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序》:“《隰桑》,刺幽王也。小人在位,君子在野,思见君子,尽心以事之。”(意思是说,王侯知君子之德。)
1和2.《毛传》:“兴。”阿,描写助词(叠词,阿阿)(《郑笺》释“阿阿然”),指树木之美态。
6.“沃,柔也。”(《毛传》)
10.“幽,黑色也。”(《毛传》)
12.“胶,固也。”(《毛传》)
14.“遐,远。”(《郑笺》)
15. 《郑笺》释“藏”为“善”。
对偶。13和14每句的末尾均用虚词“矣”,15和16两句也有虚词“之”。
文字考异:遐,《齐诗》作“瑕”。参见《礼记·表记》(顾赛芬译本,卷二,第504页)。
“君子”也有“贤人”之义,而诗的主题是关于忠贞和德音,这都说明了,在田野中寻找恋人,如何可能被说成寻访隐遁的贤人。
主题:植物生长。副主题是山谷里的约会;声望(12);远离(14);以及忠贞(16)。
(四)《序》:“《东门之杨》,刺时也。昏姻失时,男女多违,亲迎女尤有不至者也。”
1和2. 《毛传》:“兴。”牂牂(描写助词),言“男女失时(不遵守结婚季节的规定),不逮秋冬”。
《郑笺》:“杨叶牂牂,三月中也。兴者,喻时晚也,失仲春之月。”
3和4. 《郑笺》:“亲迎之礼以昏时,女留他色,不肯时行,乃至大星煌煌然。”
煌煌,描写助词。
第二章与第一章仅仅在描写助词上有所不同。
6. “肺肺,犹牂牂也。”
8. “皙皙,犹煌煌也。”
在郑玄(毫无疑问,还有《序》)看来,本诗有两重讽刺含义,即成婚既不在一年的规定季节内,也不在当日的规定时辰内。按《仪礼·士昏礼》的规定,婚礼应在黄昏时分。但毛氏认为婚期太早(此时是春季或夏季),在他看来,适当的季节应该是秋冬。而郑氏认为婚期太晚,只有仲春之月(春分)才是婚之正时。朱熹则将东门解作男女“相期之地也”。
“期”,在婚姻用语中,即指定举行婚礼之日(“请期”),在诗中则指幽会的时间或幽会本身。参见(四四)《桑中》第5句、(二〇)《采绿》第7句、(六六)《氓》第7和10句。
主题:植物的生长;幽会;城东的树阴茂密之地。
(五)这是该诗的前四句,描述一位王姬的婚姻。由于这桩婚姻是“王姬……下嫁于诸侯”,她必得端庄、谦和(“肃雍”,新娘的仪式用语)。参见尧以二女妻舜的故事,《史记·五帝本纪》(沙畹译本,卷一,第53页)。
1.“禯,戎。”(《毛传》)
2.“唐棣,栘也。”(《毛传》)
3. “肃,敬。”(《毛传》)参见(六七)《小星》第3句。“雍,和。”(《毛传》)参见(五〇)《匏有苦叶》第8句。
宫廷之诗。
主题:开花。
(六)《序》:“《螽斯》,后妃子孙众多也。言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
1和2.“螽斯,蚣蝑也。”(《毛传》)
诜诜,描写助词,众多也。(《毛传》)《郑笺》:“凡物有阴阳情欲(性欲)者,无不妒忌,维蚣蝑不耳,各得受(雄性之)气而生子,故能诜诜然众多。后妃之德能如是,则宜然。”
因后妃不存嫉妒之心,是以后宫众妾皆能自由进御于君(参见[五六]《关雎》序),因此为其夫(和她自己)生育众多子孙。
3和4.振振,描写助词,“仁厚也”。参见《周南·麟之趾》第2句及(一四)《殷其靁》第5句。
《郑笺》:“后妃之德,宽容不嫉妒,则宜女之子孙,使其无不仁厚。”
第二和第三章仅是描写助词不同。
6.“薨薨,众多也。”(《毛传》)
8.“绳绳,戒慎也。”(《毛传》)
10.“揖揖,会聚也。”(《毛传》)
12.“蛰蛰,和集也。”(《毛传》)
文字考异:斯、蜤及蟴。
描写助词考异:“诜”又作“ ”,“绳”又作“憴”。《皇清经解续编》卷千百七十一,第6页。
比较(五九)《草虫》第1、2句;螽与两性结合的观念有关联。
