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本书第一版出版至今所积累的经验，一再证明了一个事实，即我们这个四五十人的班级有比普通学校更完善的纪律。任何参观这所有着良好管理的学校的人都会被儿童的纪律性打动。这里有40个3～7岁的儿童，他们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有的在做感官练习，有的在做算术，有的在临摹字母，有的在画画，有的在练习系扣子，有的在掸灰尘，有的坐在桌子旁，有的趴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人们只能听到轻微的声音，如物体移动的声音和儿童踮起脚尖走路的声音，时不时还会听到一声抑制不住的欢呼声。有人急切地喊道：“老师！老师！”或者惊呼：“看看我做了什么！”但更常见的是绝对的专注。教师缓慢而安静地走到一个召唤她的人跟前，这就是她的职责，任何需要她的儿童都能立即意识到她的存在，而那些不需要她的人则完全忘记她的存在。几个小时过去了，这里的一切都寂静无声。
正如一些参观“儿童之家”的人指出的那样，他们似乎是“小大人”，就像是“正在开会的参议员”。儿童全神贯注于手头的工作，从不会产生争执。如果有人出色地完成任务，周围的人会称赞他的工作，为他感到高兴。没有人会因别人的优秀而难过，每个人的成功都会让其他人感到快乐和惊喜，让其他人急切地模仿。所有人似乎都对自己能完成某事而感到高兴和满足，不会因虚荣而膨胀，也不会嫉妒他人或与他人有残酷的竞争。3岁的儿童能够和7岁的儿童和平共处，并对自己的工作感到满意，因为他知道自己个子矮，不必羡慕大孩子的身高。所有儿童都在最平和的环境中成长。
如果教师希望小组暂停一些有趣的工作，那么她低声说句话或打个手势就够了。儿童会密切关注教师，渴望知道教师的想法。许多参观者看到教师在黑板上写了一些指示，并注意到儿童高兴地遵守了这些指示。但是，儿童服从的不仅是教师，任何人向儿童提出要求，儿童都会认真而平静地做出反应。例如，参观者想听正在画画的孩子唱歌，他就会停下画画来满足他们的要求，但是一旦他礼貌地听从了他人的要求，就会回到之前中断的工作中。通常，年龄很小的儿童也会回去完成服从指示之前就已经开始的工作。
关于学生纪律的最有趣的例子，发生在遵循我们的教育方法的教师所组织的考试中。这些考试既有理论意义，也有实践意义。教师安排儿童考试，让他们抽签做不同的练习，同时也会让他们做一些自己选择的事。考试后，他们还会继续回到之前中断的工作。过一会儿，每个人都会过来给我们看一幅他们在等待期间画好的画。我们对儿童的耐心、坚毅和热切的参与感到惊奇。
所有这些可能给人留下的印象是，这些儿童并没有受到过度的压抑，因为他们毫不胆怯。他们有明亮的眼睛、轻松愉快的表情，邀请他人观摩他们的工作或听取他人对作品的评价。他们使我们认识到，我们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家园的主人。他们急切地抱着教师的膝盖，或让教师低下头献上亲吻，这都透露出他们无拘无束的情感。
人们看到儿童在布置餐桌时都会有些担心和惊讶。4岁的小服务员把刀叉和盘子摆在餐桌上，端着放有5杯水的盘子，端着盛有热汤的大汤碗从这一桌走到那一桌。他们没有割伤自己，没有打碎玻璃杯或把汤洒出来。用餐时，小服务员沉默寡言，服务周到。人们喝完汤后，小服务员会立马上前问要不要再来一份；或者，如果人们吃完了，小服务员就会立即把空盘子撤走，所以，人们根本没有必要明确提示再来一份或表示他已经吃完了。
