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每当孩子厌学，很多父母会着急地问我：“他为什么会厌学呢？难道不知道上学有多重要吗？真是急死我了。”听到这句话时，我发现它可以用来解释至少一半的厌学原因。小女孩是肚子不想上学，因为一上学就会肚子痛；小男孩可能是胸口不想上学，因为一上学就会胸闷；大男孩可能是外周神经系统不想上学，因为上学面对人多的地方就会浑身冒冷汗，紧张不已；大女孩可能是“孤单的心”不想上学，因为一旦回到学校，就自己孤单一人，形单影只，怪异而突兀；还有孩子是眼睛不想上学，因为一看到努力认真的同学们，就害怕自己会落后，会考不好……
“我的脑子想上学，我的肚子不想上学。”这是一个8岁多，刚上三年级的小女孩跟我说的话。
我被这句话彻底惊艳了，如此贴切、生动，充满小孩的童真，轻而易举地将潜意识、内心需要等复杂的心理学概念呈现出来。孩子果然是对自己内心世界最了解的人。
是的，他们了解，但是困扰其中，动弹不得。
每当孩子厌学，很多父母会着急地问我：“他为什么会厌学呢？难道不知道上学有多重要吗？真是急死我了。”听到这句话时，我发现它可以用来解释至少一半的厌学原因。小女孩是肚子不想上学，因为一上学就会肚子痛；小男孩可能是胸口不想上学，因为一上学就会胸闷；大男孩可能是外周神经系统不想上学，因为上学面对人多的地方就会浑身冒冷汗，紧张不已；大女孩可能是“孤单的心”不想上学，因为一旦回到学校，就自己孤单一人，形单影只，怪异而突兀；还有孩子是眼睛不想上学，因为一看到努力认真的同学们，就害怕自己会落后，会考不好……
但请相信，他们的脑子都是想上学的。小女孩跟我生动地讲述了这个过程。
“我的肚子和脑子总是打架，脑子想让肚子去上学，但是肚子不愿意，而且最近都是肚子打赢。”“怎么打赢呢？”“肚子只要一到学校就会痛，我经常因为肚子痛在厕所一蹲就是大半节课。”“不难受，腿不麻吗？”“腿麻，也酸，但是我坐在教室里更难受。现在我缺课太多，都跟不上老师的进度了。”“不能让你的脑子管着一点肚子，让它不要经常痛吗？”“没办法，我觉得最近肚子越来越强大，脑子越来越弱了，我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经常刚背的课文第二天就忘记了。我经常肚子痛，你别看我现在看起来很正常，其实肚子也是不舒服的。”我恍然大悟，原来肚子是这样打败脑子的。
然而，刚跟我滔滔不绝地讲述完脑子的不好用，她心血来潮想摆沙盘，说要摆“热带雨林”，并且有条不紊地跟我陈述：热带雨林有各种植物，还有很多颜色很特别的树木，它们高低不一样，有低矮的灌木，有高大的乔木……她一边介绍，一边寻找合适的植物摆在沙盘上，因为沙具植物不够多，她还一直念叨：“这个植物太稀疏了，不够密，不够密……”她坐下来看了看，又说：“热带雨林雨量充沛。”想了一会儿，找了一个“闪电”沙具放在中间，这才比较满意了。特别声明，这里写到的所有地理的专业术语都是她的原话，并无加工润色。我惊讶一个三年级的孩子能把地理知识背得那么熟悉，这怎么能说是记性不好了呢？
我于是尝试做一点点反馈和引导：“我看你这些知识记得很清楚啊，记忆力很好呀。”她愣了一下，马上改口说：“我刚刚说的什么我都忘了，不记得了，真的。”我无奈地笑笑：“好吧。”
接着，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兴高采烈地站到我的对面，兴奋地对我说：“我觉得其他所有知识都跑出我的脑子了，除了地理知识。你知道为什么吗？”没等我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因为我妈妈是地理老师。”她脸上充满骄傲，仿佛地理老师是全天下最光荣的职业，地理知识是全世界最值得学习、掌握、运用的知识。
我才明白，那些熟练记忆的术语里，包括的是对妈妈的爱。我也才知道，脑子不是不好使，脑子只是屈从了肚子的需要，或者说是她内心的需要，变得不好使，变得笨拙起来。这是一个心理过程，与大脑实际的运作无关。
这个女孩的爸爸一直在外地工作，妈妈是地理老师也是班主任，平时主要是外婆带她，只有在她肚子莫名其妙地疼痛难忍的这两个月里，妈妈才开始尽可能抽时间陪伴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周末或者平时有空都带她出去玩，上班的间隙也会打电话来询问她在家的情况。以前的她活泼、开朗、懂事，妈妈一直觉得完全不用操心。她开始尝试向妈妈描述自己理想中的家庭的样子：“爸爸不要再去外地，回来跟我们住在一起，每天大家一起出门，爸妈上班，我上学。我放学回到家，妈妈在家里做饭，爸爸陪我玩，陪我写作业，吃完饭一家人一起看电视。睡觉前，爸爸或者妈妈会给我讲故事。”妈妈跟我转述孩子的这个表达时，表情很复杂：“孩子以前从来不说要我们陪。”
当然，除此之外，学习难度增加也是厌学的原因之一，如她所说：“上了三年级，学习越来越难了，我觉得有点吃力。”于是，脑子和肚子一商量，愉快地达成了这场“合谋”，她痛苦却又甘之如饴地执行着这个结果。
