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为了推行我们的教育计划，我通常不得不起用普通学校里习惯传统教学方法的教师。这让我看到了新旧教育体系的本质区别。即使是很聪明的教师，即使她已经理解了这一教育的原理，也很难把它付诸实践。她无法理解自己看似被动的角色，就像一个天文学家坐在望远镜前，看着行星运转。如果我们想要洞悉它的秘密，预测它的活动，就必须不加干涉地观察和理解。她曾认为抑制学生的活动是她的任务，很好地学习了新的教育方法，她不再让自己成为这个房间里唯一能自由活动的人。最初，她无法让教室里安静有序时，会沮丧地环顾四周，仿佛在请求世界原谅她，并呼吁在场的人证明她的无能为力。后来，她被告知最初的混乱是不可避免的，除了观察什么都不要做时，她开始怀疑，既然自己不能履行教师的任务，那是否应该递交辞呈。最后，当她意识到自己有责任区分哪些行为应该被阻止，哪些行为应该被观察时，她感到自己的力不从心，开始问自己是否有能力完成这样的任务。
事实上，一位没有做好准备的教师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感到无助和困惑。但是，如果一位教师的科学知识越渊博，实践经验越丰富，就会越快欣赏到生命展现的奇迹，兴趣也就会越强烈。
诺塔里的小说《我的百万富翁叔叔》中，对维持纪律的传统方法做了精彩的描述。故事里的叔叔显然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他的恶作剧遍布全城。迫不得已，他被送到一所学校里。在这里，福福（叔叔的名字）初识漂亮的福菲塔时，注意到她饿了，没有东西吃。他第一次表现出善意的行动，第一次体验到情感：
他环顾四周，又望向她，默默地拿起他的午餐篮子，放在她的腿上。然后他离开她几步远之外，莫名地垂下头，哭了起来。
叔叔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会突然爆发。可能是因为他第一次看到一双温柔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情绪因此激动起来。与此同时，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吃东西了，因为身边还有一个饿着肚子的人。
他既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借口把篮子递给她，他已经完全被这颗小小心灵的第一次悸动征服了。
福菲塔一头雾水，立刻跑到他跟前，温柔地把他遮在脸上的胳膊肘拉开。
她低声说：“别哭，福福。”福福又伤心又羞愧，但是看到她带着慈爱的关切，好像在和她的布娃娃说话。
然后她吻了他一下，叔叔又一次屈服于内心的激动，伸出双臂搂住她的脖子。他不假思索地噘起嘴唇吻了吻她的脸颊，还带着隐隐的啜泣。然后，他长叹一声，用衣袖擦了眼睛和鼻子，恢复了平静。
突然，刺耳的声音从球场的远处传来：“喂，喂，里面的两个人，快点出来！里面的两个人！”学监在远处喊叫，用一种盲目的残忍镇压了一个叛逆者心中第一次温柔的悸动。她的反应就像是看到两个孩子打架，认为每个孩子都必须服从于她，这又激起了叔叔心中的叛逆。
这件事说明了年轻的教师最初的行为是多么草率。他们带着不满的情绪抑制孩子们的一切活动，不加观察和识别，让孩子们几乎处于一种安静的状态。例如，有个小女孩把同伴们聚在一起，然后自己在他们中间转来转去，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双手。教师立刻跑过去，制止她并让她安静下来。但是，我看到的是她假装自己是其他孩子的教师或母亲，用夸张的手势教他们干活，扮演一个领导者的样子。另一个小男孩，经常做出一些尴尬的动作，被认为行为有些异常。有一天，小男孩用心地挪动小桌子，但其他人立刻冲过去制止，因为他制造出了噪声。但实际上，他的行为有明确的目标，显示出他内心的渴望，这样的行为理应受到他人的尊重。在这之后，每当他移动桌子上的东西时，都会变得小心翼翼。