任何看到儿童这样做的人，都会对比其他4岁儿童的常见行为——他们会大喊大叫，破坏一切，必须有人一直照看他们。这是一幅动人的景象，显然是来自人类灵魂深处的秘密能量。我经常看到人们在这些小型宴会上被这些儿童的行为打动。这种纪律绝不能通过命令、劝诫或任何用于维持秩序的常见手段来获得。
实际上，教师用责骂和恳求来维持纪律是没有用的。起初，这些方法还可能会给人一种有点效果的错觉；但很快，当真正的纪律出现时，所有这些错觉都会在现实面前化为乌有。纪律性最初来自儿童在完成工作中的表现，来自某一时刻对某项任务产生的强烈的兴趣。这可以从儿童脸上的表情、高度的专注和做事时的坚持不懈上看出来。无论是何种感官训练，洗东西或是洗碗，都同样表明儿童正变得具有纪律性。
我们可以通过重复安静练习来帮助儿童将这种体验稳定下来。儿童需要完全静止、集中注意力以捕捉远处传来的呼唤名字的声音，也需要为了避开物体和轻快行走而小心地协调动作，这些都能有效地帮助儿童做好准备，使其动作、心理活动和性格有序发展。
儿童成功地专注于他的工作时，我们必须监督他严格而准确地完成练习。作为教师，我们在塑造儿童的纪律性方面能否成功取决于对这一方法的应用程度。儿童获得纪律性的最大困难之一在于，它不能简单地通过语言获得，也没有人会仅通过听别人的话来约束自己。相反，他需要进行一系列复杂的准备活动，如完成一个教育项目所需要的准备活动。因此，纪律是间接获得的，即通过开展自发性的工作而获得。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如何控制自己，如何平静和沉默地开展活动，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保持生命赖以存在的内在热情。
儿童的工作不能以随意的方式开展，这就是我们的教育方法成功的原因。这一定是儿童内心渴望的工作，他有一种天生的爱好，或者他可以逐渐培养这种爱好。这是一种给儿童的生活以秩序的工作，并为他开放无限成长的可能性。我们可能会认为儿童缺乏纪律性，但这主要是由于缺乏肌肉控制。儿童爱动，但行为多是混乱的，他扑倒在地上，大喊大叫，举止怪异。然而，在这一切行为之下，存在一种潜在的需要，那就是协调他的动作，并将动作定型。儿童是一个语言和行动还比较笨拙的人，但他必须成为自己的主人。就目前而言，他在努力实现本能但很难察觉的目标时，仍会犯下许多痛苦的错误。
儿童必须完成的任务是成为大人的必要任务。儿童必须掌握他所处环境中普遍存在的习俗，这就是他必须有锻炼自己的机会的原因。儿童只靠观察他人的行为是不够的，他不仅需要机械般的调节，还需要一种完成任务的明确机制。因此，儿童的行动必须有目标，必须与智力活动相联系，与学习的欲望密切联系。行动混乱的儿童没有学会如何行动。他们更加接近儿童本来的样子，即思想没有得到适当的滋养，正遭受精神上的饥饿。
如果教师告诉儿童：“像我一样站着别动！”他不会受到启发。儿童不可能通过一个简单的指令，使仍在成长中的复杂的心理-生理系统变得井然有序。我们试图这样做时，会把这类儿童与另一类故意选择做错事的儿童混淆，或与另一类能力有限却自以为能够完成任务的儿童混淆。但是，如果我们希望儿童顺从，就必须教他如何协调自主运动的发展。我们必须教他如何协调动作，使他能够以一种和谐的方式来执行任务，并尽可能地对动作进行分析，逐一完善。
所有促进运动协调的练习都是为了一个明确的既定目标而进行。通过这些练习，儿童不仅锻炼了肌肉，让头脑变得有序和丰富，还增强了意志。这些练习是建立在各种动机的基础上的，而这些动机又激发了练习本身。然而，即使这些动作是协调的，协调这些动作的人仍然是主体。通过这些练习，儿童扩大了自己的理解力，越来越认识自己和周围的环境。真正的动作协调能使整个人变得完美。那么，那些已经学会了如何活动的人就不再是儿童，他们自由选择自己的工作，丰富了个性，从而变得自律。
