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上厕所吗?”有人询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会尴尬吗?还是会很自然地回答“好啊,我们一起去吧”,或者会生气地说“我要上厕所我自己知道”。
上厕所究竟是一个隐私的事情,还是像“你吃饭了吗”这样的问候语呢?
手拉手上厕所究竟是最令人向往的亲密关系,还是为了维持好的人际关系而做的妥协呢?
上厕所,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折射点,也让我在临床中见证了不同的家长对于孩子日常生活的关注,而“上厕所”,恰巧是这种关注最集中、最关键的体现。
这个女孩子曾在刚上初一时因为适应困难,休学一年,降级复读后到了新的班级,在班上交到了新朋友,基本完成初中学业。然而,她中考发挥失常,没能考上理想的高中,勉强上了几个月,依然觉得在班上格格不入,也没有朋友,整天郁郁寡欢,勉强坚持学习。高中学业更加紧张,学习难度增加,原本初中成绩名列前茅的她,在高中班级里完全没有了存在感。就读期间,奶奶生病去世,家人怕耽误她学习没有告诉她,等她知道时已是一周之后,而奶奶从小带着她,两人关系非常好,她与父母大吵一架,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持续一周,每天哭泣。后来勉强回学校上学,一两周后无法坚持,家人没办法,将其转去职高。在职高读了一年,状况基本顺利,在职高二年级的上学期却再次遇到了困难。
这一次,她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做一些调整,于是主动前来寻求帮助。
她留着很长的头发,披散着,遮着一半的脸,说话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低头,于是我就只能看到她的头发。这个女孩子其实很漂亮,但似乎总在躲闪着什么。
她自愿回来,而且有明确的目标,认为自己无法处理好人际关系,而且很不自信,遇到事情很容易逃避,她希望改善这样的情况。确定了目标之后,我们开始一起工作。
她反复强调自己人际关系不好,但从小到大,她都是有朋友的,每一次也是她主动跟对方绝交,每到一个新的环境,她都会结束跟之前的朋友的联系,并反复表达对之前朋友的不满。但当她与人相处时,却是另一番景象。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她存在明显的讨好模式。曾经因为一个闺密不断撮合自己跟另一个男同学,这个女孩便在无奈之下答应与对方交往,她的说法是,对方一直在她耳边不停地说,自己实在受不了,只能答应。而诡异的是,她这时明明有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而且就在同班,她也清楚如果答应了闺密,自己的爱情就会岌岌可危,却仍然选择了答应。
后来自己暗恋的男孩联系她,说之前本来也对她有好感,但因为她跟其他人在一起,便放弃了。她觉得很遗憾,哭了一个星期,后来还是因为其他事情跟闺密绝交了,并从此不再来往。
让她下定决心要做一些调整,也跟人际关系的冲突有关。在职高时她入学没多久便很幸运地交到了几个好朋友,几个女孩子同进同出,关系很好。但一段时间后,几人之间的关系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她觉得自己被边缘化了。她从不跟朋友倾诉自己的烦恼,从不表达自己想吃什么,想去哪里玩,更多都是让对方做决定。朋友只要有烦恼,跟她倾诉,她就会像心理医生一样认真听对方讲,并且跟对方分析,或者带对方出去散心,想尽办法让对方开心起来。于是,朋友好像只会在需要她的时候来找她,平时几个人走在一起,她找不到话题,又怕自己说错话,只能看着另外几个人聊得很开心,去上厕所也不叫她,好像把她忘记了一般。她有时会觉得跟朋友出去没意思,便刻意推托,长时间自己待在家里,觉得这样的关系维持得很辛苦,但是在班上又没有其他的朋友,又不想孤独一人,非常纠结。
