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可及
睡完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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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弥漫在空中的气味到底是什么样的?那种每次的呼入都带着刺鼻,穿透嗓子的干哑不能嘶吼,只能举起手中的枪继续走,继续盯着最远处。
“子生,子生。”
经过月亮的柔光我在能看见站在床边人的半边脸颊。
“莫大哥怎么了?”
“队长在码头口等你。”
我起身,随便洗了把脸披上外衣就往外走。此刻船头靠在岸边,码头少有的宁静。在今夜,能看见月亮在水中呆着没有波纹。
“戴队长。”
戴立站在码头口,前面就是清水,岸边船也少没有挡住的月光可以看见此时他脸上还带着深思。
“子生,这次有任务了。”
我轻轻点头,可以看出这个决定他自己也犹豫不决。
“你知道城东边的李家吗?”
“晓得,大户人家。”每次在东市买东西都会见装满食物的马车停在李家的后门。
“从今天起你就作为李家的车夫出现。”
“好。”没太多犹豫如果仅仅是这样那真的才是轻松。
“当然,这只是表面工作,在那里有内应去试试看能不能得到李家掌柜真正的情报。明日一早你就出发。”
“嗯,好。”
“对了,到那里你就不能叫华子生了,栾平,这是你现在的名字。”
栾生,说不定,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个名字。我默默记了几遍后点点头。
“那我准备准备,今日一早我就出发。”
我转身戴立还是站在那里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但我清楚一定不止是在看少见的水面月亮。
看着水面,不久月亮就会沉进去,拂晓,水面会有金光。
“家种的新鲜菜,今天刚摘。”
街市变的噪杂,先一步的到了李家的旁门。
“干活都给我打起精神!啊,这趟东西都是真家伙,给我防着点,干好了少不了你们几个。”
此时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左手摇着琉着金边的扇子吆喝着。
“哎!你怎么才来,麻溜的,给我把货下下!”
我刚笑着准备摆手,被他一脚踹到那些货边。看着四周也没其他佣人,八成都还没起,先干着,又不是什么坏事。
木箱都是实打实的沉,而且太大不好一人下手,跟一群人打着照应,仅管身体再好的等全部归置好也已经是到了太阳出头。
“干得不错啊新来的。”男人到我身边还是摇着那把扇子。
我笑着摆摆手:“爷,问您个事。”
“说。”
“我是新来的车夫,不认路,这是到哪给主子报信?”
男人身体一顿,手也不再摇扇了。干笑着说:“这啊,你不早说,我还把你当搬货伙计了。”
“嗨,这是哪的话,老爷能用我是我的荣幸,这也不算啥,我就是搭把手,以后用的着我您直说就行了,反正都是李老爷手底下的人不是?”
听这话一出,男人笑的比开始还要声张
“你看这事闹的,对对,都是一伙的,那你也别老爷老爷叫着了,叫我马爷就行,我主管李家送货的,以后有什么事能帮到的你尽管找我。”
“好好,那马爷,您知道路吗?”
“你左拐直走去主院,进院看见旁边的小屋那里是主账管家的住处,你问问佣人就知道在哪了。”
“行,那我就不打扰马爷了。”
“哪里的话,你快去吧,到时候下馆子我找你,咱两好好喝一顿。”
我点头,转身就去了左转的小巷。看那个马爷的情况,这车夫应该不是普通拉货的车夫,职位也分三六九等,应该是给小姐老爷们驾车的。我边走边想,戴立说的太简洁,反倒现在我还一时进不了状态。车夫.李家.这还是我来到这个地方第一次担当任务。
主院不用别人指,最豪华且最大的一定是主院了。我进了院,左边是竹亭荷花池,右边石子铺成的小路沿着直接通向长廊,都是老式的中式建筑正中间的洋楼却显的突兀。大户人家都追求新款式新东西,这般拼凑八成都是照着那些洋人改的,反倒像是装进不合身的模子里。只见了洋楼,这地方大的厉害。找了一圈也没见什么主账管家的住处,正好见走廊里有人歇息就上前去问。
“小姐,您知道主账管家是住哪吗?”
女人抬头,穿着白色上等稠的衣缎,绣着墨色的裙带。手边还是装满的小吃盘,不是夫人就是李老爷的闺女了。
“你怎知道我是个小姐?”