这个年龄段的儿童应该通过这些练习来锻炼肌肉，这件事一点都不奇怪，也很自然。事实上，儿童在活动时，是在听从自然的指令；由于他的动作是指向目标的，所以动作不再混乱，而是处于有序的工作状态。在这里，我们有一种纪律性，它代表通过征服自我而达到的目标。这样管教出来的儿童和以前不一样，不是一味地学习如何“做个好孩子”。相反，他是一个自我完善的人，超越了年龄的限制，实现了飞跃。他征服现在的环境，并且掌握了未来，因而成长起来。他不一定总是需要一个人在面前反复叮嘱：“一直这样！一直好好的！”他所获得的进步在于，再也不能安心地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中。现在，他的进步完全表现在活动中。其实，“进步”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有序有益的外在的工作而“走向更好”。
外在的工作是获得内在成长的手段，同时也是内在成长的标志。这两个因素交织在一起，儿童通过工作从内而外变得更好，并且不满足于此，精益求精。因此，他持续地完善内在自我。纪律不是事实，而是一种方式。它使儿童以近乎科学的精确性获得进步的概念。但他最享受的是拥有一种内在秩序的至高乐趣，这种秩序是通过达到适当的目标获得的。
在长时间的准备过程中，儿童体验到快乐、愉悦和兴奋。这些构成了他心灵深处的宝藏，并赋予了他特别的力量和美好，这将成为进步的源泉。事实上，儿童现在不仅学会了如何行动和从事有益的活动，而且在动作中获得了一种特殊的魅力，使他的手部动作更加正确和优美，增加了美感，通过它们的外在光辉揭示了内在生命的诞生。
儿童的动作逐渐、自发地协调起来，通过内在努力，在外部活动中建立起一种内部和谐。大自然注定要运动的肌肉在有序的运动中得到休息，就像肺部会在正常的呼吸间奏里休息一样。剥夺肌肉运动就是破坏它们的天然规律，不仅会带来疲劳，而且会带来堕落。
我们应该相信，对任何自然运动的物体来说，静止是某种特定形式的运动，与它自身包含的内在目的相对应。它的休息在于以一种符合生命秘密法则的方式行动。因此，如果我们把这一原则应用到人的身上，我们就会看到，既然人是有智慧的，那么聪明的他就会在活动中休息。儿童漫无目的、毫无节制地跳跃，会消耗精力，但带着智慧的活动会让他的内心感到满足，因为他战胜了自己，反而会增强他的力量。这种“潜能的增强”可以从生理上得到解释，儿童通过合理分配精力，通过改善血液循环，通过组织物质的代谢，使他的器官得以发展，所有这些都有利于身体的发育和健康。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儿童的智力发展。儿童的思想起初是散漫的，但也有自己想要达到的适当目标。在实现目标的过程中，儿童会经历许多困难，因为这个目标经常被抛弃，甚至被扼杀。
我曾经在罗马平西奥的花园里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孩，大约1岁半的年纪。他拿着一个空桶和一把小铲子，正忙着从小路上收集石头来填满小桶。小孩身边站着一位外表端庄的保姆，显然很喜欢这个孩子，也很用心地照顾着孩子。临走时，保姆耐心地让孩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坐回童车。孩子却不住地反抗，怎么劝都不管用。最后，保姆不得不把桶装满石头，然后放进车里，想要让孩子满意。孩子开始大声哭喊，抗议保姆的不公正对待，这让我感到震惊。孩子的心里有多少不满的怨恨啊！他并不是真的想把桶里装满石头，只是想通过把桶里装满石头的动作，满足身体日益增长的对外在活动的需要。孩子追求的目标是形成自己的内在形象，而不是在桶里装满石头的外在行为。他对外部世界的强烈依恋只是一种幻觉，内心的迫切需要才是现实。实际上，即使他把桶装满了，也很有可能会把桶再倒空，反复多次，直到自己满足了为止。在保姆干涉他的活动之前，我看到他面带微笑地追求这种满足感。因此，可以说，内心的快乐、运动和阳光是照亮灿烂人生的三道光芒。
