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作为家长,没有什么比深夜推开孩子的房门,却发现他不在他的房间里更糟糕的事情了吧。孩子离家出走,是每个家庭的噩梦。更让家长震惊的是,几乎每个处于青春期的孩子都有不止一次想要离家出走的念头。
在美国,每年有 160~280 万的青少年离家出走,最小的出走年龄在 10~14 岁,为了帮助这些漂泊在外的孩子及其家庭,美国联邦政府成立了NRS热线(National Runaway Safeline,美国离家出走者热线),为那些离家出走和想要离家出走的孩子、孩子的家人提供一个可以交流的渠道。自 1971 年成立以来,每年接到超过 10 万的电话,其中有超过一半的数量是来自青少年。
根据NRS的统计,有 47%出走的孩子是因为跟家人或者监护人产生了矛盾;有超过 50%出走的孩子告诉热线,他们的父母并不在意他离家出走;有 80%离家出走的女孩反映她们曾遭受过性侵或者虐待;有 43%的孩子说他们因为虐待而离开家里……
回忆一下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又有 6 个孩子离家出走了。在英国,每年有至少 10 万的儿童离家出走,然而这只是一部分的统计结果。——来自The Children’s Society(为英国弱势儿童服务的慈善机构)。这些离家出走的孩子之中,五分之四的孩子流落街头,处于危险之中。
这些数字是触目惊心的,也让每个做家长的感到沮丧。在我国,青少年离家出走也逐渐呈上升趋势,这让很多家长和学校束手无策,也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从儿童到青少年的转变开始于青春发育加速期,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青春期。这个时期的孩子的身高和体重开始快速地增长,女孩一般开始于 10.5 岁,12 岁到达高峰,男孩相对女孩滞后些,13 岁进入发育加速期,14 岁到达高峰。生理方面的剧烈变化,荷尔蒙的大量分泌让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身体快速成熟起来,他们开始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同时他们的心理也开始发生变化。他们渴望被认同、被关注,一方面由于神经系统的成熟在思维上躁动不安,异常活跃;一方面内心充满困惑和不安,却又羞于表达而显得异常安静。他们看起来已经具备成人一切生理上的机能,但由于思想单纯,社会经验不足,在心理上缺少解决问题的办法。
而在这段发育异常迅猛的时期,恰好又是离家出走孩子的高发年龄,虽然没有数据显示二者必然的相关性,但从心理学角度,我们可以把二者联系起来,找出这些孩子出走的诱因。
任何一个行为的发生需要三个因素:行为能力、行为愿望和发生行为的机会。事实上,孩子一直具备出走的能力和出走的机会,所以,真正导致出走发生的核心原因,是他们突然产生了出走的行为愿望。为什么?
“你们期待的眼神,就像牢笼一样套住了我,让我无法呼吸。”——一位离家出走的孩子写给爸妈的信。
他们感觉到压力但不想面对,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所以选择了离开,这是离家出走孩子最常见的心理原因。青春期的孩子,承担着学习和情感上的双重重负。据调查,20%的家长在学业上对孩子期望过高,父母将他们的期待不断地传递给孩子,有的是强硬直接的,有的是温柔含蓄的,总之,他们让孩子处于被监控的状态,当孩子无法完成或者无法达到父母期待的目标时,就产生了出走的愿望。孩子渴望自由、渴望无拘无束,所以,想逃离现实,就从家里逃走了。
孩子生理上的发育,让他们的情感也开始萌发。他们开始变得敏感、害羞,无论男孩女孩,都开始特别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他们有了那种朦胧的感觉,或许已经开始尝试恋爱,但是他们的情感却不被家长允许,无处释放、无人诉说。这些情感诉求,同样转变成压力,堆积在心里,蓄势待发。一旦有一个火种——与恋人或同学发生口角、失恋,加上父母的责骂等,很容易点燃内心渴望逃离的熊熊烈火。
