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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生理、安全与社交需要
——初级需要

当一个人的血液中缺乏水分,大脑就会发出口渴的信号,使人产生想要喝水的冲动;当一个人的血糖成分下降,就会有饥饿的感觉,使人产生想要进食的需要;当一个人失去了身边的亲人,他就会产生爱和被爱的需要;当社会秩序变坏,流氓横行,司法不公,市民就会产生安全的需要……对于一个几天未曾进食、极端饥饿的人来说,除了食物,他不会对其他事物产生兴趣;当一个人拥有了充足的面包,他就会对一双新鞋感兴趣,或者会想要拥有一辆看起来很拉风的跑车,又或是想要详细了解一下欧洲中世纪的历史;当一个人衣食无忧,生活幸福,拥有了财富和社会地位时,他就会想要继续提升自己,向更高的层次发展。这一系列的需要,正是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讲述的内容。

马斯洛是人本主义学派的心理学家。他将人的需要划分为五个不同的层次,分别是生理需要、安全的需要、归属与爱(社交)的需要、尊重的需要和自我实现的需要。前三者是初级需要,具备一定的外部条件就可以获得满足;后两者则是高级需要,依靠内部因素才能获得满足。其中,处于需要最底层的生理满足,是人类生存最基本的一种需要,也是人类得以延续和发展的前提。生理需要包括饮食、运动、休息、睡眠、排泄、躲避伤害、寻找配偶、养育后代等。

马斯洛说:“在一切需要之中,生理需要是最优先的。这意味着,在某种极端的情况下,即一个人生活中的一切东西都没有的情况下,很可能他的主要的动机就是生理的需要。”生理满足是人的所有需要中最重要,也是最有力量的。当一个人落水之后,在为得到空气而拼命挣扎时,就会体会到自尊和爱情是多么无足轻重了;当一个人跌落山谷,可能被饿死、被渴死时,就会知道,万千的财富和名声地位都不如一块面包来得实惠。

《史记·管晏列传》中曾记载:“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就是说人必须在吃饱穿暖、仓谷富足之后,才会产生另一个层次的需要,比如对审美、礼节和荣辱大义的追求。一位阿拉伯诗人也曾说过:坐在凉快的树荫下,端着茶杯悠闲地品茶的人,是永远体会不到水的重要性的;只有那些在沙漠中行走多时,饱受酷热折磨,口渴难耐的人,才知道滴滴甘泉的来之不易。历史上的众多战役中,多少身经百战的将领都是因为军队的粮草被烧、饮水被断,无法满足士兵最基本的生理需要,而无奈地兵败收场的。

明朝时期,活跃在北方边境的蒙古各部,一直以掠夺和贸易两种手段满足游牧民族日用品缺乏、手工业品供应不足的难题。在明英宗朱祁镇继位之后,蒙古首领利用英宗在麓川大肆用兵的机会,相继收复了归附明朝的各个部落,抢夺财宝,掠取食物。震怒之下的英宗,想要效仿明成祖朱棣亲征蒙古的壮举,再次创造一个历史的神话,却没想到,他率领的众将士在缺少水源、饥饿不堪的情况下,被蒙古首领大败。他自己也从贵不可言的皇帝,转瞬间变成了蒙古部落的阶下囚。

当时,朱祁镇在北京挑选了精兵五十万,向西出师迎敌。本想以精锐部队克敌制胜的朱祁镇,不仅没有占到作战的先机,还被区区三万人的蒙古骑兵一路追杀。狂奔数百里的大部队,最后被围困在一个地势险峻的高地上。此处确实非常安全,易守难攻,即使蒙古军包围高地,也不敢轻易进攻,因此明军得以与蒙古的轻骑部队相持两天之久。可是,军队驻扎的地方地势太高,掘地三尺都找不到水源,眼看着士兵们开始难以忍受饥渴,战斗力大大下降,朱祁镇也是心急如焚。

这时,一直苦于无法进攻的蒙古首领也非常头疼。虽然明军战斗力逐渐变弱,但若是他们一直守在高处,自己也拿他们没办法。于是,蒙古军佯装撤退,并声称要与明军和谈。明军见敌方确实在撤退,并且在重重包围中,给他们留了一条出路。饥渴不堪的明军,未识破蒙古军队的阴谋诡计,从敌军佯装留下的通路冲出包围,径直奔向十五里外的小河取水,结果被返身回攻的蒙古军杀了一个回马枪。五十万精兵几乎全部被杀,随行的王公大臣死了很多,可怜的英宗朱祁镇也被掳走,开始了他阶下囚的生活。

作家王小波曾笑称:“世界上只有两种问题,一种是没饭吃饿出来的问题,一种是吃饱了撑出来的问题。”虽然他本意调侃,却也充分反映了人类需要的本质:最低层次的生理需要要优于高层次的安全、尊重等需要。当生理需要得到充分满足之后,人们才会开始为了较高层次的需要努力。处在生理需要之上的,就是安全的需要。

