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孩子的内向感被激发还是外向感被激发,虽然部分是由环境的匹配度决定的,但他个人的感觉,他的个人价值感,他对自我的一种模糊的信心和评价,也会起到部分作用。
人们对同样的环境压力反应不尽相同,除了其他因素,我们经常还会把这种差异归为性格的差异。而这种性格差异中,有一项就是对外界评价的反应差异。有的人一辈子受制于别人的评价,他的许多取悦行为都是为了让别人夸自己。那么反过来一旦受到别人的否定和攻击,就会极大地打击自己的信心。而有的人,恰恰相反,他并不是那么在意别人的评价。你会发现,这是基于他对自己有笃定的认知和基础的信心。
这就出现了一个关键问题,尤其当自己和环境不匹配——不符合环境的价值评价要求,一个孩子会对此有何反应?是深感羞愧、自卑、受到打击一蹶不振、束手束脚起来,将自己暴露出来的某个弱项泛化为对自己整体的否定,还是能对自己有较稳定的把握,只把这个弱项看作整体自我、一个有强有弱的自我中不可避免的弱点?
为什么面对同样的批评、同样的失败、同样的环境负面反馈,孩子们的反应并不一样,有的可能从此有了自卑的心病,有的却很顽强。而同一个孩子对待不同的负面反馈也会有不一样的反应,有些批评让他满不在乎,有些却让他深感羞愧。
短板泛化: 当一个孩子在做游戏的时候,被同伴讥笑太笨了。他通常可能有两种反应,一种是在同类的游戏中不太自信,有些紧张;一种是在生活中其他的事情上也开始不自信,怀疑自己是个笨蛋。
前者在对待来自环境的评价时,并不是全盘接收,但会不知不觉被这种评价左右和控制。他对自我的认知和判断,就是一条分界线,可以区分出外在评价的影响范围。
后者却容易把他在某件事上表现出来的某种短板,以偏概全地认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打球太笨了——我很笨,然后从这个对自我的认知中心出发,每做一件事都会触发这个认知,我能做好吗?我看起来是不是很笨拙,别的同学会不会嘲笑我,在缺乏信心的情况下,很可能真的笨拙起来,这又反过来印证了我很笨的认知。这样的循环容易引发内向性倾向,这种倾向至少存在于某一部分性格表现中。
在对低自尊的研究中,我们也许能从中得到一点启示,为什么有的孩子受到一点儿贬低,就这么容易把这种贬低扩大成对自我的否定。
低自尊者更容易相信符合其消极自我形象的反馈。
消极反馈引发了对相关的其他消极想法的联想,让低自尊者想起自己的其他错误和缺点。
并不是说具有这种特点,就是低自尊者,但从这两点描述,我们或许可以反观,有些孩子容易把短板泛化、把批评泛化,是否也有这样相似的特点。比如,在心中因信心不足,事先有一个消极自我形象;对经受的挫折失败有消极联想,甚至消极想象,强化了外在的批评带给自己的感受。
换而言之,和那些不会把单个的批评、某项性格能力的批评,泛化成对自己整个人的批评的孩子相比,他们的区别就在于谁对自己有更多替代性的支持评价。
外在批评吻合内在批评: 在对社交焦虑的研究中,有一点让人感兴趣,社交焦虑者之所以在社交谈话中呈守势,表现出不想深入谈话的样子,是为了逃避他人的负面评价。这就存在一种可能性,他预先就准备逃避是因为他认可可能出现的负面评价的价值观。
也就是说,他自己也认为社交能力是重要的,羞怯、拘谨、口齿笨拙是比较严重的缺点。当别人批评他的时候,不管是不是直接把这些特点指出来,还是以其他的理由表达对他社交性格的批评,他都没有任何内在的力量来驳斥,或者说捍卫自己。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就让他只能被伤害,就像一个没有自卫能力的人。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为什么有的孩子,你说他懒他并不以为然。这是因为,第一,在他的价值观排列序列里,“努力”并没有排在很重要的位置。他不看重努力,就如同一个人根本不看重社交能力,那他也就相应地不太在意自己在社交能力上的匮乏。别人对他社交能力的负面评价相应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威力。
第二,外在评价中透露出的价值观并不和他的价值观吻合。他可能不但觉得努力不重要,而且不认可懒惰就是了不得的缺点这个价值观。所以,你可能就这一点批评他无数次,但对他的自我感觉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但如果反过来,他对自己的懒惰深以为耻,他认为努力很重要,并认可懒惰是可耻的,那当有人这样批评他的时候,就可能对他产生比较重要的影响。这时,他再也无路可逃,找不到任何支持和防护——起码在这一点上,来抵御不良的自我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