她绝不是装病，痛是真痛，满足也是真满足。
孩子一厌学，家长第一反应一定是思想政治教育：大谈特谈上学的重要性，以及不上学之后的严重后果，对未来前途的影响。焦虑的家长会反复说这样的话：“你现在还是初中都没毕业，你不上学怎么办？将来就是小学学历，你能找到什么好工作？我们都不是什么有大成就，有背景的家庭出身，将来不可能靠关系帮你找工作，能给大笔的钱随便你去创业，将来你怎么办？怎么养活自己？你想过没有？不要以为学历那么不重要，学历很重要，现在你什么都不懂，遇到一点挫折就放弃，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告诉你，外面的世界很残酷的，比你想象中的残酷得多……”这个爸爸一直说着，我不知道他要讲到什么时候才打算结束，我看了一眼旁边打算初中没读完就休学的儿子，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上下滑着。我问这个男孩：“你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吗？”他倒回答得很坦诚：“没有啊，就是随便看看。”见我疑惑地望着他，他无奈地说：“这些话我都能背了。”
我见过一个爸爸非常用心地给孩子一连写了三封信，每一封都字斟句酌，仔细推敲，还拿给妻子看，一起商量。他自己说：“我是把自己内心的想法都写在信里了，平时想表达不能表达的内容也都写在里面了，真的是想跟孩子好好沟通。”妈妈补充说：“他真的花了很多心思，每封信都写得很认真，而且全是手写。”我听得很感动，这个年代，愿意静下心来写信的人，着实稀缺了。于是，满怀期待地问孩子：“看了吗？感动吗？有回信吗？”这个已经上高中的女孩完全不领情：“看了，也就那样。”我有些失望，甚至隐约觉得这孩子有些冷血，女孩沉默良久，幽幽地补充说：“因为他写的都是平时跟我说的那些大道理，只是把它们阐述得更详细，更有逻辑而已，并不是想跟我沟通。”接着，转过头无表情地望着爸爸：“我不是三岁孩子了，这些道理我都懂！”爸爸仍然一脸疑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表达的是大多数家长共同的困惑：“既然你都懂，为什么不去上学呢？”这像是一个世界悖论，让所有厌学孩子的家长百思不得其解。
套用上面那个小女孩的话，便很好理解，脑子懂了，但是肚子不懂啊。说得深奥一点便是：意识懂了，潜意识不懂啊。
跟肚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越讲它越不爽，越痛。
肚子喜欢听的语言是什么呢？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首先，当然是要先听懂肚子的话，要了解肚子的心声。按照前面小女孩的说法，脑子此时已经完全缴械投降，现在完全是肚子的天下，当然是谁做主就得找谁说话。话说回来，为何肚子会有如此的反抗，要跟脑子去抢地盘，当然也是脑子平时对肚子的需要和感受压抑得太厉害的后果，一旦有一天能翻身做主人，肯定是要尽情“搞事情”，让整个身体都不得安宁。继续把“肚子”狠狠地教育一番，让它知难而退，在如此敌我悬殊的前提下，几乎是不可能的，要知道，肚子在此时可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正确的做法是，拿出十二分的诚意，让“肚子”相信你发自内心地想帮助它，解决它的需要，一切合作，信任都是前提。要时刻谨记，此刻的我们，除了合作，绝无他法，切忌又用不恰当的语言把合作关系改变成敌我关系。
接着，就要静下心来慢慢听它讲，听它表达它的诉求，谈判不都是如此吗？双方亮条件，再评估哪些条件能够答应，哪些条件要修改、调整。比如，那个小女孩的肚子最基本的诉求应该有两个：一是妈妈多一些陪伴；二是想逃避面对学习的困难和压力。前一个父母权衡之后觉得之前确实是陪伴孩子太少，让孩子太少感受到家庭温暖了，应当调整、改进。至于学习压力，可能就需要斟酌了，除了逃避，是不是还有其他办法呢？需不需要父母和老师的帮助呢？是不是父母对孩子学习要求太高了呀？这些问题需要进一步讨论、协商。
最后，还要留意脑子在这个过程中功能缺失的问题。脑子似乎被肚子彻底拿下了，几乎完全失去信心和理智了，对于自己的能力也没有了恰当的判断，把自己看得太弱了。我们也需要做脑子的工作，但不是教育它学习、读书的重要性，而是要让它看到自己的优势，厉害的方面，及时肯定自己，增强信心。毕竟原本意识和潜意识就是平等的，大家都有话语权，都有决定权，脑子不能无条件地放弃自己的权力，无底线地退让。
脑子和肚子，也可能是胸口，或者是外周神经系统握手言和，“大家”在此过程中学会互相尊重，做决定、做事情之前询问彼此的意见，商量决定。既不过度压抑内心需要，也不完全放纵本能、忽视社会规则和要求，在此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此乃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