这一简单的例子说明了全世界的儿童，即使是最优秀和最可爱的儿童，也都是这样。儿童不被成人理解，因为成人只会依据自己的标准来评判他们，相信儿童关心的只是外在的结果，并带着慈爱之心帮助儿童达成目标。相反，儿童被一种无意识的自我发展的需要支配。因此，他蔑视已有的获得，渴望但尚未取得的成就。例如，他宁愿自己穿衣服，也不愿被人打扮得华丽。他宁愿自己洗衣服，也不愿由别人帮他打理干净。他宁愿建造一座房子，也不愿拥有一座现成的房子。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必须先过好自己的生活，然后才能享受生活。这种自我形成的过程，是他真实的且几乎唯一的快乐。在他生命的第一年，儿童的发育很大程度上局限于汲取营养，但后来也包括机体的心理生理功能的稳定发展。
平西奥的那个小孩就是一个例证。他想协调自己的随意运动，锻炼身体的技能。他举起物体用的是肌肉的力量，判断距离用的是眼睛，装了满桶的石头用的是智慧。他想要的是发展意志，决定自己要做的事，而不是那个爱着他的人认为的想要拥有石头，这才是他不高兴的原因。我们常常会犯同样的错误，以为儿童的目标是获得知识，所以我们帮了他，但是，我们这样的做法只会给他的发展设置障碍，使他愈发不快乐。学校普遍认为儿童会从学习中得到满足。但是，只有让儿童获得自由，我们才能追踪到他们自发的智力发展过程。知识是儿童发展的起点。儿童学会如何做某事后，就开始享受重复练习的乐趣，带着明显的满足感无限重复学到的东西，并从自主练习中获得快乐。正是因为这样，儿童才发展了自身的精神活动。
我们认识到这一点后，就可以客观地评价许多学校的教学。我们在一位教师身上看到这样一个例子，他向班上的学生提问，然后对一位主动回答问题的学生说：“不，你不要回答，因为你知道答案。”然后他叫起一位他认为不知道答案的学生来回答。也就是说，不知道答案的学生必须发言，知道答案的学生必须保持沉默，尽管这只是对一个知识点的教学而已。
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会有多少次重复最熟悉的、最喜欢的、最符合我们内心的事情呢？例如，我们特别喜欢唱熟悉的歌曲，喜欢到把它们作为自己的一部分。我们喜欢谈论熟知的喜爱的东西，即使我们非常清楚这些话题以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且现在也没有什么新的内容可说，却还总是兴致盎然地重复着。
但是，如果我们要重复，首先重复的东西就必须是实际存在的。在这个例子中，知识是已经存在的，是行为重复的必要条件。成长来自反复的练习，而不是对新事物的初次理解。当儿童到了重复练习阶段，他就已经开始从外在的训练中看到内在的成长。但是，这一现象并不总是发生，且并非在每个年龄段都需要重复练习。事实上，重复应该符合儿童相应的需要。教育实验方法的本质在于能提供很好地满足有机体生长需要的练习。如果一种特殊的需要已经得到满足，儿童将不再有机会得到充分的发展，因为时机已经过去了。这就是为什么一旦过了关键期，儿童就经常无法获得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同样有趣的是，儿童要在不同的时间完成特定的行为。刚开始独立的儿童，行动非常缓慢。因此，儿童的生活受到与我们截然不同的特殊法则的支配。年龄较小的儿童喜欢缓慢地、有意识地执行许多复杂的动作，如穿衣脱衣、打扫房间、洗澡、摆桌子、吃饭等。在所有这些活动中，他极有耐心，付出艰苦的努力，克服了一个仍处于发育阶段的个体所面临的所有困难。但是，当我们看到他“费力”和“费时”地做一些我们可以快速、轻松完成的事情时，我们就会想要代替他去做。