她说,最舒服的是一个人待在家里,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猫陪着自己就够了。她一直很喜欢猫,每次过来,看到网上可爱的猫猫照片或者视频,都会分享给我看,还描述朋友家的猫多么可爱。她小的时候,家里养过猫,她很喜欢,天天追着玩,后来因为家里的猫抓了她,家里如临大敌,带她打针,并且在没有告诉过她任何信息的情况下,把猫送回了爷爷奶奶所在的老家。她说:“我有一天放学回家,到处找猫找不到,都急哭了,爸妈才告诉我。”但无论她怎么哭求,父母都坚持不让步,她说,到现在妈妈还坚信只要被猫抓一下,就会感染狂犬病,无论她摆多少科学依据都不管用,妈妈更相信微信公众号上所谓的“科学”。她很无奈。她只能经常找理由回老家看看猫,然而送回老家的猫不久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走丢了,她很自责,觉得它肯定是被毒害了,觉得是自己害了它。后来,她想尽办法说服家人再次给她养了猫,结果又被猫挠伤了,她小心翼翼地遮着伤口,不告诉父母,她说:“说了我的猫肯定又要被送走。”总之,在这件事情上她是没有话语权的。
她很希望交朋友,但长时间里,她的情感主要寄托在网络上,她会坚持玩一个并不好玩的小游戏,仅仅是因为可以跟队友聊天,并且她会在队友消失的一段时间里情绪波动明显,几周苦等对方的回复。她在网上跟人聊天时会秒变“聊天小能手”,各种话题信手拈来,运用各种表情向对方撒娇卖萌,聊天氛围轻松活泼,她可以一整晚什么都不做,就是跟对方聊天。她说:“在现实中,我就很词穷,不断想‘为什么没有表情包’,没有表情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我问她:“你在线上跟人说话就不怕说错话吗?”她摇摇头:“说错也没关系啊,反正他们也不认识我,我也不会觉得丢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现实中人际交往如此消极,基本不出门,有时候朋友约她出去她也不愿出去,觉得无聊。无聊是她说得最多的一个词语。因为职高的课程相对轻松,没压力,也没有作业,她描述自己的生活就是上学、放学、吃饭、玩游戏、睡觉,一天天重复,没有任何意义。有时候她会心血来潮想出去,但跟朋友走着走着,就觉得好累,没意思,便中途回来。她在人际关系中,找不到自己合适的位置。她父母的生活方式也是如此,几乎没有娱乐,没有聚会,生活得平静没有波折,但他们似乎很适应这样的生活,也希望自己过这样的生活。她适应不了,但似乎也改变不了。
她有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刻:“我有时候觉得无聊得想掐死自己。”没有人陪伴的时候,她完全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但与人相处又觉得压抑,要伪装自己,这是个没有鲜明自我的孩子。
她后来说:“我应该还是太不自信了,我都不相信有人真的愿意跟我交朋友,我会勉强自己去做很多事情,但我内心里是不愿意去做的。”她带着期望的眼神看着我:“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更自信一些,我都快要工作了,我很担心自己没办法完成好工作。”
“我为什么会这么不自信呢?”她问,“我觉得自己什么优点都没有,长得也不好看,成绩也不好,人际交往也不好……”她一口气罗列出自己无数的缺点,将自己全盘否定了。我看着她精致的脸,一米七的身高,可爱的笑容,这明显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但她习惯将头发留得很长,将大半边脸挡住,整个谈话过程中,也不时用手捋一捋头发,让它们挡住更多的脸,仿佛太过暴露自己的脸,别人会有意见似的。
我于是决定详细地了解她的家庭互动模式。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几乎将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她身上。家人没有什么娱乐,大部分时间都是围绕着她转。
