?在村子里时,你可从来没想过跟俺学呀。”
“嗐,那时俺寻思你就会一招旋风腿,也没别的功夫,有啥可学的?谁知道你会这么厉害呀。”四愣子笑着。
黑丫在一旁说:“富足,你累了就歇会儿吧,喝点水,擦擦汗。”说着,递来水碗和毛巾。
四愣子便接过去喝水擦脸,看得三傻子直愣神,把要审四愣子的事都给忘了。
黑丫说:“我要去上学了,你跟我爹好好练,少偷懒。”说罢,转身走了。
看懵了三傻子。
铁山招呼一声:“三儿回来了?吃饭去吧。”
三傻子这才缓过神来,他想了想,问道:“干爹,谁是大筐子小筐子?”
铁山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他冷冷地问:“你听谁说过什么了吗?”
“干爹,”三傻子认真地说,“俺想去削他们,干爹能答应俺吗?”
铁山点点头,“不管你听谁说过什么了,但这哥俩确实是跟干爹有过节,肯定要削他们。不过,这事咱们要好好计议,等几天,麻先生回来后再商量吧。”
再说王大胡子被倪氏兄弟和一众小混混搀扶到了兄弟跤馆。
当时,大筐子小筐子哥俩正在吃饭,看到王大胡子头破血流,一只胳膊耷拉着成了废臂,不禁大吃一惊。
小筐子吐出已经咬到嘴里的馒头,瞪大眼睛问:“咋回事?谁把你揍成这副德行?”
“哇——”王大胡子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连几个狗腿子都没扶住他。
“老舅哇,你可得给我做主……呜呜呜……我到奉天公园收佣……被……被一个土拉吧唧……傻不拉几的乡巴佬给打了……那逼崽子……没等俺说啥呢……就……就下黑手……哎呀妈呀……疼死我了……”
王大胡子虽然跟小筐子年龄差不多,但辈分在那摆着呢,该叫舅就得叫舅,一点儿也不能含糊。
“你说一个乡下土包子把你打成这样?”大筐子也丢下手中的馒头,“那家伙什么样?”
“是个……小兔崽子……”王大胡子吭哧瘪肚地回答。
“我叉,这小兔崽子这么厉害?”小筐子问。
二倪赶紧说:“那小子老狂了,还说要是不服,就让你们两位爷过去会他,他要砸烂你们的筐。”
“啥?”小筐子一脚蹬翻身旁的椅子。
三傻子必然要同大筐子兄弟一战,猛虎雄狮,到底孰强孰弱?
待看北市场风云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