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想必不少同学都面临大学选专业的问题。不得不指出,大学各个院系的很多科目在中学教学体系里都没有对应课程,要让高中生一下子看明白什么专业是适合自己的,的确有点困难。而在众多学科里,今天我特别想和大家谈谈哲学是怎么一回事。这不仅仅因为我是复旦大学哲学学院的哲学教授,也因为对于大多数中学生来说,哲学的确是一门神秘的学科。
说起哲学,我经常听到有人发出这样的声音:如果家里没“矿”的话,就别学哲学!我本人对这话是颇不以为然的——为什么要那么针对哲学呢?为什么不说“如果家里没‘矿’的话,就别学数学”呢?具体而言,此论的偏颇之处在于:
第一,目前我们学院的学生中大多数人都出身于普通家庭,教师队伍里大多数人也都家里没“矿”。
第二,据我所知,哲学学院毕业生的就业情况还是不错的,至少在人文学科里不算差,不少历届毕业生在商界、政界、法律界都做出了不小的成绩——从这个角度看,本科选择学习哲学并不意味着你以后就要过上贫寒的生活。
第三,哲学史上很多大哲学家也都出身于普通家庭,比如康德的老爹本行是做马鞍,海德格尔的老爹就是教堂里一名普通的神职人员。总而言之,家里没“矿”,学哲学也没毛病。
不过,有人或许会说:即使家里没“矿”也能学哲学,但家里没“矿”就能学的学问还有很多,为什么非要学哲学呢?哲学到底是一门怎样的学问?哲学家研究些啥?学哲学有啥特殊的好处呢?很多人对哲学望而却步,实际是因为不了解,只要了解学哲学对个人思维方式的重要启发,给生活困境的心灵出路,相信大家都会对哲学从不了解变成感兴趣,从感兴趣变成一种生活方式。
“哲学”的英文是“philosophy”,希腊文是“φιλοσοφία”,本义为“爱智慧”,由日本学者西周(1829—1897)从西文翻译为汉字词组“哲学”。不过,说到这一步,很多人依然会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叫“爱智慧”?
我本人对于哲学的定义有些另类:哲学活动的本质便是在知识的海洋里做思想贸易,以方便人类各个知识模块之间的信息流通。因此,哲学本质上是人类知识界的“商业活动”——此类活动不直接产生新知识,正如商业活动不直接产生产品一样——但哲学活动在观念层面上激发了人类知识的生产,正如商业活动赋予人类的生产活动以活力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呢?
先从商业活动说起。我们知道,西汉的张骞通西域之后,丝绸之路上忙碌的商旅便将中国的丝绸带到西方,也将西方的玻璃器皿与火浣布带入了中国。请问:商人本身从事生产吗?当然不从事,他们只从事交易与流通。但是,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中国从事桑蚕养殖的农民才会知道遥远的国外市场存在着对丝绸的需求,而正是基于这种认识,他们才会敢于扩大自己的生产规模,以求获得更多的利益。换言之,没有商人,就没有最原始意义上的全球化,遑论建立在此基础上的一部统一的世界史。而商人们要从事这些商业活动,除了愿意吃苦、不怕冒险之外,还要对各个产业的概貌有所了解。比如,向西方买家解释瓷器的用途与来源,他们既不能说得太多(否则就会威胁到产地的技术垄断地位),也不能说得太少(否则就无法获得西方客户的信任)。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与买家和生产者相比,商人处在一种“信息纵览者”的微妙位置上:虽然就某一个工艺流程的细节知识而言,他们所获得的信息肯定不如一个景德镇烧瓷师傅了解得多,但是他们往往更有大局观,因为他们知道如何将一个地方的商品运输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哪里的人喜欢怎样的商品,何处的生产者才能提供此类产品,等等。
再转回说哲学。哲学与商业活动之间的类比关系又体现在何处呢?现在设想一下,全世界的商业活动都突然停止,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的管道被大大堵塞,生产者不知道自己为谁生产,消费者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买到需要的商品。这样一来,全世界的经济机器就会慢慢停摆,每个文明都只能退回到自给自足的自然状态。也就不会有人拥有关于世界经济的大局观了,大家都成了坐井观天的青蛙。
而一个没有哲学的世界,正如一个没有商业的世界:每个人都只能成为自己熟悉的知识领域内的“知识匠”,而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些复杂知识模块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因此,也就没人能够思考那些贯穿各个知识领域的全局性问题。甚而言之,还有一些“专家”不以这种哲学思维的匮乏为耻,反而觉得本学科的视角才是足以俯瞰众生的“上帝视角”。譬如,一些经济学家觉得人类的所有社会问题本质上都是经济问题,一些弗洛伊德派的心理学家认为所有的个体心理问题都与童年创伤相关,而一些物理学家又隐隐觉得所有生理的或者心理的问题本质上都是物理问题。这种基于本学科与本行业视角看待世界的方式,就往往会带来一种“歧视链效应”:你的视角不如我的,从你的视角出发看到的世界图景,在地位上要低于我的世界图景。这种歧视链思维最后带来的只能是知识的自闭。
这种知识自闭症的一个典型的症状,便是“不识数”。这里的“不识数”不是指数学成绩不好,而是指缺乏比例感与格局感。很多数学考试成绩不错的人未必有对于事物本质的比例感与格局感——比如,即使是一个理科高才生也会犯下这种缺乏格局感的错误:在买帝王蟹的时候能够做到货比三家,但在买房的时候却能立即下决定——殊不知即使是再名贵的螃蟹,其价格也仅仅是房产的九牛一毛。需要注意的是,英语中的“理性”(rationality)一词本就有“比例”(ratio)的意思。因此,缺乏比例感这件事,恰恰就意味着当事人缺乏理性。
相比较而言,商人是人群中理性感比较强的那类人。他们会仔细计算做每件事的投入产出比,而不会在买一只帝王蟹的时候花费太多时间精打细算——当然,为了做海鲜生意而买了十万只帝王蟹,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因此,从哲学角度看,商人比非商人更接近哲学的境界。西方哲学起源于以商业活动为特色的米利都(遗址在今土耳其艾登省内),恐怕也不是偶然的吧。
但哲学家与商人总有点不同吧?