有时还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教师在更换箱子里用过的物品时，儿童会走近并拿起那些物品，明显是想模仿她。教师的第一反应是把他送回到座位，并像往常一样告诫他：“别管这些东西，回到你的座位上去。”然而，儿童的行为确实表达了他想要提供帮助的愿望。毫无疑问，他会成功地完成这些秩序感的练习。还有一次，孩子们吵吵闹闹地围在一盆水旁，水面上漂浮着很多玩具。我在远处饶有兴趣地观察一个不到两岁半的小家伙的举动，他被人群挡在后面，因为强烈的好奇心而变得激动。他走到人群中，试图用小手把其他孩子推开，意识到自己没有力气给自己开出一条路来后，他停下来环顾四周，稚嫩的脸上的表情非常有趣。如果我有照相机，就能捕捉到这个表情。他瞥见了一把小椅子，显然是想把椅子搬到人群后面，然后爬上去。于是，他带着一脸希望朝椅子走去。说时迟那时快，教师残忍地拉他到怀里（或者像她想的那样温柔地抱过来），把他举过其他孩子的头顶，说：“可怜的小孩，你也来看一看。”当然，孩子看到了那些玩具在水里漂来漂去，但他并没有体验到那种通过自己的努力克服障碍的快乐。看到那些东西对他来说不是全部的目的，更重要的是通过自己的智慧和努力发展自己的内在力量。教师阻碍了孩子的自主学习，还没有给孩子其他的补偿。他马上就要体验到胜利的快感了，却发现自己被一双大手高高地举起来，愈发显得自己很无能。他脸上那种使我很感兴趣的焦虑、希望和喜悦的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知别人会替他完成任务时才有的麻木。
教师对观察感到厌烦时，就会让孩子们自由活动。我看到一些孩子把脚放在课桌上，手指插在鼻子里，教师也不去纠正。我看到一些孩子对同伴推推搡搡，在同伴的脸上画上夸张的表情，教师却毫不在意。然后，我必须耐心地介入，让教师明白指导孩子们的必要性，消除孩子们不应该出现的行为，帮助孩子们清楚地辨别是非。
这是建立纪律性的必要起点，也是教师最艰难的时刻。孩子们要想主动遵守纪律，首先要学会的是区分对错；教师的职责是防止孩子们就像传统的纪律观念那样，将善与恶、活跃与静止混淆在一起。我们的目标是训练孩子们的活动能力、工作能力、正确做事的能力，而不是静止或被动。在我看来，孩子们都能在教师眼里以一种有益的、聪明的、自由的方式活动，而不做任何粗鲁或无礼的事情时，他们就是有纪律的。
普通学校的做法是，孩子们排成一行，给每人安排一个位置，并希望他们保持安静，遵守既定的秩序，这可以是集体生活的一种练习。毕竟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在听音乐会或讲座时，也不得不安静地坐在一起。我们知道，这种场合下，成人也需要做出不小的牺牲。因此，在适当的场合，我们可以要求孩子们讲秩序，但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理解秩序的概念，从而学习和理解集体活动的准则。
他们有了这个概念之后，站立、说话、行动就不会像以前那样不假思索，而是出于他们的真实意图。换句话说，他们打破熟悉的安静状态，是为了从事某种自主活动，因为他们知道某些行为是被禁止的，所以他们被迫学会正确与错误之分。从这种有序的状态开始，孩子们的日常活动变得更加完美和协调，学会了反省自我。
我们为教师准备的书能激励她采取行动。如果她想成为一名教育专家，这便是能读到和学到的唯一资料，书中观察和记录了儿童从最初的混乱动作过渡到自发协调动作的全过程。儿童起初的混乱无序说明他尚未反思和选择，而后来的协调说明他在某种程度上做出了选择。
如果我们遵循这个过程，就会看到每个儿童都会表现出自我，个体差异也会越发明显。有些儿童故步自封，无动于衷，浑浑噩噩。相反，有些儿童会站起来大声喊叫、攻击他人、打翻各种各样的物体。最后，还有一些儿童的目标是完成确定的动作，如把椅子摆放在一边并想要坐上去，或者移动桌子，再或者欣赏图片。儿童的表现说明他们或是智力迟钝，或是生病了，再或者是心理发展滞后，甚至说明他们原本是聪明的，最终也能适应周围的环境，表现出他们的品味、倾向、专注力以及忍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