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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呈现的是这样一个事实，恐怕很少能够引起一点同情，因为成人认为我们是生活于机制之上的，生活于抽象之中。但这些机制又是多么有趣。机制是基本的东西，他们是物质的，不仅仅是血肉之躯，还包括机理。所有人都知道在神经系统的机制中包含了感觉器官、神经、神经中枢以及运动器官。而事实是语言除了这些物质，也有相应的机制。直到上世纪末，处理言语的脑部中枢才被发现。在大脑皮层有两个特殊的中枢处理语言：一个是听取语言的中枢，听觉接受语言，另一个是产生语言的中枢，是讲出语言的部分。如果我们从生理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同样有两个器官中枢：一个负责听语言（耳朵），一个负责讲出语言（嘴、喉、鼻等），这两个中枢从心理和生理的角度独自发展。听觉或接收信息的中枢与心理的神秘之处相关，在那里，语言在潜意识的最深处发展，当我们说话时，运动中心的活动就会显现出来。
很明显，处理语言运动任务的第二部分发展得较慢一些，是在另一部分形成之后形成。为什么？因为儿童听到的声音激发了相应的运动，从而产生声音。这是具有逻辑性的，因为如果人类并没有建立一种预先的语言（事实上并没有，想象一下自己已经建好了），那么儿童在表达出语言之前，需要先听到他的群体所发出的语言的声音。因此，产生声音的运动必须基于心理中关于声音的底层印象，因为声音的运动依赖于已经感觉到的声音（心理中的印象）。
这很容易理解，也符合逻辑，但这不是因为逻辑，而是因为一种自然的机制。在大自然中什么是逻辑？在自然中，我们先注意到事实，看到之后，会说“他们多么富有逻辑！”“在这些事实背后肯定有一种智慧在指引它”。作为一种心理现象，这种在创造行为中的神秘智慧比那些产生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花朵的神秘智慧更可见。
很明显，刚出生时，听和说的行为并不存在。那当时存在的是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同时，所有的也都在。所存在的是两个中枢，并没有遗传什么声音，但可以吸收所有的声音，并能够为语言的表达精心设计必要的动作。这两点是语言发展整体机制的一部分。深入研究这个问题，我们会发现，感性和能力都是集中存在的。也很容易看出，语言的精细化在儿童出生后就开始了，因为它依赖于语言的听力，而出生前的儿童几乎什么都听不到。那之后必须有相应的行为。很神奇的是所有的都已经准备好，当儿童出生时，他已经能开始工作。
在研究机制的同时，我们也来研究器官。当然，这一机制的创造非常神奇，但所有的创造都很神奇。想象儿童未出生前所创造的耳朵（听的器官），这不神奇吗？在这个神奇的环境中，这个精细的复杂的装置自发形成。它的建构是多么神奇，就好像一些音乐细胞建构了它。音乐家，是的，因为耳朵的中央部分有点像竖琴，可以根据弦的长度发出不同的声音。我们耳朵中的竖琴有 64 根弦，所有都放置在其中，因为耳朵太小，就都被安置在一个蜗牛壳一般形状的器官之中。多么富有智慧！考虑到空间的限制，同时又建构了所有对于声音来讲都必需的部分。谁来弹奏这些弦呢？因为如果没有人弹奏，这个竖琴持续多年都将保持安静。我们看到在竖琴前面有一面鼓，有什么东西碰到鼓的时候，一根或多根琴弦都将振动，因此是鼓演奏竖琴，我们才能听到语言的节奏。并不是宇宙中的所有声音都靠耳朵吸收，因为只有64 根弦，并不能演奏出特别复杂的音乐。但通过语言，因为有精确的、复杂的含义，就都能被传达。如果儿童在很神奇的出生前的生命阶段，就已经创造了这么复杂的装置，那为什么不能在出生后创造其他东西呢？比如儿童在他所处环境中所发现的语言，之后他再自己创造出来。这一现象我们可以看到。
