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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孩子不是胆小鬼

2008年,一位家住纽约市皇后区的9岁男孩的妈妈,把她儿子留在了纽约最繁华的地方——曼哈顿,然后给了他20美元、一幅地图、一张信用卡,跟他说孩子你可以自己回家的。就这样,这个9岁的男孩,回忆着这条跟妈妈多次走过的路线,乘坐地铁、公交车,几经周转,回到了家里。当他回到家里时,他感到非常高兴,他一直在等待这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现在他做到了。他洋溢着成熟感,他感觉到自己的能量。

类似的例子也发生在我周围。我先生上小学一年级时,忘了戴红领巾,老师跟他说:“没戴红领巾就不能参加下午的诗朗诵活动。”他特别懊恼,非常想参加已经准备了快一个月的诗朗诵活动。所以他自己从学校跑出来,兜里没有一分钱的他,沿着平时坐的有轨电车的轨道,穿越最繁忙的街区,走了1个多小时,走回了家里。

当然,我不是在说我们要把孩子扔在马路上,让他们学习独自回家。我也不是在谈要把孩子扔到陌生环境,锻炼他们的生存能力。我想谈的是信任和放手以及过度保护。

过度保护的概念

过度保护一般解释是父母为了不使孩子受到伤害,过分给予保护以致影响其独立性发展的倾向。似乎我们每位父母都意识到过度保护是对孩子不利的,但是我们的行为并没有停止。

还在学走路的孩子,没走稳时,就开始踉踉跄跄地小跑,我们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慢点儿走,小心别摔倒。大一点儿孩子开始可以独立活动时,我们担心的内容就更多了。剪刀藏起来,柜子锁起来,家里圈出一块地方把孩子“圈”在里面,床边上安上安全护栏,出门拴上防走失绳,所有的儿童用品都换成塑料的,所有的孩子的座椅都要配有安全带……

诚然,我们帮助孩子躲开危险,我们给每一次制止孩子的行为都可以找到一个妥帖的理由。谨慎有错吗?我们认为跑会让孩子摔倒、剪刀会伤到孩子眼睛、柜子里的瓷器会扎破孩子的脚、走在路上的孩子可能会被坏人抱走、游乐场的秋千会让孩子跌落……家长和学校的主要职责不就是确保孩子安全吗?

压力与过度保护

再谈谈另外两个压力的概念:慢性应激和急性应激。

慢性应激。我们都知道长期的压力会带给人们很多负面的影响,特别是儿童。如果儿童长期遭受虐待、忽视、剥夺、暴力等行为,让他们的童年处于长期紧张的状况,就会导致成年后的他们焦虑、抑郁或者其他情绪和适应性障碍。所以,我们应该保护孩子,避免他们遭受长期压力的侵害。

急性应激。又称急性压力,是对可怕、竞争或者危险刺激的反应,这种刺激在几秒钟或者几分钟之内结束,是短暂的压力,很多体育项目、游戏,特别是身体游戏都涉及一定程度的急性压力,还有极端一点儿的活动,如蹦极、跳伞等。对幼儿来说,秋千、滑梯也可以达到急性压力的效果。

急性应激是有益于成长的。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急性应激不仅很有趣、很刺激,对于孩子的成长也是必需的。

科学家用大鼠进行实验后发现,急性压力对于大鼠脑部发育有着积极的影响,定期遭受轻微急性压力的大鼠的海马神经元、神经干细胞和连接较多,大脑区域因其将短期记忆转换为长期记忆而发挥作用。

除了大鼠,在很多动物身上我们都得到了类似的结论。急性轻度压力对于大脑发育、社交技能、行为,甚至治理都有益处,也有结论表明,急性应激对免疫系统有益。

体力上的消耗、操场上的对抗、适当的经历周期性的恐惧都是急性压力的诱因。孩子的确有可能从秋千上跌落,但是也教会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增强体能,拥有危险意识和恐惧感。这些都是无法通过口述来学到的。

如果我们可以在孩子小时候竭尽全力地保护孩子(限制孩子)避免危险,那么等到他们长大,当他们独自面临风险时,他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过度保护会引发行为和情绪问题

《发展心理学》杂志发表过与过度保护相关的文章。文章中指出,父母过分保护孩子会引发孩子行为问题和情绪问题。来自美国和瑞士的研究人员针对422名2岁、5岁和10岁的孩子进行了阶段性跟踪调查,研究结果表明,如果孩子在5岁时能够表现出稳定的情绪,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有好的社交能力,并且会在10岁时表现得更好。能够有效控制冲动的孩子不太容易出现情绪问题和社交问题,他在10岁时能够在学校有更好的表现。