在远古时期,在那个必须凭借力量和速度维持生存的时代,人类个体的生存能力特别弱小,与老虎和狮子相比,人类的身体并不是最强壮的,奔跑起来也不是最快的,于是,人类选择了群居生活。群体里的每个人互相依附,互相帮助,互利互惠,维持各自的生存,而脱离群体的任何人,都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多少个世纪过去了,人类建立了文明社会,那种个体对群体的强烈依赖感也愈加强烈。每个人都需要在群体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庇护,找到安全感,这种需要深深地留在了现代人的意识深处。

这种来自人类远古时期的生存需求——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即成为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中的安全需要。安全需要包括人类对自身的人身安全,生活稳定,远离痛苦、威胁或疾病等方面的需要。细致分析,它包括人要吃饱穿暖、身体健康、职业安全、人身安全、躲避危险,要确保未来有保障等。安全需要是人类最正当的需要,也是生理需要得到满足后,急需保障的第二需要。

快速发展的现代社会,正在全方面地满足人们的物质要求和文化要求,却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在感受到安全感的日渐缺失。因此,科技的发达不能消除人类对危险的恐惧,物质的富有不代表心灵的富有。人们的安全感来自良好的社会治安,更来自全体社会成员的责任心;来自天灾人祸前的紧急救援,更来自对生命的诚挚尊重。如果工人在建设桥梁时,不曾想到要问心无愧地建一座坚固的桥;如果医生在治病救人时,不曾想到要光明磊落地行医,那么,无论多么高科技的设备,多么先进的生产技术,依然无法满足人们的安全需要。

可以说,在安全面前,没有富人和穷人,也没有高贵和卑贱。频繁发生的大地震和海啸,不是专门针对富人,也不是只为了摧毁穷人的家园;核泄漏甚至对大洋彼岸的人类有着同样的杀伤力。可是,如果穿衣吃饭都要小心翼翼,如果大多数人都居无定所或背井离乡,如果人行走的街道或者乘坐的交通工具都让人恐惧和不安,那么,安全需要又该从何谈起?

从前,有一个这样的国家,住在里面的人全都是小偷。到了傍晚,所有人都拿着钥匙,提着灯笼出门,他们准备到邻居家里偷东西。整个国家的人全部出动,你偷我家,我偷你家,到了天亮时分,所有人都提着偷到的东西,回到自己家里。当然,每一个回到家的人,都会发现自己的家也被偷过了。

虽然每天都要出去偷盗,每天自己的家里也会被偷,但是这样的生活他们过得也很幸福。每个人都可以从别人家里拿东西,别人又从第三个人的家里拿东西,相当于大家互相交换食物、家庭用品、学习用具,所以这个国家里没有穷人,也没有富人,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不久之后,这个国家住进来一个诚实人。他不会去别人家偷东西,也不允许小偷光顾他的家。因此,到了晚上,当所有人都按照习惯,拿着钥匙,提着灯笼,到别人家偷东西时,诚实人却安然地坐在家里,抽着烟,看着小说。时间久了,诚实人家里没有丢任何东西,可是每天晚上想要偷他家东西的人就遭殃了。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人来到诚实人家门外,看着灯火通明的住宅而止步不前,到了天亮空手而回,却发现自己的家已经被偷窃一空。

当地人的生活被这个意外闯入的诚实人打乱了。于是,他们决定找他谈一谈。即使他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可是也不能妨碍别人。如果他整晚都待在家里,那每天都会有一户人家因为他受苦的。诚实人虽然无法认可当地人的逻辑,不过,他答应晚上像所有人一样,拿着钥匙,提着灯笼出门。诚实人永远是诚实的,他可以允许小偷光顾他的家,可他自己是永远不会去偷东西的。他用一晚上的时间,走到远方的桥上,看河水静静地从桥下流过。当然,当他再次回到家里时,他总会发现家里失窃了。

不到一个星期,诚实人就已经家徒四壁,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吃了。在当地人继续偷窃的生活时,有一天,诚实人死在了他空空如也的房子里,他是被饿死的。

这是一个充满寓意的故事,我们可以在诚实人死亡的结局中,看到小偷国里每个人身上重新找回的安全感。在一个畸形的社会里,偷盗可以成为安身立命之道,诚实却要面临灭亡的结局。

《荀子·国富篇》记载:“人之生不能无群,群而无分则争,争则乱,乱则穷矣。故无分者,人之大害也;有分者,天下之本也。”人是群居的动物,任何人都不会,也不可能脱离群体而独居。因为人一旦脱离群体,或遭到群体的抛弃,就会失去安全感。面对过于强大的不安全感,人的身体机能会发生紊乱,严重时还会影响精神健康。可是,在一个提供畸形安全感的群体中长久居留,依附群体的价值观生存,同样可能沦为没有独立思想的偷盗者,就像故事中小偷国的人们一样——每个人都心安理得地活着,却不知道,他们正在建立一个颠倒的世界。