现在让我们看看自然是多么神奇和迅速！即便新生儿在 7 个月的时候出生，所有的发育也都已经完成并准备好。自然从不迟到！这一装置是如何将它所吸收的声音通过神经传输至大脑，而收集这些特定声音的独特中枢是在哪里呢？这同样也很神奇，但这些都是自然的事实。让人感到很好奇的是，心理学家们研究发现新生儿的听觉感官发展最迟缓。他们感觉新生儿几乎是聋的。所有不同类型的噪声在新生儿周围响起，但却未引起他的任何反应。因为这些中枢是语言中枢，对单词有反应，就好像这个强大的机制只对这些特殊的声音——说的语言有反应并产生行动，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出声音的运动机制就会产生，会发出这些相同的声音。
如果中枢中并没有这种特殊的隔离机制，想象一下可能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如果这一中枢可以吸收所有声音，那么生活在农场的儿童可能只对农场的声音有印象，并且可能会发出哞哞声、呼噜声、咯咯声。出生在车站附近的儿童可能只会发出火车的鸣笛和吹哨声。因为大自然建构这些中枢，但只隔离出人类所说的语言。比如曾经有狼孩的案例，狼孩因为种种原因，被遗弃在丛林中，却以某种奇妙的方式生存下来。这些儿童虽然生活在各种鸟兽的叫声、水声和落叶声中，却始终是哑的。他们从未发出什么声音，因为他们并没有听到能够激发语言表达机制的人类语言的声音。所有这些显示出语言的特殊机制。自然用这种机制区分了人类，人类拥有的是这种机制，并不是拥有语言，而是拥有创造自身语言的能力。语言是儿童精心设计的结果，但儿童自己不是一种机制，远非如此。
让我们把刚出生的自我想象成一个沉睡的自我。这个沉睡的自我突然醒来并听到愉悦的音乐。如果这个神奇的自我可以讲话，他会说：“我来到这个世界了，他们用音乐欢迎我，这音乐如此直击心灵，我的整个生命，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随之共振。没有别的声音传到我耳中，因为它传到了我的灵魂，除了这神圣的召唤，我听不到别的声音！”如果我们记住那些创造和保护生命的伟大推动力，我们就会明白这种音乐是如何创造出一种永恒不朽的东西的。现在发生在新生婴儿身上的事，将永远存在。人类的每个群体都喜欢音乐、创造自己的音乐和语言。每个群体都会对音乐反馈以身体的动作，这音乐也与词汇相联系，但那些词汇本身并没有意义，是由我们来赋予意义的。在印度有很多语言，但音乐将它们都联系了起来。对新生儿的印象也一直存在。没有任何一种动物可以制作音乐并跳舞，但所有人类都会做。
这些语言的声音被固定在潜意识中。内部发生了什么我们看不到，但外部表现给了我们指引。声音是固定的，是母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可以称之为字母表。然后是音节，然后是单词，就像儿童读初级读本一样，有时不知道它们的意思。但儿童的工作是多么富有智慧！儿童体内就好像有一位老派的教师，让儿童背诵字母表，然后是音节，最后是单词。只有人类教师会在错误的时间教儿童，在他们已经掌握语言的情况下还去教。然而儿童体内的教师始终是在对的时间教，因此儿童先学会发音，之后是音节。就像语言的逻辑，这是一个逐步的建构过程。之后单词出现，再之后我们来到了语法的领域。物体的名字（名词）最先出现。这就是为什么遵循大自然的教导是如此具有启发性的原因，因为大自然是一个教师，它教儿童语言中最枯燥的部分。这是富有方法的真正的学校。它教授名词和形容词、连词和副词、动词不定式，然后是动词的变化、名词的变化，最后是前缀和后缀以及所有的例外。之后就会有考试，他显示出已经能够使用它们了。因此，我们看到了一个多么好的教师和多么勤奋的学生，因为他在考试中正确地使用了所有这些。他很聪明吧？我们应该为他鼓掌，但没有人注意到。之后我们成人会给他选择学校并送他过去，他会被授予奖章，我们会说：“他拥有一位多么富有智慧的教师！”