主题:鸟兽之情。
这首诗很难不给人这样的印象:它有一种祈愿和咒语的特征,旨在促进个体(人类和相关动物物种)的繁衍 。
(七)《序》:“《鹑之奔奔》,刺卫宣姜(姜姓王姬,宣公[公元前718—公元前699年]之妃,参见(《史记》沙畹译本,卷四,第196页及以下)也。卫人以为宣姜(之所为),鹑鹊之不若也。”
《郑笺》:“宣姜(宣公的第二任妻子)……与公子顽(宣公之子)为淫乱,行不如禽鸟。”(参见孔颖达第3、4句注疏:“宣姜失其常匹,曾鹑鹊之不如矣。”)
1和2.奔奔,彊彊,描写助词。《郑笺》:“言(鹑鹊)居有常匹(《孔疏》:‘不乱其类。’[类∶德∶姓,见《国语·晋语》]即,近亲不婚),飞则相随之貌。”(这两个描写助词叙鹑鹊飞则相随之貌。)参见(五六)《关雎》第1、2句。
4. 兄,谓“君之兄”顽,惠公(宣公的继任者)之兄(《毛传》《郑笺》)——兄亦指情人或丈夫,见(三三)《郑风·扬之水》第3句注及《邶风·谷风》第二章以下。
5.“君,国小君。”(即王妃,非指国君)《郑笺》:“小君,谓宣姜。”
文字考异:之,而。
描写助词考异:奔、贲;彊、姜。《皇清经解续编》卷千百七十一,第46页。
政治的解释依靠其字面义“兄”,以及政治义“君”。
主题:鸟兽之情;反讽式拒绝。
(八)征役悲歌的片断。
41. 仓庚鸣 ,来自历法的主题。《夏小正》二月,《礼记·月令》(顾赛芬译本,第340页)。
44.婚礼车马的主题,参见(四六)《汉广》。
(九)《序》:“《鹊巢》,夫人之德也。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鸤鸠,乃可以配焉。”
1和2. 《毛传》:“兴。”鹊象征国君,鸠象征后妃。
4.“百两,百乘也。诸侯之子嫁于诸侯,送御皆百乘。”(《毛传》)
“御,迎也。”(《郑笺》)注意在《仪礼·士昏礼》中,新郎的随从称“御”。
6.“方,有之也。”(《毛传》)
8.“将,送也。”(《毛传》)注意在《仪礼·士昏礼》中,新娘之随从称“媵”,意思是护送。
10.“盈,满也。”(《毛传》)按《郑笺》,满者,言众媵姪娣之多。诸侯一次娶同姓九女,即:一个正妻的娣(从妹),一个正妻的姪(正妻的兄弟的女儿),再从其他两个同姓之国中各选出同样关系的三个女子,组成另外两组(每组长者称“媵”,其他两人称“娣”和“姪”)。主要参见:《左传·隐公元年》(理雅各译本,第3页)杜预注;《公羊传》何休注;及《穀梁传》。《春秋·成公八年》(理雅各译本,第366页)杜预注;《公羊传》注(理雅各译本,第370页);《左传·成公九年》杜预注;《公羊传》何休注。《春秋·庄公十九年》(理雅各译本,第98页);《公羊传》何休注。《仪礼·士昏礼》。(六一)《唐风·绸缪》和《召南·江有汜》(顾赛芬译本,第25页)。
12.成,“成百两之礼也”。(《毛传》)第10句“盈”与之对称。
百,泛指总数。参见“百物”,百物即万物。
鹊是吉兆的鸟,俗称“喜鹊”,通常与结婚的观念有关。见其在牛郎织女成婚故事中的角色(参见高延:《厦门节令志》,第439—440页,及本书卷末附录)。鹊亦是夫妇忠贞的象征。参见(七)《鹑之奔奔》及《礼记·表记》(顾赛芬译本,卷二,第507页)。鹊在十二月初营巢。参见《礼记·月令》(顾赛芬译本,卷一,第405页)。
斑鸠在季春三月鸣叫(《礼记·月令》,顾赛芬译本,卷一,第350页),与采桑相联,共同催生了以春天为主题的歌谣。参见(四六)《汉广》第23、24句。仲春二月,鹰化为鸠(见《月令》,顾赛芬译本,卷一,第340页)。参见《夏小正》,孟春之月。(仲秋)八月,鸠化为鹰,见《礼记·王制》(顾赛芬译本,卷一,第283页)。
文字考异:䧿、鹊;御、讶及迓。《皇清经解续编》卷千百七十一,第11页。