我们总是受一种偏见的支配，即儿童要达到目标就是完成某种外在行为。我们给儿童穿衣、洗澡，从他手中拿走他热切想要拿到的东西。我们把汤倒进他的碗里，喂他，然后收拾餐桌。我们这样对待他之后，还会严厉地评价他，就像对待另一个笨拙又无助的人时常用的方式一样。我们常常认为儿童没有耐心，仅仅是因为我们自己没有耐心，无法让他按照自己特有的节奏去做事。我们判定儿童是傲慢的，仅仅是因为我们被自己的不良习惯折磨。这种敌对的态度严重影响了儿童的耐心和温柔的天性的发展。
正如一个勇敢的人会捍卫自己的生存权，儿童会反抗任何反对他服从自然之声的人，会用暴力行为、尖叫和眼泪来表达他的不满。然后，在不了解他的人看来，他是一个叛逆者、革命者。尽管成人认为自己是在帮助儿童，但实际上却是在把他推回到原有的生活道路上。因此，成人就这样再一次误解了他所爱的孩子，认为孩子的自我防卫是一种天生的劣根性，这是幼年时期的缺点。
如果我们像弗雷格利综合征患者一样动作迅速，就像剧院里那些以快速的变化让我们感到惊艳和快乐的人一样，情况会怎么样呢？如果我们继续以惯常的方式行动，就会看到这些“弗雷格利”正在突袭我们的生活。他们开始打扮我们，不假思索地折腾我们，如此迅速地喂饱我们，以至于我们没有时间吞咽。他们从我们手中夺走工作并快速地完成，使我们陷入无所事事和一无是处的屈辱状态？我们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就会大声喊叫，用拳头抵御这些狂热分子的伤害。既然他们认为自己只是想帮助我们，就会说我们是邪恶、叛逆、无用的。但是，我们知道自己领域的真实的状态，就会对他们说：“来我们的领土，看看我们建立的灿烂文明，看看我们的精彩作品。”而这些“弗雷格利”看到我们的世界虽然节奏慢一些，但却如此公平、活跃、有序、和平、安宁，他们的头脑中会涌现一种钦佩之情。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我们和孩子之间。
感官教育是通过重复练习来实现的，目的不是让儿童认识颜色、形状和各种属性，而是通过集中注意力、进行比较和形成判断来磨炼自己的感官，即进行真正的智力活动。而这些在各种刺激下进行的练习，促进了儿童的智力发展，就像体育锻炼改善了他的健康，调节了他的身体生长一样。
儿童通过各种练习去感知单独的刺激，学习如何集中注意力，并逐渐完善自己的心理反应，就像他通过各种体育锻炼训练自己的肌肉一样。因此，他并不局限于感官活动，还为自发联想、推理过程和心理稳定性奠定基础。这种秘密的训练是给儿童带来如此快乐的原因。就在那时，他发现了周围的世界，欣赏展现在他面前的新事物，并为日益增长的认识感到快乐。最后，他的心理发展、阅读和写作能力，几乎是自发地产生了。
曾经，有一位医学同事的妻子带着2岁的儿子来看我。男孩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几乎是扑向父亲桌上的东西——一张长方形的纸垫和一个圆形的墨水瓶。我很高兴看到这个聪明的孩子竭尽全力去使用我们的物体做一些练习。他的父母却责骂他，把他拉走，并向我解释说，他们想要阻止孩子接触父亲的文件和物品，但总是徒劳无功，还在抱怨“孩子好动和淘气”。有多少次儿童因为“动这动那”被责骂，并且对纠正他们的行为怀有敌意！然而，正是通过引导和发展这种触摸一切事物和认识几何图形的自然本能，“儿童之家”那些4岁半的孩子才能在自发写作中找到快乐的源泉。
