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卫红,陕西蓝田人。蓝田,就是那个产玉的地方。
2016年三伏贴开始“流行”那会儿,来代卫红诊所贴三伏贴的人从诊所到屋外,排了一千来人的队伍。要知道,这只是镇上的一个小诊所。这种壮观的场面,在全国三甲大医院也不过如此。
代卫红现在十分忙碌。他是一个行业组织的委员,后来又拜北京的一位名老中医为师。除了门诊,他经常受邀到各省市去讲课,分享临床经验。
他的妻子很能干,绝对称得上家里的“贤内助”,生活和工作上都尽心尽力辅助着自己的丈夫。因门诊量太大,虽然有护士帮忙,她依然忙得不可开交。丈夫出差越来越频繁,家里的诊所就靠她支撑。患者只要有需要,她就日复一日地坚守在岗位上。
代卫红要出自己的书了。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2017年,他有机会参加了一本关于儿科适宜技术的教材编写工作。这让他对写书这事又动了心。
他很想分享一些自己在儿科、贴敷方面的心得。所以,他下决心要把自己的临床经验系统梳理一下,写一本真正针对基层医生的书,以提高基层医生的临床运用能力。
这个想法产生后,他就停不下来了。忙完了门诊,他就搬出电脑,开始整理;出差的路上,他也利用碎片时间总结经验;夜深人静了,他觉得那是写书最好的时间,经常写到凌晨。几个月下来,他睡的时间越来越少,眼袋耷拉,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但是,他依然没松劲,坚持熬夜,坚持写。他想尽力让书里的每个字,都是他自己敲上去的。
代卫红门诊的对面有一个饭店。穿过一楼拥挤的餐桌,二楼却有另外一番天地。进门第一间屋子,“打扮”得像教室或者会议室的样子。会议室的讲台后面还有一间办公室,右侧是住宿的房间,简单的装修一眼就能看出就是基层宾馆的模样。
这就是他平日传道授业的场所,也是中国中药协会中医药适宜技术全国基层医生交流基地,供陕西乃至全国的基层医生们来此观摩、学习,交流经验。
基层医生,不像公立的医院医生一样,可以有很多机会出去进修学习。所以,这样的观摩基地就成为一种接地气、有效的继续教育的途径。听说这里除了代卫红自己,还有别的讲师。他们都是基层医生,把自己的用药经验、临床心得、诊所经营思路,开诚布公地分享给前来学习的别的基层医生。
平日里,代卫红是一个很积极乐观的人。他每天其实都很累,但是有他在,大家都觉得很有劲儿。这种感觉主要是来源于陕西男人能吃苦,能担当的性格。他平时基本不说什么泄气的话,都是鼓舞的,向上的词语。
他也是一个有趣的人、好玩的人。这让他跟全国很多医生都能处得不错。
2021年,受华西秋雨影响,自入秋以后,西安城区和蓝田降雨较多。这一年的雨水,比往常多一倍以上。8月19~20日,西安蓝田局部连续11小时暴雨,导致房屋倒塌、道路冲毁,断网断电、人员失联。当时大众在关注河南暴雨、为山西人民洪水灾害揪心时,其实陕西西安人民也在默默地承担灾害、抢险自救。就在8月19日17时30分,西安长安区、蓝田县、周至县等地发布了地质灾害三级预警。
2021年8月27日下午,天色已晚,蓝田县红十字会会长在黑漆漆的楼道里碰见了汤峪镇卫生院的魏波涛院长。据会长回忆,当时在魏院长旁边站了一个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急切、焦虑。
魏院长告诉会长:“我们这个乡村医生想捐钱。”
“捐多少?”会长问道。
“5万!”
会长听后有些震惊。
“但是刚刚红十字会工作人员说那会儿不方便收现金,就嘱咐存到银行账户。”魏院长对会长说道。
害怕银行下班了,魏院长和这个中年男人就匆匆走了!整个过程,拿布袋子的男子没有说一句话。后来,二人在银行办理完存款,就赶回汤峪了。
一个礼拜后,红十字会终于稍稍理顺了工作,缓了一口气,那位会长突然回想起来那位楼道匆匆见了一面的乡村医生。想起男子那种急切的表情,会长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想为他写点什么。一翻寻找后却发现,既没有和捐款人说一句话,也没有为他留下一张照片,更没有联系方式。后来会长通过打听,从汤峪镇卫生院沈小斌院长那里了解到了这个乡村医生的故事。
这个男子就是代卫红。据沈院长介绍,无论家乡哪里需要捐款,代卫红每次都带头,上次镇医院为商洛水灾募捐,他也捐了一千块钱。他平时话不多,这次蓝田水灾,代卫红就和家人商量看能为老乡们做点什么。代卫红的儿子立马提议可以通过红十字会向灾区捐款,还说要拿出多年来的压岁钱捐给家乡。儿子的举动,让代卫红和妻子倍感欣慰,儿子的压岁钱整理出来总共有两万多元,然后他们又拿出家里的积蓄凑够了五万元。带着这些现金,代卫红跑到汤峪镇卫生院,和院长一起,把承载一家人心意的爱心送达灾区。
代卫红的老父离世,现场设了一个灵堂,用村里传统的方式办了葬礼。
很多外地的朋友或者医生给他发去信息安慰,他回复的时候很平静。葬礼结束的第二天,代卫红就马上投入了工作中。那一天,诊所依然挤满了患者。
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大抵没有人能从代卫红脸上发现痛失亲人的悲痛。能感受到的,估计只有那满脸的疲惫。至于那份痛,代卫红已经默默地打扫干净。很难想象,那份难受,得在心底藏多深、多久。
代卫红的思路敏捷,经常在临床不断创新。为了更好地提升透皮技术,他自己研制了实用方便、效果显著的溶媒,以促进吸收;为了学员更好地运用外治法,他根据多年经验,研制出很具特色的方子,比如消炎方等。
他虽然自己申请了专利,但是也打算分享给同行们。代卫红觉得,人这一生,挣钱是没有尽头的,自己能花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如果能够做点让大家受益的事情,这辈子就值了。
故乡,是我们深入这个世界的起点。代卫红和妻子从西安市区回到故乡村子的诊所,每天工作12个小时左右,一年接诊约5万名患者。他可能并不留意这么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只是在自己的故乡蓝田日复一日地刷新着诊疗数字和学员名单,书写着自己的乡医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