注意:韵律十分简单,从虚词的重复和词的对仗可以看出,如:第1句和2句的“维”,第3句和4句的“之”,第10句和12句的“盈”“成”。
经典注疏虽然较接近诗的原意,但犹有曲解。
诗句格式的对称在鹊和新娘、鸠和“御”(所乘马车)之间建立了对称关系。在第三章,虽然郑、毛都承认,鸠是“御”的象征,但他们并不承认这也适用于第一章第一句,其目的是使他们能够像《序》那样强调新妇对丈夫的服从。
婚礼歌。
主题:鸟;新娘车马。
(一〇)《序》:“《野有蔓草》,思遇时也。君之泽不下流,民穷于兵革,男女失时,思不期(诸侯规定的男女集会)而会(个人单独的幽会)焉。”参见《周礼·地官·媒氏》。(《郑笺》:“不相与期而自俱会。”)
1和2.“漙,盛多也。”《毛传》:兴。天有陨落之露,漙漙然露润之,以喻君对民有恩泽之化。
《郑笺》则认为,这两句表示时间,“谓仲春之时,草始生,霜为露也。”(在仲秋之时,正好相反,白露为霜,参见[五四]《蒹葭》。)引《周礼》可证:“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之无夫家者。”
(《毛传》:失时意为超龄。《郑笺》:失时意为错过了合适的仲春二月。)
4. 清扬,眉目之间。“婉,美。”(《毛传》)
5. 邂逅,指他们相逢在习俗规定的大聚会上,并没有预先的约定。(《毛传》:不期而会。)
6. 《毛传》:“适其时(适龄而婚)愿。”
8. 瀼瀼,描写助词,露“盛之貌”。
12.“臧,善也。”(《毛传》)
朱熹:“男女相遇于野田草露之间。”
文字考异:漙、團及専;零、靈;婉、䩊;揚、陽;逅、遘及觏(参见[五九]《草虫》第6句和[六〇]《车舝》第23、29句)。《皇清经解续编》卷千百七十二,第11、12页。这些注释十分重要:这表明,在中国学者看来,(《周礼》规定的)乡村青年男女集会并没有不道德的因素,但在乱世,这些集会实际上给个人约会提供了场合。参见本书“竞赛”一节,及卷末附录。
主题:露水;春天的约会。比较(五四)《蒹葭》([一一]《行露》第12、13、14句;见附录一)。
本诗全篇及注解,见附录一。
(一二)《序》:“《北风》,刺虐也。卫国并为威虐,百姓不亲,莫不相携持而去焉。”
1和2. 雱,叙风雨之“盛貌”。
《郑笺》:“兴。”天气恶劣,为暴政之征兆,“寒凉之风,病害万物。兴者,喻君政教酷暴,使民散乱”。参见(一〇)《野有蔓草·序》,及第1、2句。
5.“虚,虚也。”(《毛传》)“邪读如徐。”(《郑笺》)
6.“亟,急也。”(《毛传》)
7.“喈,疾貌。”(《毛传》)参见(一三)《风雨》第2句。
8.“霏,同雱。”(《毛传》)
13和14.按《郑笺》,应译如下:
红色的都是狐狸,(赤则狐也,)
黑色的都是乌鸦。(黑则乌也。)
这是刺“君臣相承(臣受君恶之影响),为恶如一”。
天气的主题。劝诱的主题:携手之作用的征象。参见(六八)《邶风·击鼓》第15句。
(一三)《序》:“《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不像其他人那样放纵无度)。”
1.凄凄,描写助词,叙风雨之状。
2.喈喈,描写助词,表示鸡鸣。参见(一二)《北风》第7句。
1和2.按《毛传》和《郑笺》:“风且雨,凄凄然,鸡犹守时而鸣。……喻君子虽居乱世,不变改其节度。”
4.“胡,何。夷,说也。”(《毛传》)参见(五九)《草虫》第21句。
第二章和第三章除脚韵外,皆与第一章同。
5.潇潇,描写助词,叙风雨之状。
6.胶胶,描写助词,“犹喈喈也”。
朱熹:“淫奔之女言当此之时,见其所期之人,而心悦也。”
主题:天气;约会。
(一四)《序》:“《殷其靁》,(以臣子对国君承担的义务)劝以义也。召南之大夫,远行(到他国)从政,不遑宁处,其室家能闵其勤劳,劝以义也。”
