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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自然教育

伊塔在他的经典著作《阿韦龙野孩的初步发育》中,讲述了一个戏剧般的教育故事,具体描述了如何驱散一个智力落后儿童的心理阴霾,把他从野蛮状态中拯救出来。

阿韦龙野孩是一个在自然环境中长大的弃婴。在森林里,猎人打伤了他,以为他已经死了。后来,他痊愈后,在森林里赤身裸体自由生活了许多年。最终,猎人发现了他,把他带到巴黎,过上一种文明生活。

这个孩子被发现时还不会说话,一直沉默。他小小的身体上有多处伤痕,说明他曾遭遇过野兽袭击,也曾从高处坠落。皮内尔对他的心理诊断结果为智力落后,无法接受智力训练。然而,这个男孩身上发生的转变证明了科学教育的一大进步。伊塔身为一名医生,也对哲学很感兴趣。他专门研究聋哑人的身心缺陷,在帮助近乎失聪的人恢复听力方面取得了一定成功,并将这种方法应用在野孩身上。他认为,野孩的缺陷与其说是生理功能紊乱,不如说是因为缺乏教育。他赞同爱尔维修的理论:“没有劳动,人就什么都不是。”他相信教育可以完成很多事情,反对法国大革命前卢梭的理念“人的一切都是选择的结果”,即教育对人是有害的。

伊塔的第一个结论是,野孩通过他的行为证明爱尔维修的说法是正确的。之后,伊塔受皮内尔的影响,相信野孩不可能发展出智力,他的哲学理论让位给通过实践实验进行的令人钦佩的教育尝试。

伊塔把野孩的教育分为两个阶段。起初,他设法让他适应普通的社会生活。然后,他试图教给他思想。这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从大自然中找到了幸福,几乎成为吸引他的大自然的一部分,以雨、雪、风暴和无边的风景为乐,因为这些都是他幻想、陪伴和爱的对象。文明的生活意味着放弃这些自然的东西,但它确实有利于人类的进步。伊塔在书中生动地描述了他为这个野孩重归文明所做的努力。现在,这个孩子被关爱包围,需求也在成倍增加。伊塔是个耐心的研究者,对学生的自主行为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他的耐心和自律,可以从下面的描述中看出来,这对准备在教学中使用实验方法的教师是一种鼓舞。

如果有人在房间里观察这个男孩,就会看到他不停地、单调地来回走动,眼睛总是盯着窗外的空地。如果突然起了一阵风,太阳破云而出照亮了天空,男孩就会放声大笑,欣喜若狂。有时,这种欢乐会变成一种愤怒。他扭动胳膊,握紧拳头,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威胁任何靠近他的人。

一天早晨,雪下得很大。男孩一觉醒来,高兴得大叫一声,跳下床跑到窗前。然后,他跑到门口,不耐烦地踱来踱去,最后冲进花园。他纵情欢乐,尖声喊叫,在雪地里打滚,捧起一把雪,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

但是,当他被大自然的壮观景象震惊时,并不总是表现出如此活泼、欣喜的样子。有时候,他似乎带有一种平静的悔恨和忧郁。例如,天气不好时,大家都会离开花园,男孩就会选择这个时间走出去,绕着花园转几圈,然后坐在喷泉边上。

我花了整整几个小时的时间,颇有兴趣地观察他站立的姿态,注意到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悲伤和忧郁的表情,注意到他的眼睛注视着水面,不时地往水面上扔几片枯叶。

夜晚,当满月的月光照进房间时,他几乎总会醒来,走向窗户。大部分时间,他会一动不动地待在那儿,探出头去看月光下的风景,沉浸在一种对美的沉思中。这种沉思静谧而沉静,会以一声长长的叹息结束,就像一声哀叹一样消逝。

据书中描述,男孩不会正常走路,只会跑。伊塔还记录了,他带着男孩在巴黎的街道上散步时,最初如何追着他跑,而不是强制让他行走。伊塔对野孩的处理方式,为我们提供了一系列宝贵的教育原则,这些原则可以推广并应用到所有儿童的教育中。我们还特别注意到,他用渐进而温和的方式向孩子介绍社会生活方式,先让自己适应学生,而不是等待学生适应自己。他会让新的生活看上去很有吸引力,以唤起男孩的注意,而不是以一种痛苦和压迫的方式强加给孩子。

我相信没有任何一篇文章能如此鲜明地展现自然生活和社会生活的对比,清楚地说明社会生活是由放弃和限制构成的。想想书中描述的跑步如何变成有节奏的走路,尖叫如何变成日常说话的语调,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然而,在当今时代,在现代社会的环境下,儿童的生活远离自然,很少有机会与自然亲密接触或直接体验自然生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认为大自然对儿童的教育只有心理上的影响,对大自然的奇迹、花、植物、动物、风景、风和光做出合理的反应。

后来,人们试图通过给儿童一小块地耕种,引发他对大自然的兴趣。但是,在儿童教育中,生活在大自然中的概念是最近才出现的。事实上,孩子需要在自然中生活,而不是简单地了解自然。最重要的是,如果可能的话,把孩子从城市人造生活的与世隔绝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今天,儿童卫生学有助于儿童体育教育的发展,鼓励儿童到公园的露天环境玩耍,让他们接触阳光和海水。儿童可以穿上简单轻便的衣服,穿着凉鞋或光着脚走路,这是让儿童从城市生活的过度负担中解脱出来的一些尝试。经验表明,在现代疗养院,治疗儿童结核病和佝偻病的主要方法就是让他们接触大自然,让他们在露天睡觉,在阳光下生活。我们反思这一点时,应该清楚的是,正常的、强壮的孩子不仅不应该抵制与大自然的接触,而且还会从中受益匪浅。