妈妈每天完成自己的事情后,最重要的工作便是照顾她的日常生活。这其中就包括反复询问她“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水果”,来访者如果回答“不要”,对方便会几分钟之后又问她“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水果”。反复多次后,来访者便会不耐烦,会稍微反驳一下:“我都说不要了!”母亲便会表现得很委屈:“我也是关心你。”我问她:“你妈妈委屈了,那让你爸爸来安慰一下她嘛。”“不行的,我妈会把我爸也骂一顿,我爸也会变得很委屈。”由此,就演变成了“由喝水引发的家庭委屈”,而始作俑者变成了这个女孩。此后,大部分时间妈妈询问她要不要吃,她拒绝一两次之后,见妈妈还是一直问,她一般就会答应,勉强去吃水果,或者喝水。事情慢慢有了戏剧性的变化,现在的情况是,她好好地坐着玩游戏或者画画,并不觉得口渴或者想吃东西,妈妈在这时候走进她房间,询问:“要喝水吗?”她马上会觉得真的口渴起来,妈妈只要拿着水果进来,她便觉得想吃,吃得津津有味,且无比满足。她本来不想洗碗,但在父母的要求下勉强去洗,洗着洗着便哼起了歌,还一边吹起了泡泡,十分欢快,并且想着:“下次我还要洗碗。”我惊讶于她这样的变化,但内心有很复杂的感觉,难以表达。
而这个女孩的爸爸,最关注的是孩子要不要上厕所。每次过来做治疗,爸爸都会让孩子先去上厕所,而女孩也都会很顺从地去。有一次我就忍不住问:“你是真的想上厕所吗?”她说:“不想。”但之前试过爸爸叫的时候不去,过一会就会觉得真的想上厕所,会后悔没有听爸爸的。平时有吃午饭前上厕所的习惯,有一次没有去,爸爸就问她:“你今天怎么不去厕所?”几乎同时,她立马觉得肚子痛了起来,起身去了厕所。这让我想起来龙应台曾经分享过的她与儿子相处时的一个小细节:一次聚会中,龙应台去洗手间时,顺口问小儿子华飞“要不要上厕所”,儿子很不爽,答:“妈,我要不要上厕所,自己不知道吗?需要妈来问?”龙应台被问得一愣,华飞乘胜追击:“第一,这种问题,不是对三岁小孩才会问的问题吗?第二,上厕所,你不觉得是件非常非常个人的事吗?请问,你会不会问你的朋友‘要不要上厕所?’”这是很多人都耳熟能详的片段,引发很多关于青春期、关于独立的讨论。
很明显,我眼前的这个女孩,她是完全不同的回应。她乖乖喝水,乖乖吃水果,乖乖上厕所,她甚至发展出乐在其中的能力。她原本不想洗碗,或者想吃完饭坐一会再去洗碗,但是妈妈反复催她,一定要她马上去洗,她只能勉强去做,结果,她洗着洗着竟然哼起歌来,一边用洗洁精吹起了泡泡,一边心里想着:“洗碗真好玩,我下次还要洗碗。”她还讲到其他的例子,跟同学一起出去,两个人一起吃鸡翅,自己明明觉得很好吃,对方吃了一口,随意一说:“味道还行,就是太腻了。”她没回话,再次拿起鸡翅吃起来的时候,立马就觉得太腻了,勉强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她反复询问我:“我怎样才能更自信一点呢?我觉得自己太不自信了。”我看着比我高出一头,已经上高中的她,说:“你连自己的身体感觉都无法相信,怎么能够自信呢?”她无奈地笑笑,陷入沉思。
在她父母的眼中,她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自我的小孩子,只要她表达一点的反感和不听从,受伤的父母的脸便如同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不断折磨她,让她无法承受。因此,她选择顺从,习惯成自然,压抑反感的部分便慢慢消失了,变成了她内心“真实”的意向。她发展出“假自我”,乖巧、懂事、天真无邪,永远长不大。于是,她的感觉、情绪、选择,通通变换了标准,用别人的眼睛代替自己的眼睛,用别人的味觉代替自己的味觉,用别人的好坏来代替自己的好坏。我没有说出来的部分是:你似乎把你自己都弄丢了,又何来自信呢?