但小婴儿才是真正的生命的奇迹！教师们应该在儿童身上看到：儿童学习的方式是任何一个教师都不能学好的。2 岁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所有！这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事。让我们跟随儿童在这两年内的变化，因为这样会更容易了解儿童所做的。在检视这些变化时，我们看到一个逐渐觉醒的意识，然后，突然间，这个意识变得占优势，并期待掌握一切。在儿童 4 个月的时候（有人讲更早些，我也倾向于同意这一观点）发现给他深深触动的围绕他的神奇的音乐，是从人类嘴里发出的——是嘴巴（运动的双唇）发出的声音。这很少被人注意到，但如果我们观察一个儿童，会发现他非常专注地观察着小的双唇。我们已经看到意识参与了这一工作，因为意识在工作中起着推动作用。当然，运动是在无意识中准备好的，所有微小纤维的精确协调都不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实现的，但意识带来了兴趣，赋予了活力，并进行了一系列敏锐、警惕的研究。
经过两个月的对嘴巴的观察，儿童在 6 个月左右发出了他自己的声音。非常突然，这个儿童之前除了偶然发出的一些音节，某个早晨在你起床前，你突然听到他说“爸-爸-爸”“妈-妈-妈”等。他自己发出了“爸爸”“妈妈”的声音。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只发出这几个简单的音节，他也是经过了很大的努力才能够达到这个状态的。我们得记住，这是自我的力量促使他的发现，并能意识到他自己的力量，这个儿童不再是一个机制，而是使用机制的个体。这已经是 1岁的末端了，但在那之前，在 10 个月的时候，儿童有了另一个发现：人们嘴巴里讲出的语言是有目的的，那不仅仅是音乐。当我们说：“小宝贝，你真可爱！”他意识到“这说的是我”，他开始意识到这些说他的话语是有一定的目的的。因此，到了 1 岁末的时候，发生了两件事：无意识的深处得到理解，意识的高度创造了语言，尽管这个阶段只是咿呀学语，只是发出重复的声音和声音的组合。
1 岁的幼儿讲出了他的第一个有意义的词语。他还是那样咿呀学语，但那是有意的，而有意就意味着有意识的智力。他身上发生了什么？研究他之后我们发现，在他体内有比我们观察到的他所呈现出的更多的奇迹。儿童逐渐意识到语言和他身边的环境是相联系的，他逐渐有意识地掌握它。此时儿童体内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抗争，是意识对抗机制的抗衡。这是人类的第一次争斗，是部分之间的第一次战争！为了说明这一现象，我可以使用自己的经历来描述。例如，我知道很多事，想要描述给一个英语语系的听众，但我并没有掌握相应的语言，我只知道一点点英语，我的词语也只能是无用的咿咿呀呀；我知道我的听众非常富有智慧，我们可以交换观点，但我却只能咿咿呀呀。智慧发展出很多观点，我们知道人们可以理解，却不能用语言来表达的时候，这种戏剧性经历就类似于儿童生命的经历。这是生命中最初的失望。如果我没有翻译人员，我可以做什么？儿童能做什么？他在无意识中去了学校，他的需求激励他学习。这种意识到的想要表达自己的冲动让他想要能够尽快地掌握语言。想象一下他这个阶段对语言的关注！
一个人急切地想要表达他自己时，需要教师给他提供准确的词汇。我们是这样的教师吗？不是。我们并不会帮助他，我们几乎不会重复他自己的牙牙学语。如果他没有这个内部教师，他学不会任何东西。这个内部教师让他走向在交谈的成人，当然，这些成人并不是在跟他交流。这个冲动促使他精确地掌握语言，但我们并没有教给他。1 岁之后他真正可以上学了，这里智慧的人们与他智慧地开展交流。有些人已经理解 1 岁到 2 岁之间的儿童的困难，也意识到给儿童精确学习的机会的重要性。在我写这部分内容前几天，我收到了一封锡兰人寄来的信，上面写着：“真开心！我们这里的儿童终于有学校可以去了！”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样的需求。因此，即便有人这样说：“好遗憾，我们还没有大学！”还是会有很多人说：“很高兴有这些学校，我们的儿童可以上学了！”我们必须意识到自从儿童掌握了语法之后，我们就能在跟他交流的时候运用语法知识，并帮助他分析句子。1 岁到 2 岁儿童的教师们应该知道语言的发展。母亲也应当知道，因为这很重要，教师们应该以科学的方式掌握它。这样儿童就不需要去寻找在谈论中的却不是跟他们交流的成人，从而就能得到他想要的帮助。我们成为大自然的仆人，自然创造，自然教导，一个完整的教学大纲和方法为我们准备好了。
