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MY GENERATION
《我的世代》

The Who
“谁人”

这是一首不讨好任何人的歌，令一切蒙上怀疑的阴影。

在这首歌里，人们总想揍你、扇你耳光、诋毁你。他们很粗鲁，会把你打倒在地，用卑鄙的手段攻击你。他们不喜欢你，因为你总是全力以赴，孤注一掷。你全身心地投入到每一件事里去，尽你最大的努力，因为你有活力、有力量、有目标。因为你太有干劲了，他们就盼着你倒霉，他们简直对你过敏，对你怎么都不满意。你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他们厌恶。他们对你冷眼相看，他们受够了你，可是像你这样的人还有一百万个，而且每天都在增加。

你好像是在一个排外的俱乐部里，你宣传自己。你吹嘘你这个年龄段有多好，而你是这个群体的高级成员。你无法掩饰你的自负，你对此傲慢而又势利。你不想制造什么大轰动或者大丑闻，你只是挥舞手中的旗帜，你不指望任何人理解或者相信你，乃至全盘接受你说的一切。你瞧不起社会，你对社会毫无用处。你希望在衰老之前就咽气。你不想变得陈旧腐朽，不，谢谢。我宁愿等不到那时候就挂掉。你看着这个备感窘迫的世界，它对一切都已经绝望了。

在现实中，你是一个80岁的老人，坐在养老院的轮椅上被人推过来又推过去，护士们让你很不满意。你说，你们干吗不统统消失呢？你仿佛又回到童年时代，说话总是磕磕巴巴的。你可不愿意生活在愚人的天堂 ，你不期待这个，你祈祷自己不要落到那种地步。啊呸呸呸，你宁愿死掉。

你谈论你们这一代人，对人说教，发表演讲。

直言不讳，直视对方的眼睛。

如今，直接用手机看电影已经很普遍了。所以，看着格洛丽亚·斯旺森（Gloria Swanson）饰演的过气电影明星诺玛·德斯蒙德（Norma Desmond）在你掌心宣称“我很大，是照片让我显得小”时 ^[1] ，这句话顿时有了编剧兼导演比利·怀尔德（Billy Wilder）从未想象过的多重讽刺意味。当然，用手机播放视频的人要看的很可能是TikTok上那些更短、节奏更快的东西，肯定不是那种一放就是110分钟的黑白片。

每一个世代都要从上一个世代那里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带着同样的傲慢和以自我为中心的自大，和上一个世代挑剔上上个世代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皮特·汤曾德出生于1945年，是“二战”结束后出生的婴儿潮世代的最早一批人。婴儿潮世代的父母被称为“最伟大的世代”——这根本不是什么沾沾自喜的形容。

花点时间来定义一下术语可能会有帮助。究竟什么是“世代”？目前通常的定义是：30年内统计学上人口中的最大比例人群所出生的时间段，正是这个人群掌握着时代精神。最近，我们已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从2019年开始，任何进入22岁的人都属于Z世代的成员了。人们刚刚还在拿“千禧一代”开玩笑，如今这个群体已经成了旧闻，正如之前所有过了气的世代——婴儿潮、X世代、脆弱世代、中间世代、中立世代、可靠的世代、坚定的世代、重新开始的世代。

马龙·白兰度和“猫王”、小理查德，以及第一批摇滚歌手一样，介于最伟大的世代和婴儿潮世代之间：要说与纳粹作战，他们还太年轻；要去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他们又显得太老了。然而，在电影《飞车党》（ The Wild One ）里，一个本地女孩问白兰度饰演的角色，他到底在反抗什么，他回答：“你得到了什么？”这为20世纪60年代奠定了基础，也让年轻人在这个基础上，反抗战场归来的男人们建立的那种完美却千篇一律的拼装房。

就像很多婴儿潮世代一样，在这首歌里，皮特显得有点愤愤不平。但他并不是完全自信，他处于守势，肯定有种防备心理。他知道人们会因为他游手好闲而看扁他。也许他觉得自己永远也达不到社会的标准，也许他知道，老一代怨恨他们这一代人刚刚得来的充裕闲暇时光。他希望那些人消失，远离。他希望自己在变老之前死去，像他取代那些人一样被取代。皮特甚至不能亲自指责别人，他要依靠自己的喉舌罗杰，才能抛出咒骂。这种恐惧或许是这首歌里最诚实的东西。我们都在抨击上一代人，但是不知怎么的，我们知道自己迟早也会变成他们。

皮特可能是第一个告诉你这件事的人。他近距离观察着自己这一代人的历史。他能看到那些抗议仇恨和战争的标语牌。好吧，这一切当然已经结束了，感谢你的付出。每一代人似乎都傲慢无知，选择抛弃过去，而不是在过去的基础上发展。他们不需要像皮特这样的人提供从经验中获得的智慧，告诉他们，自己在类似的道路上学到了什么。如果皮特胆敢这么做，对方完全有可能抬头看着皮特，告诉他：我看不见你，我听不见你的声音。

这给了皮特另一种思路。

[1] 这句话来自比利·怀尔德（1906-2002）1950年的著名黑白电影《落日大道》（ Sunset Boulevard ）。 WpmTb4d2Dzc0V3Gfm92vXiUuIRydL6hbsJqthENTbzefjvkjl9hRFmNdKCroTLe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