青春期的孩子终究还是一个孩子,他们简单、直接、非黑即白。他们期待不同寻常,希望自己吸引人、被人关注,但由于没有太多的社会经历,他们对是非判别能力极弱,很容易被误导、被诱惑。一些研究发现,处于青春期、早熟的女孩经常会找一些年龄较大的男孩为伴,在这些大龄同伴的影响下,她们可能沾染一些恶习:抽烟、酗酒、吸毒等,甚至离家出走,而她们对这些行为没有抵抗力。
青春期是从儿童到成人的过渡,他们集中全部的力量,朝着独立和自我生长,他们对独立人格的渴望比之前的或是之后的任何时期都强烈。他们开始渴望从父母的庇护下脱离出来,渴望证明自己,他们想独立地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们在乎自己的一切,无论是形体、外貌还是成绩。然而,当他们的自我和父母的期待发生矛盾时,当父母仍然想依靠权威来控制他们时,当父母频繁地去指责孩子在意的事情时,这些孩子独立意识的领地就被侵犯了。他们不再觉得家是保护自己的地方,而觉得这个家里充满了敌意,让他无处藏身,他只能逃离。
家庭环境突然出现了变故:父母突然分开、新家庭成员的加入、至亲的离世;或者家庭环境不稳定:父母常年吵架、酗酒、吸毒;或者家庭环境无法给予孩子支持:父母忽视、过度控制……家庭应该给予孩子安全感以及父母的爱和关注,当这些不复存在的时候,孩子就会简单地想通过别的途径来获取。他们用离家出走来吸引父母的注意力,让他们“看见”自己;逃到有“共同语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朋友那里,或者两个人一起逃离,来满足自己对爱和理解的需求;用逃离来麻痹自己,可以不去面对这些解决不了的麻烦。
孩子离家出走的家庭不是不好的家庭,父母也不要给自己贴上不称职的标签。但是父母需要反思的是,自己是否给予孩子一个平和快乐的环境。积极心理学告诉我们:人的经验是在环境中得到体现的,同时环境又很大程度地影响人。快乐的氛围、积极的环境能够给予孩子安全感,降低孩子的畏惧心理,让孩子处于放松的状态,有助于减少孩子的烦恼,帮助孩子自我学习,自我思考。
我们不要给出走的孩子贴上“坏孩子”的标签,他们只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做了一个不好的决定。——心理治疗师这样说。
70%的孩子是一念之间选择了离家出走。所以,当孩子回家时,给孩子一个拥抱,让他知道家才是最安全的,父母会永远无条件地接纳他,支持他和爱他。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孩子的成长需要内外同步,他们不仅需要身体上的营养,更需要心理上的养分。他们除了要掌握知识、技能,更需要逐渐地学会独立处理情感上、社交上遇到的问题。家长们要善于观察,启发式地引导孩子遇到问题时开展深入的思考,并不断地给予孩子正向的鼓励,让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值得信任。
作为一名中国家长,我们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特别是对我们亲近的人。我们更善于用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打扫房间等行为来表达自己对家人的爱和关注;我们更关注孩子是不是生病了,身体是否健康,这对于我们的家庭和孩子都是不够的。孩子不仅仅需要强健的身体,更需要情感上的理解、交流,他们期待能有人坐下来,问问他们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有什么感兴趣的事发生?孩子也需要通过父母之间“爱”的交流,来学会如何表达情感、与亲近的人沟通。所以,当我们回到家时,最应该做的是放下手中的一切,跟孩子和爱人坐在一起面对面地交流,哪怕就是聊一聊今天都发生了些什么,让孩子感受到你的关注。
当家长们感觉到孩子有出走的苗头时,或者孩子拿出走作为“谈判条件”时,我们应该保持平静和理性。我们应该知道,在这个叛逆期的孩子,任何阻挠都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给孩子一个回旋的空间,让他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要告诉他逃走之后可能面临的事情会更加复杂和可怕,后果会更严重和为此需要面临的风险。要让孩子知道你不想让他走,你愿意跟他一起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