“当然是小姐长的富贵。”
“嗯。”女人嘴角上扬应该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主账管家有事出去了,我怎在李家没见过有你这人。”
“哦,我是刚来的车夫,还没认熟路。”
“车夫?我记着小妹说过,你应该是她的车夫,你去隔院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这…没听过直接问主子的车夫呀。”
“那也没听过问主子路的车夫呀?”我不好答话,看着样子,应该还算好,至少眼前的大户小姐没那么刁蛮。如果进了别院指不定有什么冷眼。
“行,那我再问问,小姐您先歇着。”
女人也不回话,就是轻轻倚着柱子。当我转身回去时,她又保持了之前见她的那副摸样。隔壁的小院都是精雕阁楼,有小亭和花草,那种怡情都是女人能生出的柔美。
“你怎现在才来?”我抬头,见着小阁楼的二层探出一脑袋,看模样八成是二小姐了。李家至今不出男丁,两女子在城里颇为有名,都是算是名人了。
“小姐恕罪,李家大的厉害,主账管家不在我才来打扰你的。“她轻轻皱眉,又说道:“既然来了就别那么闲着,去马厩里认识认识马车,我一会要出去。”
“好嘞,我这就去。”这天在夏天不算热的,但马厩里依然充斥的马粪的烘臭。问着佣人就能找出属于二小姐的马车。
“哟,小弟在这呢。”
我转头,是马爷,随即笑道:“马爷您也来了。”
“嗨,我这不是看看这些畜生好些没,我拉货可全得靠这些衣食父母。”
他说着拍拍马肚子,像是在拍块金子。
“对了,你走那么急,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哦,我叫栾生。”
“栾生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身上一股子好肉,当个车夫都埋汰你了。我瞧你那劲说不出的痛快。”
我摆手笑道:“哪的话,自小吃苦惯了,都是穷家小子,不好好干活没饭吃啊。”
“也是,你看我手底下那几个,个个儿吃饭跟牛似的。对了今晚我请客,到门前的刘家手刀面馆,你不能不给面儿啊。”
“那哪能,马爷都说了我就不蛮缠了,你请我晚上一定去。”
此时马爷的肥脸上的肉笑着抖的厉害,看来是想以后叫我到二小姐那给个好话。这年头人不求做大,能吃好点住好点都是福分,这对我没什么大碍,在李家多一个认识的就好多迈开步子往外走。
“行,那你忙,我就先走了。”
我点头,目送他走出马厩,我在看看马车,总觉着他可能专门提前来这里等的我。难道不止是巴结我这么简单?戴立不说清内应,当然只能等他自己来找我。现在不仅是自己在摸索,可能戴立都没想好怎么处置我。我从被救出来还不算是什么爱国组织的人。
“诺,这就是二小姐的马车,您以后瞧好,这马吃什么,放在哪以后全是你管了,万一有急用生了病,小姐责罚下来也是你一个人担着。”
我急忙点头看着,马车。幸亏先前出城用骡子拉过货的应该不难。摸着马的双颊马也很听话的贴了过来。都是好马,这份差事不管从哪个方面讲都是份好差,怪不知道马爷如此乐意见着搭话。
“栾生?”
我回头,见着一女佣人叫我
“小姐在正门等你,你从后门牵出去到正门去接小姐。”
我点头答应,现在想太多都是没用,既然没人给我信号也不能自己给自己压力,现在我不过就是一个车夫。我从后门上了街道,再往前走了会,拐弯就能见着二小姐在门口等着,我便上了马车喝着马向前。
“二小姐。”二小姐瞟了眼就直接进了马车。我倒是随意,径直也坐到了前座。
“去白府。”
白府,还是有印象的。我吆喝着马就向街上走去。下午,碰上饭点,这里还都是热闹,马车本来是不好走的,人群当然会四散,坐在车里的二小姐到有了不适。
“以后这种情况还是坐人力车。”
“嗯,但这样,二小姐我岂不是没用了?“
“放心,李家又不会不赏你饭吃。“
嗯…我笑道:“二小姐好象很了解?”车里又没了动静。这是天生的直觉,这种直觉总会让我觉着二小姐就是内线。
车到白府已经是太阳下移的半腰。比起李家,白府彻彻底底都是西方的建筑,也是,目前来说白府可是镇上唯一被外国人承认的接待处。
我下车去敲门,二小姐跟了过来我边敲边喊道:“有人吗?”
