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家曾提到一个观念:良好匹配模型。根据这一模型,一个孩子在学校里表现得如何,部分取决于学习环境与这个孩子的能力、特点和行为风格匹配得如何。换而言之,如果一个孩子的性格气质和他需要完成的任务、需要适应的环境不匹配,他就更可能遭受性格上的挫折。比如,容易分心的孩子,在面对那些需要长时间集中注意力的作业时,就会感到非常困难。
在某些情况下,这会成为恶性循环。越不适应,自我的批评和来自环境的批评会越多。如同心理学家谈到的,这样的自我批评和外在批评会强化孩子的消极自我评价,导致自尊心下降。
气质和环境的不匹配,在波德莱尔的诗歌《信天翁》中有特别生动的展现:
海员刚把它们(信天翁)放在甲板上面
这些笨拙羞怯的天空之王
又大又白的翅膀
就像双桨一样拖垂在它们的身旁,多么可怜!
这背着翅膀的旅客,多么怯懦呆滞!
本来那样美丽,却显得丑陋滑稽!
在这首诗歌中出现了几个词和两组对比,应该特别引起关注:笨拙、羞怯、怯懦、呆滞;天空之王对应拖垂无用的翅膀,本该拥有的美丽对应现状的丑陋滑稽!
这就引申出一个问题,一个孩子为什么会笨拙、羞怯、怯懦、呆滞。是他本性如此,还是在特定的环境中如此?如果环境不同,他是否会有不同的表现?如果是,是这种环境中的什么因素让他感到羞怯、内向?
一个孩子曾说,他害羞是因为周围人的行为让他害羞。比如,一个阿姨紧紧地盯着他问:“考试考得怎么样啊?这次考了第几名?长得越来越壮了,不能吃太多,胖了不好看!”孩子感到很害羞,但他并不是因为自卑而为自己感到害羞,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成绩一般、自己有点儿胖害羞,他害羞是因为这个阿姨的语气态度中,带着夸张虚假的热情和肆无忌惮的评价。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怎么回应。含羞草被人一碰叶片就会合上,是为了自我保护,那么他其实也是。
在性格气质不匹配的环境中,有时是包含了价值观、行为方式的不匹配,大家强调的价值点不一样。像心理学家指出的那样,在强调整齐划一的幼儿园里,多动的孩子显然会遭遇更多困难挫折。这些困难挫折,就像阿姨的盘问。无所适从、感到害羞的孩子,就在不匹配的价值观和行为方式带来的对立中成长,不匹配往往暗含了矛盾和双方对彼此的否定。
当信天翁被水手抓到船上,它一从天空落到甲板上,它那和风暴抗衡、引以为傲的翅膀,居然成了多余可笑、让它的步态更加笨拙的累赘。这一点很重要,也许我们应该好好审视一下,我们自身那些被视为累赘的性格特点,在生活中拖累了我们的是不是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用武之地?
而更重要的是,观察到一个小孩的怯懦、害羞,需要区分他是天性如此,还是不匹配的环境激发和加重了这种表现?也就是说,他是可以美丽的、外向的,可以有天空之王风采的,只是因为在不匹配的环境中,翅膀变成了累赘。或者说,潜藏在他怯懦背后的性格原因是否也可能孵化出一对迎风飞翔的翅膀。
关于安徒生的童话《丑小鸭》的故事一直有些争议,其中被质疑最多的一点就是,丑小鸭自己什么都没干、没努力,就凭着它天生是一只天鹅,摆脱了自卑感过上了幸福生活,这有什么借鉴意义呢?
但是,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结合作者本人小时候被嘲笑的经历,完全可以看出,这其中涉及人和环境是否匹配这个主题。而且,对于遭到环境的唾弃和排斥的主人公,故事明确指出了不是主人公的错。占主导力量的环境判断也不都是对的,有时它也是刻板局限的。
但有启示意义的是,丑小鸭不知道它和其他小鸭子不一样,是因为它是一只小天鹅,它丑不是真的丑,而是其他动物按照小鸭子的标准,认为它不符合一只小鸭子应该有的样子,所以认为它丑。当它不匹配环境,不符合环境加给它的标准,它就自卑了。假如它是一个孩子,谁也不能肯定它在这种打击下还会是活泼的、外向的。它东躲西藏,为自己感到羞愧。可以说,这种不匹配性造成了它一定程度的自我收缩,以人的眼光看,可能会认为它害羞内向,直到它回到它的同类天鹅中去,它才重新抬起了头。
有时在不匹配的状态下,优势得不到认可,劣势却被放大,一个孩子“展开自我”的状态就容易受到抑制;而在匹配良好的情况下,儿童容易建立自我价值感,那么相应而来的,就是外向性的、开放自我的兴致和安全感。
虽然在生活中,我们很多时候无法挑选环境,总会碰到和自己的性格不匹配的情况,但也仍然要保持平衡的心态,全力以赴地达到较好的磨合状态。但知道这一点,起码可以在努力适应的时候更容易一些。如果你知道,有些挫折并不完全是自己性格的错,就会减少不必要的自己对自己的过度批评。要知道,自己对自己的不恰当批评,也是会影响外向性、影响和环境融洽相处的。
这样做可以首先从自己内心这方面驱除不匹配带来的不适应和因不适应导致的内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