儿童在努力达到目标时，会把宝贵的精力花费在一堆纸张、墨水瓶之类的东西上。尽管他不断努力，但他总是被比他更强大的人打败，因此，他总是处于激动和沮丧的状态。但是，他的父母仍然认为他应该休息。大人把一个正在努力为他的智力大厦打下基础的儿童看作邪恶的，这也是一种错误的观念。此外，我们的儿童可以自由地移除和替换平面插图的几何图形时，他们真的很快乐。他们利用这些物体来发展自己的力量，享受着一种完美的内心的平静，完全不知道他们的眼睛和手正被引导着进入一种新的神秘语言体系之中。
大多数的儿童在进行这种练习时会变得冷静下来，让神经系统得以休息。这些小家伙友好而安静，已经表现出远远超过普通学校急切想要获得的外在纪律。但是，正如一个冷静的人和一个自律的人是有区别的一样，他们表面的冷静与他们支持内心成长的真正原则相比，是局部的、外在的和表面的。
通常，这仍然是一种偏见。我们认为，要引起儿童的自主行动，我们要做的是命令他去做某事。我们假装这是有效的，称其为“儿童的服从”。然后，我们发现年龄小一点的儿童特别不听话，尤其是三四岁的儿童，反抗尤其强烈，以至于我们放弃了让他们服从的希望。我们坚持颂扬服从的美德，因为在我们看来，这是童年的特征之一。但实际上，服从是一种儿童的美德，如此罕见，如此难以获得。
我们想象着通过祈祷、恳求、命令或鼓动来获得难以获得或不可能获得的东西，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幻觉。例如，我们要求儿童服从，儿童则会要求我们摘下天上的月亮。服从只能通过复杂的性格形成过程获得。为了服从，儿童不仅要有愿望，而且要有能力。当我们发出命令时，期望被命令的人做某事或停止做某事。因此，服从包括智力和意志的训练。在这方面所做的任何努力都能教会孩子服从，即使只是间接的。
我们所采用的教育方法，在每一个阶段都包含着一种自主性的练习。儿童完成指向性的行动时，就是在朝着预定的目标前进；通过耐心地重复一项练习，锻炼自己的意志。同样，儿童通过一系列相当复杂的练习，学会如何检查和控制自己的行为。例如，在安静的课堂上，儿童在等待点名的漫长时间里，必须控制自己的行为，甚至在被点到名字时，也必须克制自己欢呼雀跃、奔向召唤者的欲望。相反，他必须保持沉默，安静地走动，注意避开障碍物，以免发出噪声。
另一项抑制冲动的练习是算术。儿童抽取了一个数字，只能从一组物体中取出抽到数字对应数量的物体。但是，经验表明，他会尽可能多地带走一些。如果他抽到了0，他必须空着手耐心地等待。另一个类似的练习是关于0的学习。儿童被多种不同的方式召唤0次，给了0个亲吻，但他仍然明显地克服了本能的冲动，服从教师的指令。儿童端着一大碗热汤时，必须排除一切干扰因素，如抵制跳跃的冲动，不去注意耳旁嗡嗡叫的苍蝇，必须负责地不让汤碗掉在地上或把汤洒出来。一个4岁半的小女孩，每次将招待小客人的大碗放在桌子上后，都会跳上两三下。然后，她会将大碗从这张桌子端到另一张桌子上，然后又会跳几下。她会一直小心地拿着大碗，不间断地给20张小桌子送去热汤，始终保持执行任务过程中所需的警惕性。
意志和其他所有的能力一样，是通过系统的练习来培养和加强的。在我们的学校里，意志练习存在于儿童所有的智力练习和实际生活中的练习。儿童看似正在学习如何优雅而准确地完成动作，如何提升他的感官认识，如何阅读和算数，但实际上他正在成为自己的主人，在为坚强的意志打下基础。
人们常说，儿童在服从中一定会违背自己的意志，而儿童的意志教育就在于教会他们服从和顺从。但这种说法是不合理的，因为儿童不能放弃他没有的东西。相反，在期待儿童做到这一点时，我们阻碍了他的意志的发展，因此严重地伤害了他。因为他总是被我们打断，受制于我们，所以他从来没有时间审视自己，评估自己的能力和局限，这样的不公正使他灰心。他听到自己因为不具备某种东西而被责骂，这种东西恰恰正在他的内心不断地被摧毁。这是儿童胆怯的根源，是一种无法发展的意志病态，无论我们是否清楚地认识到是我们错误地把这些问题归为儿童的性格。