1.“殷,雷声也。”(《毛传》)
2.“山南曰阳。”(《毛传》)“山出云雨,以润天下。”(《毛传》)
《郑笺》解为喻召南大夫以王命施号令于四方,犹靁殷殷然发声于山之阳。
3.“斯,此。”“违,去”(《毛传》),“远”(《郑笺》)。
4.“遑,暇也。”(《毛传》)
5. 振振,描写助词,信厚也。(《毛传》)参见(六)《螽斯》第4句,及《周南·麟之趾》第2句。
第二章和第三章,除第二句和第四句押韵不同,余皆相同。
文字考异:殷、隐;靁、雷;遑、偟。《皇清经解续编》卷千百七十一,第17页。
主题:离家;天气。
(一五)《序》:“《萚兮》,刺忽(郑昭公,公元前696—公元前695年在位)也。君弱臣强,不倡而和也。”(《郑笺》:“君臣各失其礼,不相倡和。”)
1和2.“兴。木叶槁,待风乃落。”(《郑笺》)“人臣待君倡而后和。”(《毛传》)
3.“言群臣长幼也。”(《毛传》)参见(三五)《丰》第9、13句。
4.“君倡(只有这时候,才能由)臣和也。”
“和”是对“倡”之应答,即唱和歌中的答歌。
8. “要,成也。”表示歌唱之结束。
文字考异:倡、唱;漂、飘。《皇清经解续编》卷千百七十二,第6页。
参见(三五)《丰》“序”:“阳(男)唱而阴(女)不和。”
象征主义注解基于如下观念,如同月对日、阴对阳、妇对夫,臣对君亦处于卑下的位置,主题的转换(transposition)就是这样实现的。
主题:枯叶。秋天的唱和歌(十月;参见《豳风·七月》及[六六]《氓》第31句)。
(一六)《序》:“《蝃 》,止奔也。卫文公(公元前659—公元前634年在位)能以道化其民,淫奔之耻,国人不齿也。(不齿的字面意思是,不与他们按年龄长幼定尊卑秩序。)”
1和2. 《毛传》:“夫妇过礼则虹气盛,君子见戒而惧讳之,莫之敢指。”
《郑笺》:“虹,天气之戒,尚无敢指者,况淫奔之女,谁敢视之。”
3和4.“妇人生而有适人之道(《孔疏》:‘于理当嫁者’),何忧于不嫁,而为淫奔之过乎?恶之甚。”
5.“ ,升。”(《毛传》)
6.“崇,终也。”(《毛传》)“从旦至食时为终朝。”(《毛传》)
5和6.《郑笺》:“朝有升气于西方,终其朝则雨。气应自然。以言妇人生而有适人之道,亦性自然。”(即《郑笺》对第3、4句的解释。)
9和10. 《郑笺》:“思昏姻之事乎,言其淫奔之过,恶之大。”
11和12. 《毛传》:“(此女)不待命也。”
《郑笺》:“淫奔之女,大无贞洁之信,又不知昏姻当待父母之命,恶之也。”参见《仪礼·士昏礼》。
文字考异:蝃、螮;隮、跻;也、兮。《皇清经解续编》卷百千七十一,第47页。
注意最后一章的独特押韵。每行最后一字是休止虚词。
主题:雨和虹;告别父母(外婚制)。
也可能是(作为衍生性运用的)婚礼歌:对新娘的仪式性训诫。
见附录二关于虹的注释。
(一七)以上所引为本诗的最后一章,因遭曲解过甚,殊难理解。
13和15.注意每句最后一个字构成的对句。
14.山上薄雾的主题。参见(十六)《蝃 》第5句。
16.饥饿的主题。参见(四七)《汝坟》第4句。比较附录三《客家山歌选》第6篇。
(一八)一首非常简明的以采摘和离家为主题的诗歌。参见(三八)《子衿》第11句。
(一九)《序》:“《芣苢》,后妃之美也。和平则妇人乐有子矣。”
1和2.“芣苢……宜怀妊焉。”(《毛传》)“治妇人难产。”(《孔疏》)
4、6和8.有、掇、捋,均表示采集。
10和12.袺、 ,有极细微的差别。袺,执衽; ,扱其衽于带间。第三章由同样的诗句构成。
文字考异:苢、苡(苡字可用于组合表达各种植物和谷物)。禹之母吞薏苡而生禹。
关于 ,见《皇清经解续编》卷千百七十一,第7、8页。
注意技法的单一。
一首采集的歌谣。采集草药。
(二〇)《序》:“《采绿》,刺怨旷也。幽王之时,多怨旷者也。”