二小姐皱眉说:“不用喊,有人听的见。”
不久果然有人来开门,是个穿着西洋紧身宽口上衣的女人,她笑道:“这个点来,我就知道是你。你看我还专门迎接。”
“就你懂我。”二小姐少有的笑了笑转头又是一副冷脸说:“去将马车停到后院等我。”
我随佣人来到后院,正好也是又一群抽着旱烟的马夫。
留着胡子的瘦高男人笑说道:“哟,这定是二小姐家新车夫吧?”
我笑着招招手也顺势做到人群中。
“这几天可不景气,几乎没见什么洋人来了。”又一男人接着话题聊道。
“但咋也舒坦不少啊,不用穿那身跟绑麻袋似的衣服,把我这两腿勒坏了。”瘦高男人扭头看我说,“你应该不清楚,我们白府经常要跟洋人打交道,所以都得穿的洋点。不过这几天不是各地都开始打仗了,也没什么洋人来了。”
“要我说,都把心放肚里,这日本人就算打过来了,能打进白府?白老爷可是洋人见了都要笑两下点个头的。”
其实相对于一直靠商业拉货买卖的李家,白家从档次上看的就比较高,但高归高,不少人嘴里还会念叨着“洋鬼子”的种种。
“就是怕这之后不用咱们,咱都得回家看婆娘嘴脸。”
“白老爷子有分寸,你别瞎操心。”说话的是个满头糟糟白发的老爷子,刚刚就只是靠着墙角抽着旱烟,这会才注意到。
“就是!这拱爷跟白老爷多少年了,大伙都好好干就行。”
嗯,可能在外界看来能跟城内权力沾点关系的人都不算什么好惹的,偏偏这种时候,白府内部到说一片祥和。那白府跟李家又是什么关系?
日落月升,这时辰估摸着也是得要个两,三个钟头。终于知道为什么车夫们都在谈这个,要一个苦力坐上一天啥事也不干,论谁谁都屁股痒。
“李家车夫,你们家小姐要回了。”
我碾掉还有一半的烟揣进兜,抖抖衣服身上的灰急忙跑向马车。
“二小姐!”
二小姐还是一下都没看的直接上车。此时街上没了行人,比起下午那一阵,这会又静的难受。到了李家时候彻底都看不见路,仅仅可见的都是门前挂的灯笼上亮的那么点微光。
“二小姐您慢走。”
她在门前停了一下,扭头点了一下头。本将马车放回去就应该没什么事了,但想起今早马爷讲的,正好自己还没吃能赶上就吃上一口。
刘家手刀面馆,算是着条街挺大的门面,正门全都敞着,人坐满了就在外面支了小桌,这天气反而在外面吃更舒服。
我朝店内走,此时正有个肥胖身子的人独自坐在一桌吃着面。
“马爷?”
他回头起身笑道:“嘿!你可算来了,伙计饿的不行就先开饭吃了。”
门外的一堆应该就是,不等我招手马爷就已经示意了。
“都是老顾客,这边没啥人。”
“是马爷给场子包了吧?”
我哈哈热气搓手坐下,此时马爷的面也刚好吃完。
“栾生怎的来到李家的?”
“战乱,南移过来的。”
“哦。”马爷打住这个话题,又突然笑了笑,“到这边突然有份好差事感觉不错吧?”
我点点头,从这一天来看何止是好差事,就是白拿着钱干事。
“你瞧我门外的伙计,干了也又两三年了,有时候活好老爷多赏几个,活不多就该提心吊胆是不是该卷铺盖走人了。”他急忙又转口,“当然老爷是好老爷啊,就是干商行的对钱用的地方都是打在心眼眼里算盘,没人能多吃一口多余的。”
我看向门外的伙计,都是哼哧哼哧的吃面,有人身边都摞起三碗了还在吃着。
“马爷呢?怎么到李家的?”