如果我想要叙述很重要的内容，但只能咿咿呀呀的话，要怎么办呢？我可能不能很好地自我控制，可能会变得激动、愤怒，甚至开始哭泣。这就是发生在一两岁儿童身上的事。他想要通过一个单词告诉我们他想要让我们知道的，但他又无法实现，只能发脾气。人们可能会说：“瞧瞧，人天生的任性显现出来了吧！”——（什么！这么讲 1 岁的幼儿！）我们认为，战争的起源就在这个只有 1 岁的孩子身上，他会毫无理由地变得愤怒和暴力。我们说“我们照顾他，给他穿衣服，我们为他做所有的事，然而他竟然还这么淘气”。可怜的小孩正在努力独立，可竟是这样被误解！这个可怜的小孩并没有掌握语言，所掌握的表情之一就是愤怒，但他仍有能力掌握自己的语言。愤怒仅仅是一种表达方式，在试图拼出单词时遇到了障碍，但他也确实拼出了一些单词。
另一个阶段大概是 1 岁半左右，儿童意识到另一个事实：名字，每个物体都有名字。这很神奇，因为从他所听到的所有单词里，他能够挑出一些名词。这很神奇！因为这意味着在他听到的所有词语里，他能够挑出名词，尤其是具体的名词。世界都是物体，现在这些物体都有了词汇。不幸的是，仅仅使用名词并不能表达整个含义。因此心理学家们特别注意到这些用来表达句子的词汇，他们称作黏合词或“一个词汇的句子”。想象一下儿童想要喝牛奶吃稀饭，他可能会喊“妈，饭”，意味着“妈妈，我饿了，我想要吃稀饭”。他用一个词表达了一整句话的含义。这种黏合词的另一个特征是这种儿童的强迫语言，词语本身有变化，通常会有缩写。一个西班牙儿童会用“to”代替“paletot”，表示“大衣”，用“palda”代替“espalda”，表示“肩膀”。这是一种修正，是我们所使用语言的缩写，有时儿童使用的语言如此不同，以至于我们会说儿童在使用外语。这是一种“儿童语言”，但很少有人研究它。面向这个年龄段儿童的教师应当研究这类语言，从而更好地帮助儿童，为儿童的心灵带来平静。
儿童所使用的的“to”和“palda”两个词汇反映了儿童的一种心理冲突，儿童是愤怒的、暴躁的，但很多人并不知道要怎么办。儿童的母亲把她的大衣搭在胳膊上，儿童一直不停地尖叫。最终，在我的建议下，这位母亲穿上了她的大衣，儿童的尖叫声立刻停止，也平静了下来，开心地欢呼“to palda”，意思是说“这是对的，大衣就要穿在肩膀上。”因此你看到了另一个事实，这种儿童的神奇的语言能够反映这个年龄段儿童的心理——他对秩序的渴望和需要，对混乱无序的失望。大衣并不是随意搭在胳膊上的，那是错误的位置，儿童是无法承受这样的无序的。
这里另一个例子表明 1 岁半的儿童能理解整个对话，并能知道其中的含义。有 5 个人正在讨论一本儿童故事书的优缺点。他们已经讨论了一段时间，谈话最终这样结束“这是一个愉快的结局”。在房间里的小家伙立刻大叫“Lola，lola！”人们以为他是想要他的保姆，在喊她的名字。但是，不是的！他变得更加暴躁，开始不能自已地哭泣，哭得伤心又暴躁，最终他努力拿到了这本书，指着书的封底，封底上印了关于故事中小孩的图片，他又喊到“Lola，lola！”成人们将印刷的故事结尾作为这本书的结局，但对儿童来说，这个封底上的这幅图才是真正的结局，而这幅图里的小孩是在哭的。“他们怎么能说这个故事是愉快的结局呢？”他听了整个谈话，知道他们谈论的是关于这本书，理解了书中讲的是什么，并意识到这些成人犯了一个错误。他的理解是完整并附有细节的，但他的表达并不充分。他甚至不能发出哭泣的正确发音，用西班牙语来讲是“llora”，所以他说“lola”。他用这个词告诉成人“你们错了，这并不是愉快的结局：他在哭”。
这体现了我为什么说 1 岁和 1 岁半的儿童需要有特殊的学校。母亲和普遍社会都应当给儿童特殊的关照，让他们经常经历才能掌握最好的语言。我们拜访朋友时，让儿童跟着我们，同样当我们参加会议时，尤其是人们发音清晰、抑扬顿挫时，更该把儿童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