这让我想到另外一个很特别的孩子,才上六年级,因为一次被同学欺负打头后,做作业时突然头痛,无法坚持做作业,转移注意力放松一段时间后能自己缓解。只是没办法继续做作业,看到作业就头痛,痛得严重时甚至在床上打滚,抱头大叫,异常痛苦。家人带其反复求医,头颅MRI、脑电图、颈椎X线各种检查做遍了,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来他的头痛频率逐渐增加,头痛性质不固定,有时为搏动性头痛,有时为紧张性头痛,时轻时重,持续时间不定,最长 3—4 小时,最短可能 1 分钟左右就能自然缓解。而且这是一个很有性格的头痛,会选择合适的时间地点,每逢上课时、在家做作业时、需要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时等,便会出现,在被批评教育时头痛会更剧烈。他逐渐不能坚持上学,反复打电话给父母,要求接他回家,出校门后头痛便会奇迹般地消失,仿佛那道校门是神奇的魔法门,拥有奇迹的治愈能力。而且这个头痛药物没奈何,服用“止痛药”不能缓解,但回家后能自行缓解。大约有一年的时间,他辗转于各个医院,时断时续地上学,体重增长近二十斤。以往喜欢的事情如打乒乓球也不愿意做,缺乏活力,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但仍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满脸愁容。眼前的孩子,完全没有十来岁男孩的动力和精神状态,倒像个暮气沉沉的中年人。
他的改变意愿很强,目标明确,希望改善头痛和厌学。他滔滔不绝地讲述,向我表达着他内心的焦虑。他说第一次头痛是因为班上有个女生打自己的头,他不敢告诉老师和家长,因为对方很凶,怕对方会更针对自己,只能自己憋着,但心里很憋屈。后来便莫名其妙地出现强烈的头痛,有时痛到在地上打滚。他说:“我们家有很多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从小对我的成绩要求非常严格,而且脾气非常暴躁,动不动就发脾气,会打骂我。我跟父母相处都要小心翼翼的。”接着又绘声绘色地描述家人都有洁癖,家里每天都要拖地,自己东西没放好也会被大人说。家里像是每个角落都有监控,因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全家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他不无抱怨地说:“我爷爷奶奶都是退休老师,妈妈是家庭主妇,他们都有大把的空闲时间,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围着我转。每个人都不停地告诉我应该这样做,应该那样做,但是他们的说法有时候是冲突的。总之每个人都希望我按他们的意愿去做事情。”我问他:“你不想做的事情怎么办呢?”他无奈地看着我:“不想做也得做呀,不然他们又要说我不听话。”说完,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带点欣慰的语调说:“但是我生了头痛的病之后,他们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爸爸没有再打我,家人对我发脾气的情况也少了很多。”转头,他又语气带着愤怒说:“以前,我觉得我就是他们的出气筒,我在家大气都不敢出。”
接着,他就开始带着调侃的语气谈到全家人对自己的关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轮番上阵,无时无刻不盯着自己看,他在家里的房间不能关门,不时就有大人进出。喝水、上厕所,现在家人都还要管,从小他们就教育自己不要在学校上厕所,要在家里大便,因为学校的厕所不干净。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张大嘴巴,这是我听过的最特别的指令,我好奇地问:“这你也可以做到吗?”他答:“习惯了就可以。”现在,他已经是十二岁的大男孩,长得高大强壮,家人还会每天询问他大便的情况,并提醒他要按时大便。他说:“我觉得超级尴尬,但也会回答,我很难说服他们不要再问,只能乖乖听从。”更特别的是,不只是一个人问,全家人可能会轮番询问,乐此不疲。他在家里像是一个裸体的人,毫无隐私可言。