1和2.兴,表示夫妇长久的分离,导致在劳动时“不专于事”。
3和4.《毛传》:“妇人夫不在则不容饰。”《郑笺》特别提到不修饰头发。参见《礼记·内则》(顾赛芬译本,卷一,第661页)和(二十B)《伯兮》。
7和8.《毛传》:“妇人五日一御。”参见《礼记·内则》。按《郑笺》:“五日、六日者,五月之日、六月之日也。期至五月而归,今六月犹不至。”
9—16.比较(四二)《女曰鸡鸣》第5—12句。夫妇心意相通的主题。
主题:采集;树木;分离;共餐。
(二一)这是一首可冠以“工作与时间”之名的长诗的第二章,被认为是周公之作(约公元前1144年 )。他赋诗向成王进言,希望说服成王以王室之德俾使人事合乎自然之道。
15.黄莺的主题。参见(八)《东山》第41句,及《月令》“仲春二月”。关于这个主题的评论,见《田园主题》。
19.迟迟,描写助词。
20.祁祁,描写助词。
21.《毛传》:“春女悲,秋士悲,感其物化也。”《郑笺》:“春女感阳气而思男,秋士感阴气而思女,是其物化,所以悲也。”
(二二)《序》:“《摽有梅》,男女及时(而婚)也。召南之国,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时也。”
此处的“时”字,既指结婚的适当季节,也指适当的年龄。由于在考据方面对结婚年龄和季节争论不下,故关于本诗的象征解释亦是众说纷纭。总起来,大概有如下意见:
(a)按《毛传》,男子婚龄在25岁到30岁间,女子在15岁到20岁间。将熟的梅子(梅子的掉落多少要视成熟的程度)象征着约婚男女的年龄。在第一章,还剩下七个——意思是还剩十分之七,即十分之三的梅子掉下来了。在这个成熟阶段,梅子代表男子是26岁或27岁,而女子是16岁或17岁。第二章,梅子剩下三个,即十分之三。这是代表男子是28岁或29岁,而女子是18岁或19岁。第三章一个不剩了,全都熟透了,意味着男子正满30岁,而女子满20岁。
(b)女子20岁和男子30岁是必须成婚之龄:没有使用任何象征。
(c)春天是成婚之季。梅子季过后可以成婚的男女,须待下一个春天,届时他们无需约婚之礼,便可自相婚配,国家人口遂得繁衍(《郑笺》引《周礼·地官·媒氏》)。
(d)秋冬是成婚之季。梅子落光之时是夏末最后一个月,这是求婚的时候了。
4.“吉,善。”(《毛传》)“迨,及。”(《郑笺》)
文字考异:摽、標; 、蔈及莩;梅、楳;倾、顷;塈、摡。
“楳”与“媒”谐音。卜尼法西(Bonifacy)告诉我们,在蛮子的歌谣中,梅子树(或者梅子树的花)乃是童贞之标志。参见附录三。
注意“求”的用法。参见(四六)《汉广》第4句和(五六)《关雎》第8、9句。比较(六四)《野有死麕》第4句。在春季里约婚;秋季也有仪式,特别是请媒人出面。
一首采摘的歌谣。劝诱的主题。
我们看到,《诗经》歌谣经常包含一些生动而简练的描述,这些描述的题材都取自自然。对于这些变化甚微的题材,我称之为“田园主题”。有时,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是一株生机盎然的树,当人们赞美它的花、果与枝叶时,植物的生长与人类心灵的觉醒似乎是并行的。 有时,我们看到,在郊外野间,走兽们呼朋唤友,麇集一处,而鸟类比翼双飞,交互应答,要不就成群翱翔,齐声共鸣,它们会合在茂林深处,或栖息于河心沙洲。 看起来,鸟兽之爱似乎是与人类之爱交相应合的。雷、雪、风、露、雨和虹等天候,或庄稼的收获,果实和草药的采摘,无不为情感的表露提供了框架或契机。
在描写人类情感时,诗人经常借助自然景象,这是为我们所熟知的。在以爱情为主题时,大多以自然风光作背景,而且,按传统的手法,田园诗应该借助乡野景象精雕细琢。那么,当《诗经》的诗人们将这些田园主题纳入诗歌时,是否仅仅出于修辞的考虑?