“嗨!都是运气,打小那会家里还留下点钱子儿送我学了几年,不好好学就知道数怎么算,之后几年跟着在赌场算钱,那会赌场里经常因为几个子儿的小事吵架闹事,我合计专门写了个细账本,那天老爷家一伙夫骗赌,我一一核对主事当场就要打断他的腿,李老爷就赶到了。”
他放下筷子,从后兜里掏出烟叶子拿薄纸卷了根烟点起,咋了一口说道:“李老爷直接出了三倍价钱赎回了他的腿。我全程都没说话,但最后有人转告我李老爷在后门。之后李老爷让我到李家从小账记起,不到两年就当了现在的运货会计。”
他这次深吸了一口,旱烟的气味从嗓子过我吸进去也是干燥燥的。
“看来李老爷挑人的眼光也很厉害。”
“可不,要不怎么能让你进来?”
“我?”
马爷低下身小声道:“其实叫你过来不是吃饭,马某就是想识个朋友。我叫马得文,台面上我比你大你叫我马爷,到了私底下你随意。”
我一时不知怎么说,讪笑道:“这…马爷我一时没听懂你的意思。”
“我比不上李老爷,但我凭直觉感到你一定是个对我口的人,今早你给我留面也好还是来这吃饭也好我都挺喜欢,就这个滋味。”
马得文,他不会是内线,看来是我多虑了。但是,至少不失是个好人。
“马爷这是看的起我,那以后的马爷可就不是面子上的了,在我心里都是叫马爷。”
“瞧瞧你这话,耐听!”
他起来喊道:“小二,今个上两坛子酒,让外面兄弟们今晚上吃好喝好。”
外面瞬时一阵欢呼。我的面也上来了,泼的红油锃亮一阵水汽。
“其实我也奇怪,李老爷整天让你干的事你就压根不晓得为什么,但就是可以大把大把的进钱。每个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在干活,你看你今天帮我忙也帮的毫不在意,仿佛应该一样。”
这…应该是一早就知道自个被秘密招进来不可能被辞退,反而没了佣人的样子,以后得加紧改改,不然被其他人这么觉着尤其是李老爷,那就不算什么惬意了。
“栾生啊,你说这人图这些钱现在还有什么用?一旦战火拉到这里,该走的早走,走不了的也没时间去拿什么钱了。”
“马爷这话怎么讲?”他又小声道:“前些天我从城外拉货,又在郊外枪毙了一个。”
“枪毙?”
他点头,默默吸着旱烟喃喃道:“是个姑娘。”
我不说话,这时候也不好拿筷子吃饭,我没必要问谁枪毙的,为什么枪毙,这城里的大部分人也都不会问。
“我就是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对个姑娘下手,如果她错了,不至于直接连认错的机会都没有吧,不至于这么快就……可能使错的,但也不至于吧。”
“马爷,这事没人会问,咋也就别想这么多了。”
他不回话,就是吸着烟,这种纸页子短,很快就会燃到头,直到嘴边他才捏着两头扔到地上。我开始吃面,热气将毛孔都打开发汗,一时间后背都是。
马爷提前都将钱付好,临行前又说道:“有时间再一块找个好点的地方吃。”
我笑着点头,当作应了。此时有些店家开始收摊,灯火少了不少,不知是酒气作怪,今夜晚风吹着胸口都是燥。我一个人转身进入小巷,这里瞬间暗了不少,踏在石板路上都是有声音的。
马爷不是想找个朋友,他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人,跟他去干点大事。但如今他又不敢迈步,因为他都不知道该帮谁,又该对抗谁。我庆幸他还在迷茫,不然当他一鼓作气的说出我一定不知道怎么回他。
幸好如此我才可以这般轻松的回去。戴立说过以后就不方便再在码头住了,他专门叮嘱在李家附近有专门的居所。
经过李家正门钻进另一条小巷数着第三栋,此时房内亮着灯,应该还有其他人。我进入房门,反而跟外面一样寂静,有人来过,但是已经走了。布置都是最简单的摆设,有桌子跟床,还有脸盆跟椅子。李家都是管早中午的饭。但桌上的信纸一定是刚刚才放上去的。
我拿起看,就只有短短几句话。【明日,接头。暗号:今天吃的什么?|包子加豆浆】
还真是朴素。
总是感觉没有那么大的危机,或是不至于让我再死一遍。李老爷至今都没有见到,但捕风捉影中心里大概有点数。这个男人的直觉与敏锐对于我而言是轻而易举的被发现。
戴立在想什么,才会突然将我安插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