“我一直很想养一个宠物陪我,猫或狗,或者仓鼠、乌龟都行,只要能陪着我,听我说话就行,但家人都不同意。他们总有一堆理由:动物脏,有传染病,会弄伤我……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教育我,觉得我每天不认真学习,想东想西的,很烦。”停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补充说,“我现在头痛的病厉害了,他们的口气才稍微缓和一点,但还是没明确答应我。”
他对目前的生活状况还是满意的,觉得还过得去,是家人把上学这件事情看得太重了,但自己觉得上学没那么重要,偶尔不上关系也不大。每次做作业就如临大敌,反感烦躁,接着就开始头痛,他详细地描述了那个过程:“那些作业本上的字突然都变得很模糊、很大,往我脑子里钻,头就胀痛起来。”他反复强调是自己没办法控制的,不是自己装病,父母总说自己装病,不理解自己。他像面对一个艰巨的任务一般充满着无奈:“做作业压力真的很大,我爸妈还是要求我做,让我克服,我真的不是装病。”我相信他不是装病,但他的头痛确实是一个有“个性”,甚至可以说有“人性”的头痛,表达着他的抗拒、压抑、委屈,承担着保护他的责任。
上学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一进到学校就觉得紧张、压抑,很不自在,觉得老师时刻都盯着自己,教室里人太多,憋得慌。学校里的所有规则他都很反感,觉得是一种束缚,但只要他在学校,他一定会是最遵守规则的那一个。那是因为他害怕惩罚。害怕作业做不完被惩罚,上课不认真被惩罚,不遵守纪律被惩罚……特别是老师提问,一叫到他的名字,他简直如收到催命符一般,直冒冷汗,说话也结结巴巴。所以,他头痛之后,家人就跟老师沟通,不再点他回答问题。因此,头痛于他而言,确实是保护伞。他自己做出了分析:可能是在家里被关注太多,规矩太多,学校有一点规矩就特别难受,其实老师并不是很凶,就是讲课有点死板。不过,这是他理智上的认识,他内心里,把学校和家庭等同起来了。
跟这样的孩子工作,我会在过程中尽可能多地制造机会让他们去表达,去发表自己的想法,会有较多的询问:“你怎么看呢?”“父母是这样想,那你的想法呢?”一开始,他们都较迷茫,说:“我也不太知道自己的想法。”我就换个问法:“你有没有比较羡慕其他人的状态?希望自己变成他的样子?”“在面对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你的感受是怎样的呢?”总之,这个过程并不容易,这是帮助孩子逐步寻找自我,逐步去确认自己内心想法的过程,信心、主见,都需要经历这样的过程才能逐步建立。
曾经跟一群青春期孩子的家长们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讨论,关于“听话”和“有主见”,我问他们:“你们希望未来孩子是什么事情都听别人的,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呢?”显然,这是一道送分题,家长们都选择了有主见的孩子。我又换了一个问法:“那现在呢?你们是希望孩子听话,还是用各种方式跟你表达他们自己的想法呢?”很多家长有点尴尬地笑了,小声说:“还是听话好。”家长们在这里有一个普遍的幻想:等孩子长大了,成年了,自然就会变得有自信,变得有主见起来。而现在,还是听我的最好。
接着,我们又讨论起“信任”和“担心”的问题,就如上面两个案例所呈现的,这两对青春期孩子的父母,连孩子“渴了自己知道喝水,急了自己知道上厕所”都无法信任,坚信孩子需要自己时时督促,推及其他方面,比如说孩子选择什么样的朋友,读什么样的学校,将来走什么样的人生道路,又如何去信任呢?所以,家长们一致回答:“哪有做父母的不担心自己孩子的?”是的,每个父母都担忧,甚至充满着对孩子坎坷未来的恐惧,每走一步,都担心他跌倒,恨不能时时扶着他,或者干脆代替他走才能安下心来。然而,家庭教育跟学校教育类似,需要更多理性的参与,需要家长在行动之前问一句“这样做是不是有利于他的成长?”而非单纯为了缓解家长的焦虑,不问孩子上不上厕所就不安心,不问孩子喝不喝水就不安心,甚而,孩子说不想上厕所的时候也要质疑一下。如此这般不信任,孩子如何能相信自己呢?
孩子的自信,源于父母对其能力的信任。随着孩子的成长,将决定“何时上厕所”的权利交还给孩子,才是真正的独立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