研究组认为,父母溺爱、过度保护孩子的行为主要包括父母不断告诉孩子玩什么、怎么玩、玩完后如何收拾,这些父母往往太过严格或者太过挑剔。

被过度保护的孩子在面对成长中的各种挑战时,会表现得更加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过度保护会让孩子的自控行为低于平均水平,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这些孩子在班级中的表现要差一些,而且这些孩子会更不容易交到朋友。被过度保护的孩子会变得多疑,有些会变得冷漠,还有些会表现出沮丧情绪,甚至不能很好地融入社会。

过度保护更多的是一种假设

“别碰那些!脏!”这是我们对孩子最常使用的指令性语言。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在这些以卫生为前提的保护后面,实际更多的是我们的一种假设。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让孩子尽早接触“安全细菌”,会对孩子的身体有好处。

什么是安全细菌?那些生活在土壤中、动物或者植物身上的细菌、病毒和微生物,并非会让我们生病。让我们生病的病毒和细菌大多来自人类,而不是在尘土中。在大自然中,有无害的细菌和病毒,我们的免疫系统会分辨出病原微生物与非病原微生物之间的区别。

当然这与好的卫生习惯并不矛盾,我们仍然要告知孩子,保护自己。在流感高发季节,我们要勤洗手、保持社交距离,甚至戴上口罩。然而在大自然里,我们的孩子去草地上奔跑、翻滚,在雨水和泥土中嬉戏,甚至把自己埋在沙子里,这是他们的快乐,也是人类的快乐。

我们一直在低估孩子

在南太平洋某座岛屿上,研究人员完成了这样一个实验。

一个由13个固定的、2~5岁的孩子与一对在周围上学的、随机出现的兄妹构成的活动组,他们在无成人干涉的情况下自由玩耍,观察持续4个月。

这群孩子自由地组织活动,在整个观察期间,他们面临着各式各样的组内事件,譬如,解决争端、避免危险、处理伤害、分发物品,以及与其他人进行谈判,而这些都没有成人干预。他们避开成人,可能是因为成人会干扰他们的游戏。

这个游戏的区域是有危险的。他们游戏的区域是在海岸上,一艘破旧的、已经不能使用的船搁浅在沙滩上。岸边大块的岩石上撒满了碎玻璃,礁石陡峭而且湿滑,孩子在船上爬上爬下,在岩石之间行走,他们偶尔会发现大块的石头、被丢弃的斧头甚至是刀具,他们留了下来,保存着。研究人员发现,虽然这个环境以及他们使用的物品对他们来说都具有危险性,但是在整个4个月的观察过程中,他们很少发生事故,只是会有轻微的擦伤、打闹、戏弄,虽然他们会经常吵架,但打架、发脾气、长时间哭泣的情况很少出现。他们会经常发生争议,但是会在几分钟内就消失了。在整个过程中,他们并没有寻求大人和大孩子来解决他们的冲突或者指导他们的游戏。

在这个活动组中,四五岁的孩子会照顾两三岁的孩子,而且他们几乎全程都是这样做的。他们有24%的时间是在假装游戏,譬如,他们假装自己在船上钓鱼、准备晚宴、狩猎;有30%的时间是用于构造游戏,譬如,建造他们的活动场所、新的建筑物;有28%的时间是进行身体游戏,譬如,相互追逐、攀爬等。这些都是自发的,没有任何成人参与。

当后续研究人员向孩子的家长询问关于孩子玩火柴和刀具的事情时,家长表示,如果他们知道,一定会把刀具和火柴拿走,因为他们担心孩子会浪费火柴或者玩坏了刀具,并不是因为担心孩子会伤害自己。研究人员认为,这座岛上的孩子很善于自行解决问题,没有对成人发牢骚,或者寻求成人的关注。

生活中没有什么是没有风险的,当我们在保护孩子的同时,也是在剥夺孩子的自由、承担能力、信心和勇气以及成长所必须承担的风险,而我们却可能将他们推向更大的深渊——让孩子永远学不会掌控自己的生活。

不是孩子胆小,是我们的焦虑促使我们总是在担心他们、限制他们;不是孩子承担不了压力,是我们不愿意把他们放在压力的环境里;不是孩子不行,是我们没有给他们可以的机会。

所以,勇敢一点儿,放开手,对孩子,也对我们。 cZ1gVn4HXhDQ0COBwjyOVXyR4H6BBsHZ//Xo2fFBF6szpZc5iUbT2NArw39mhh1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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