中国人大概是这么认为的 :这些主题是“比”或“兴”,即是说,它们都是诗歌表意的文学手法。但若真是如此,这些诗人是多么缺乏想象力!那些形象又是多么缺少变化!如果这些主题只是起修辞作用,那么,关于景象的选择就是难以理解的:例如,花比树更少入诗;极少有开花的主题;花通常只是次要的。然而,如果以开花为主题的话,那么我们就得承认——而且,我们确实发现了这样的诗篇——它必然是另一种不同于普通情歌的诗歌类型。 田园景象的选择不是个人鉴赏力的问题,但即使我们有必要了解了上古诗人喜欢怎样的景象,也无法做出判断,最好还是不要再坚持己见吧。尽管这样做也不无裨益,但我们必然会问,田园主题除了修辞作用外,难道没有其他意义了吗?
当中国学者说“比”和“兴”时,我们要切切当心:这些术语与其说是文学家的手法,毋宁说是卫道士的手段。形象表达不仅仅是用来让观念更赏心悦目,它们原本就有道德的价值。这在有些主题上是十分明显的。比如,鸟儿比翼双飞本就是对忠诚的告诫。因此,在借助自然形象(“比”)表达情感时,与其说由于人们感到自然之美,还不如说效法自然乃是大道所在。在最初我们认为有艺术旨趣之处,可能都包含着道德的意味。基于这种新的见地,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田园主题何以如此重要,却又如此缺乏变化。
除了一些从田园主题中直接抽取教化意义的注疏外,我们还经常看到其他一些注解,认为该主题是在指代时间。例如,若诗中提及开花之桃树 ,便表明该诗的场景是春天,于是花朵也被赋予“兴”的意义。这两种注解实际上相去不远。既然人们应顺自然之道,那么,更应法乎自然,适时而行事。鸟儿比翼双飞,隐藏起来交尾,这是婚姻生活法则的例证;鸟儿交尾之时也恰是人们成婚之季。
学者视田园主题为 历法古谚 (dicton) ,对此我们无须诧异。这种看法尤为支持对诗歌所作的道德解释。当野间蔓草缀满露水时,两个恋人还会相会吗? 这证明春天已经过去了,因此成婚的季节也已经结束,而诗歌最终要说的是,既然男女仍然继续幽会,这就表明他们所在国家的君主未能匡正风俗。相反,如果年轻的女子,无论在清晨还是夜晚,都不肯踏上布满露水的小径前去幽会呢? 那无疑证实了诸侯之 德 ,故其臣民行事也都合乎自然之 道 。
我们当然不必处处遵循注疏家的解说;但从另一方面说,如果据此断言他们运用的象征主义毫无来由,那也是不够慎重的。假如田园主题是从人们对自然的某种诗性情感中产生的,它也就没有根基可言了,这是很显然的。但只有这些主题是从季节仪式中产生的,象征主义方能有所凭依。
事实上,在农事历法中,从类似的古谚里面,我们也发现了按日期排列的田园主题。现存的古历还有好几种,若将其中的四种做一番比较,一定会有所发现:《夏小正》 ,这是最古老的一种,见于《大戴礼记》;《月令》 ,这是《礼记》的一卷,凡见于他书者皆大同而小异;《管子》卷三有一部分 也是一种历法;最后一种是在《汲冢周书》卷六 。藉由以上这些历法的研究,我们可以推得如下事实:(1)所有历法皆为农事历法,均以古谚表示一年中的各个时段。(2)所有历法都尽力将这些古谚对应至每个历年中的具体日期。(3)一年的划分方法有好几种:《管子》分一年为三十节气,每个节气十二日(春、秋两季各有八个节气,而夏、冬两季各有七个节气)。《汲冢周书》分一年为二十四个节气,每个节气十五日,且每个节气又分三个小节气,每个小节气五日。每个大小节气都用一句农谚表示。《月令》和《夏小正》都只是分年为月,但在《月令》总括各月的一二小段文字中,都可以发现《汲冢周书》中用以代表十五日或五日之名称的程式套语(les formules)。上述这些名称也大都见于《夏小正》,不过是散见于每月的事务之中。(4)在各种历法中,这些古谚的位置并不相同:例如,《夏小正》记“鹰化为鸠”在“孟春之月”,而《月令》与《汲冢周书》则记之于“仲春之月”。