“儿童之家”的孩子从不胆怯。他们最令人着迷的品质之一就是他们无畏地与他人打交道和与他人分享自己的努力。有些儿童在大人面前胆小怕事，哭哭啼啼，但和其他儿童相处时，就变成了小霸王。他们的性格被扭曲了，因为他们只能通过偷偷摸摸的方式行使自己的意志。但是，这种异常现象在我们的“儿童之家”里并不存在。
除了行使意志，儿童服从的前提是需要了解要执行的行为。我的学生安娜·麦克切罗尼在米兰的“儿童之家”做了一项有趣的观察，后来在罗马的朱斯蒂学校做了同样的工作，即重点关注知识在儿童服从的形成过程中所起的作用。
一旦儿童的性格开始获得一定程度的秩序时，服从的特质就会在他的身上体现出来。例如，儿童努力进行某种练习，然后在某个时刻，突然完美地做到了。他很惊讶，环顾四周，想再做一次；但直到他做了多次尝试后，才重新获得成功。后来，他几乎总能成功地完成这项练习。但是，如果有人要求他这样做，他却几乎总会失败。外部指令仍然无法指挥自主行动。但是后来，儿童几乎总是成功地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时，外部的邀请就能引发足够的有序行为，以达到儿童预期的目标。换句话说，儿童现在可以有规律地执行收到的命令。
这些事实，除特例外，都依赖于心理发展的规律，这可以从我们在学校甚至生活中的经历中看出来。我们经常听到儿童说：“我曾经做到过了，但我现在做不到了。”或者教师对儿童不再执行命令感到困惑，会说：“他以前做得很好，但现在不行了。”但到了最后阶段，儿童不仅能做到，而且还能将这种能力保持下来。
因此，儿童的发展存在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潜意识阶段，儿童的智力通过一种神秘的内在冲动，从无序状态转变为有序状态。这是由完美的外在行为揭示的，但是仅有行为在意识的范围之外，儿童不能随心所欲地复制它。第二阶段是意识阶段，在这个阶段，意志将有助于行为的产生和固定。第三阶段，意志可以自己激发行为本身并对外部命令做出反应。
服从也是以类似的方式发展。第一阶段，由于内心的混乱，儿童并不会服从。他在心理上不能理解命令，因此充耳不闻。第二阶段，他想服从，似乎能理解命令，并希望执行，但他还是做不到，或至少不能总是成功地服从。因此，他还没有准备好服从，也不了解服从的乐趣。第三阶段，他迅速而热情地做出回应，并在练习中完善自己，他发现能够服从并为此感到高兴。正是在这段时间里，他快乐地对指令做出反应，至少会先放下手头的事情。
这种秩序感取代了之前头脑里的混乱，为儿童的智力和心理成长奠定了基础。黑暗中已经出现曙光，他在井然有序的思想中体验到了新的情感，有了新的收获。他已经绽放出善良、爱和渴望美好事物的花朵，这样一个孩子的灵魂里充满了香味，印证了圣保罗所提到的精神成果的存在：“仁慈、欢乐、和平、长期的苦难、温柔、善良、温柔和谦逊。”
儿童之所以具有这种美德，是因为他们在重复练习的过程中锻炼了耐心，在满足他人的欲望和要求时表现出温顺，为他人的利益感到欢喜而不是嫉妒或憎恨。他们乐于行善，心满意足，并且极其勤奋。这些是确保儿童遵守纪律的基本程序，可以说是间接的方式，因为最终，儿童的合理有序的工作和自由意志取代了挑剔和要求苛刻的教师。其直接的基础是工作和自由，而这些又是文明进步的基础。因此，儿童通过耐心的锻炼获得了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