但是人们仍然有太多的偏见。我们心甘情愿地放弃了自由,爱上了禁锢我们的牢笼,并把它传递给下一代。渐渐地,我们对大自然的看法只限于种花或饲养家畜,因为家畜会为我们提供食物,帮助我们劳动或保护我们的安全。这样的做法只会使我们的心灵萎缩,充满矛盾。我们甚至会将看到真正的动物的快乐和接近一个注定要牺牲自己养活我们的可怜动物的快乐混淆在一起。我们也会欣赏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的羽毛和歌声,对大自然产生一种朦胧的爱。我们甚至认为一盘海沙会对儿童了解自然有很大的帮助,以为有了这样的沙子就有了海洋教育。我们被囚禁在这样一个混乱的世界里,难怪会得出一些荒谬的结论。

实际上,大多数人都害怕自然。他们像害怕天地一样害怕空气和太阳。他们像害怕藏身在草地里的蛇一样害怕夜晚的霜冻。他们怕雨,也怕火。文明社会的人是一群心甘情愿的囚徒,如果有人警告他,为了身体健康,要享受自然,他就会带着胆怯照做,双眼时刻警惕任何危险。我们可以讨论在露天睡觉,暴露在风雨中,不顾太阳暴晒在水里泡个澡,但并不总是会付诸实践。

谁不会因为怕风大而跑去关门?谁不会在睡觉前关上窗户,尤其是在冬天或下雨的时候?在野外走很长的路,不论晴天还是雨天,仅仅依靠大自然提供的庇护,人们都会认为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需要英雄般的魄力。人们会说,我们确实应该习惯付出这样的努力,但是没有人会真正采取行动。所以,人们该如何习惯这样的活动呢?也许小孩子天性热爱自然。不,儿童是最应该受到保护的。即使是对运动充满热情的英国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自然的风和雨折磨。即使儿童长大了一些,即使天气很好,护士也会用婴儿车把他们推到阴凉的地方,不让他们长时间走路,也不让他们随意活动。体育运动会成为最强大和最勇敢的年轻人之间的真正战斗,而这些年轻人正是要响应号召与敌人作战的人。

我们现在经常说:给儿童多一些自由;多鼓励他们;让他们在下雨的时候跑到外面去;让他们脱下鞋子蹚水玩;让他们光着脚在被露水打湿的草地上奔跑;一棵树的树荫刚好适合睡觉时,就让他们安静地休息;清晨的太阳叫醒他们时,任由他们像昼出夜伏的生物一样欢呼和大笑。但是,我们扪心自问,我们担心的从来不是这些。我们担心的是,怎样不让儿童在太阳升起后还继续睡觉,怎样教会他们不要脱鞋或在草地上撒欢。由于各种限制,儿童的心理不断堕落,被困住他的牢笼激怒,杀死昆虫或弱小无辜的动物。我们把这些看作自然而然的事,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心灵已经与自然疏远。我们只是要求孩子适应他的牢笼,不要给我们带来任何麻烦。但是,即使是年龄很小的孩子,能量也比我们想象得要大,他必须自由地活动以展示自己。

在城市里,儿童刚走一小段路就会说累了,会让我们以为他力量不够。但是,他的疲惫来自他所处环境的非天然属性,来自他的倦怠,来自他笨拙的衣着,来自他那双穿着皮鞋的小脚踩硬邦邦的人行道上时的痛苦,来自周围行人的沉默、冷漠、面无表情带来的沮丧。他可能会参加俱乐部活动,可能会穿上令人艳羡的衣服,但这些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他只会感到被束缚,懒惰,想要被拖着往前走。

但是,儿童与大自然接触时,会展现出自己的力量。正常的孩子,如果身体强壮、营养充足,即使不到2岁,也能走完几英里。在阳光下,他们会不知疲倦地爬上长长的陡坡。我记得一个6岁左右的孩子有一次失踪了好几个小时,竟然是独自爬上一座山,心想如果爬到山顶,就能看到山的另一面。他并不觉得累,但会因为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而大失所望。我曾经认识一对夫妇,孩子才2岁。他们想去一个遥远的海滩,需要轮流抱着孩子走,担心这一路会很累。然而,父母没有把他抱在怀里时,孩子会兴致勃勃地自己走,每天都是如此。孩子会停下来摘一朵小花,或坐下来看一头毛驴在草地上从容地吃草,神情严肃,若有所思,与这个弱小而又幸运的动物共度片刻。父母没有选择抱着孩子走,而是跟孩子一起解决问题。我们常说只有诗人和孩子才能感受到涓涓细流淌过卵石的独特魅力,孩子看到这样的情景还会开心地笑,想停下来用手摸一摸溪流,好像爱抚一样。

我建议你试一下抱着一个还没有学会走路的孩子,走在乡间小路上,自己面向广阔而美丽的风景,而让孩子背对着风景!孩子也会转过身来欣赏美景,即使他还不会自己站起来,还不能说话让你停下来。你有没有见过小孩子为一只从鸟巢里掉下来的小鸟的尸体而悲伤肃立,或来回奔波着关切地询问和报告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他们很快就会“堕落”到偷鸟蛋的地步。

像其他事物一样,儿童对自然的感受会在锻炼中增长。我们当然不会用迂腐的描述或劝诫的方式来与一个被关在房间里的无精打采、百无聊赖的孩子交流,残忍地对待动物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已经习惯于看到或听到这样的事情。但是,家人故意杀死的第一只鸽子,几乎是每个儿童心中的阴影。我们必须治愈那些不堪设想的创伤和折磨着这些可爱的孩子的精神疾病,他们是所处的人造环境的受害者。 IdpJn5+N9gcJyEN96pX8mEH8gfXgQY1oIDJgAzC6oqvhbrkWaL0+YrMANmdsvD7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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