接下来,我们来探讨初级需要的最后一个层次,即爱与归属的需要,又称为社交需要。

回想起自己29年来的生活,韩冰依旧是一脸无奈。童年时期孤独无依的韩冰,心中一直想要一处温暖的港湾,能够让她感到安全,让她舒心停靠,让她依偎终老。无奈世事难料,虽然她步步小心,珍惜着每一处可能的心灵屋宇,最后还是落得孤独一人,继续在人海中漂泊。

韩冰出生在外婆家,也在外婆家开始了她寂寞孤独的童年。未婚生子的妈妈将她寄养在那个偏僻的山村中,独自一人远走他乡,逃脱了失落爱情的伤心地,也逃脱了对韩冰的责任。

从小学开始,韩冰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假期里帮助外婆经营店铺,积攒学费。多年来,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兄弟姐妹依靠的韩冰,渐渐养成了坚强、倔强的性格。可是,没有人知道,外表看起来乐观、开朗的她,内心却始终有一个冰冷的空洞,等待着爱人温暖的填充。

直到她遇到黄建,她的初恋情人,她才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关心、被人呵护的幸福。黄建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快乐,也给了她一个可以停靠的心灵港湾。韩冰为黄建洗衣煮饭,为黄建打理生活,她甚至一度以为黄建会是她生命的全部。她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守护这份感情和这个给了她全新生命的男人。

可是,黄建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渴望永远。当韩冰想要与他结婚,建立属于他们的家庭时,黄建出于对未来的恐惧,又无法坦白地拒绝韩冰的深情,于是选择了不告而别。伤透了心的韩冰,一气之下选择了始终陪伴在她身边的何远,一个年纪大她十岁之多的服装商人。韩冰在何远的安抚下,度过了黄建离开后异常艰难的三个月,本以为可以在何远的身边重新找到醇厚的情感慰藉,然而,婚后的生活却带给她更大的伤痛。

何远一直迷恋韩冰的年轻貌美,却始终介意韩冰心中一直存在的初恋阴影。婚前他沉默不语,不置一句评论,两人结婚后,他内心的失衡却渐渐显露出来。他要么用尖酸刻薄的话语发泄自己的嫉妒;要么就整夜不归,以此向妻子的精神不忠表示反抗。就这样,虽然韩冰的物质生活不再贫瘠,她的心里却始终冰凉,找不到婚姻的快乐,也找不到人生的幸福。

后来,韩冰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工作上。随着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好,韩冰原本的自卑和无助得到了弥补。她想,比起感情的心灵慰藉,物质上的富足看起来似乎更实惠一些。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切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借口。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心底的无限空洞只有她自己能够触摸到;内心的无限酸楚,她只能对着空气诉说。

两年后,韩冰结束了与何远的婚姻。她毫无留恋,也不曾哭泣。她知道,她就像一叶没有根系的浮萍,生来漂泊,注定终身无依。

每个人都需要和他人建立情感联系,爱他人和接受他人的爱。这是一种情感的互换,也是人的本能需要,就像每个人都需要父母的关爱,需要朋友的陪伴,需要情人炙热的爱情一样。每个人都需要与人交往,需要被同伴接纳,需要得到他人的认同,这种需要高于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属于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的第三层——归属和爱的需要。

这种需要如果无法得到满足,个人就会感到孤独、无助,精神生活异常痛苦。就像故事中的韩冰一样,她在一个缺乏父母关爱、情感极度贫瘠的环境中成长起来,虽然这种窘迫的环境,养成了她坚强的性格,却无法满足她爱与归属的需要。于是,长大后的她,急切地渴望寻找一个温暖的臂膀,无论是爱情,还是婚姻。这些来自他人的情感,既能满足她交往和陪伴的需要,同时也弥补了她童年时期亲人关爱的缺乏。

电影《碧海蓝天》中的杰克也是如此。与韩冰不同的是,他选择大海和海豚作为自己最后的爱和归属。在他拥抱海洋的那一刻,他理解了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会离开挚爱的父亲,也理解了为什么父亲在身体状况不好的情况下,依然坚持下海潜水。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生存,也不是为了物质或者名声,而是在寻找一个心灵的归属。在杰克看来,心灵归属比爱更重要,于是他拥抱海洋,选择永远和海豚生活在一起。

其实,社会上彼此陌生而又密切交往的大多数人,帮助他人、关爱他人、与陌生人建立友谊的大多数人,同样是为了获得他人的认同和接纳,为了寻找心灵的归属。那些让孤独占据生活空间,不与人接触,不和人谈话交流的人,并不是有能力脱离这种情感关联,而是在自我屏蔽中,渐渐削减自己的社会身份。 vRSdSeBWGsQmCNeUhsw5FiE6hFJQJ9otHsoysMxykaGBa26fMuXWcfVLENL8N13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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