我们很容易理解,这几种历法的形成是在不同理念引导之下而进行的排序工作,并且是对于对称和精确的日益关注的结果,也是由考据家在研究与诗歌之田园主题相似的对象时创造出来的。但这会引出一个问题:究竟是诗人在作品中引用了历法的古谚呢,还是历法取自于歌谣的片断?
读《夏小正》,没有人不为其独特形制而深感震动:语句短小,也不连贯,最长不过三四字,很少有更多的,文字顺序也颇为怪异 ,注疏家不得不为之作注。他们认为,只有假设这些文字的顺序是按所指事物对感官刺激的先后顺序排列的,才能讲得通。这也就是说,之所以说“鸣弋” ,是由于先听到鸣声,然后才知道是弋。 与之类似的还有其他句子:“有鸣仓庚。”这种表达法在历书中看起来很是怪异。实际上,《月令》中说得很简单,“仓庚鸣” 。这是散文的文体和句法;相反,《夏小正》的叙述程式则全然是诗歌性质的。实际上,这让我们想起《诗经》里的一句诗,也正好采用了这种形制。
由于在最古老的历法中发现了诗歌用语的痕迹,我们大概可以合理地认为,诗歌的田园主题不是由诗人从农事历法中借来的古谚,我们倾向于相信历法是借助田园诗写成的。但我们还是不要一下走得太远了。歌谣主题和历法程式可能还有共同的源头;诗人们也可能像学者那样做稽古工作而利用了许多俚谚(proverbe)。在这种情况下,《诗经》中的田园主题根本无法证明,那些诗歌的起源与学者无关,很可能就是天才文学家兼业余考据家写下的作品。
在孔夫子删订的《诗经》中,有一篇十分独特的诗歌《七月》 。它的地位无与伦比,人们认为它是先圣周公之作,意在表明 统治者的美德(“王化”)足以促成人事、顺应万物之道 。这首长诗是一篇诗体历书,每一行都是一句农事古谚,指一年中的某个时段。这是一部中国“岁时记”。
但这些“岁时记”绝不是学者们以诗消遣的结果,也不是学者编订的民间俚谚。整首诗既有其统一性,也有其意义:这是一首有着确定的仪式价值的歌谣。在一年农事终结时举行的收获节上,人们唱着这首歌。该诗的最后部分专门描述了这个节庆 :人们将谷场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将酒坛搬上场,然后用羊羔作牺牲,用犀角杯饮酒,互祈眉寿,在一片欢乐的氛围中,人们开始歌唱过去一年中的“ 工作与时日 ”。
这些诗歌很可能是流传有序的现存历书的源头,这也说明了我们何以会在历书中发现诗歌用语的痕迹。反过来说,如果诗歌中出现了历法古谚,我们也有可能据此推导个中缘由:难道我们不曾感到,如《七月》一样,这些歌谣都是或多或少地直接在节庆中创作出来的吗?
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一个事实:无论在《诗经》歌谣中,还是对于歌谣注疏家来说(即使这些歌谣最终成于学者之手,而注疏家也在细节上犯了很多错误),田园主题都是十分重要的,而这实际上标志着季节习俗在中国上古的生活和思想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