当然有所不同,否则商学院就直接可以变身为哲学学院了。商业活动的基本动机乃是逐利,而促发哲学家思考的根本动力来自好奇心。那么,为什么哲学家不以逐利为根本的人生目的?道理很简单,哲学家比商人更爱算计。哲学家会反问商人:你赚这么多钱干吗,到头来还不是得进黄土?一辈子就算计赚了几两银子,人生多无趣啊?要在有限的人生中将日子过得精彩一点,难道不应当在人类知识的海洋中畅游,以此丰富自己的视野吗?所以,当商人算钱的时候,哲学家所计算的,则是因为一天到晚算钱而损失的更为精彩的人生。
那么,为什么哲学家不将自己变成博物学家呢?博物学家难道不也可以在知识的海洋中尽情畅游吗?
道理也不难理解:博物学家只能将知识的碎片大量地吞咽下去,无法找到知识模块间的关系,他们也缺乏大局观。天下知识何其多,而人生又何其短也,要了解知识与人生之玄奥,就一定要做到“纲举目张”。而这样的纲要,只能通过哲学反思获得。
那么,有没有一些具体的例子,来说明哲学反思是如何帮助我们发现知识与人生背后的纲要性原理的呢?
有!比如,在康德的时代,自然科学的发展已经取得了惊人的进步,而且康德也发现,原则上看,任何文化中的人都能通过学习理解这些科学发展的结果。于是他提出了一个问题:自然科学得以构建的心智基础是什么?为什么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在讨论科学的时候相对容易达成一致?此类追问引导他发现了人类认知架构中的纲要性原则——范畴原理。又比如,在人类慢慢走出中世纪进入契约社会后,我们都需要预设个体的行为自由才能签订商业契约,并在契约的约束下开始各种各样的交易。但是,契约得以成立的基本社会框架应当是怎样的?这就引导了卢梭这样的哲学家提出现代社会运作的纲要性原则——社会契约论。总而言之,哲学所讨论的,便是我们从事各种日常活动的基本框架的合法性与合理性。
但是为什么我们熟悉的那些哲学命题听起来那么虚无缥缈呢?比如苏格拉底说的“我最聪明之处,就在于自知无知”,笛卡尔说的“我思故我在”,贝克莱说的“存在就是被感知”,黑格尔说的“历史的展开就是逻辑的展开”,萨特说的“他人即地狱”,听上去都显得很玄奥,甚至有一种“距离感”和“抽象感”。
此类“距离感”和“抽象感”是如何来的呢?其实,产生此类感觉的最根本原因就是:你没有生活在那些伟大哲学家所处的时代,因此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开始思考这些问题。譬如,黑格尔对于辩证逻辑的推崇,是与西方社会的讲理文化密切相关的——你没这生活体验,就只能抓住黑格尔文本的皮毛。又比如,萨特的存在主义思想的社会根源是一战后欧洲传统理性价值观崩塌,西方年轻人对生活现状的某种集体体验——如果你没类似的体验,还是不太能理解萨特到底在说啥。
新的问题又来了:既然我们没生活在那些大哲学家生活的时代,他们的哲学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还需要学习他们的思想吗?我的答案是肯定的,这是因为:人类的不同文明形态的生活形式,是具有共通性的。比如,现代中国已经进入市场经济时代,与市场契约有关的基本哲学问题——如,什么是抽象的人格——对中国也有意义。当下中国的年轻人也经常会有疏离感,所以法国哲学家萨特的存在主义思想,也能使得中国当代青年产生一定的共鸣。而学习哲学的好处,就是使大家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具有高度的系统性与可推理性——说得简单一点,哲学能够给予你偶尔想到的某种人生观点一种更系统的辩护或者驳斥——这样,你才能更深刻地理解你为什么选择这样的人生道路,或理解为什么你的此类选择是错误的。
人生有了大局观——或者说,有了理性辩护的人生道路选择——甚至会大大提升你工作学习的效率。你会由此更清楚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道路,你的干劲会更充沛,你因为彷徨犹豫而浪费的人生时间也会变得更少。学习哲学带来的另一个额外好处是,处理论证的思路会比一般人更敏捷。你若要去学习任何一门需要论证思路的具体手艺(比如律师的辩护术与编程员的编程作业),入门的速度也会快得多。很多哲学专业的本科生在毕业以后能够在法律行业干得风生水起,多少也与这一点有关。
说了这么多,我该向大家介绍一下哲学专业具体学的内容了。
首先来介绍一下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似乎是中学生朋友们比较熟悉的一项内容。不过,与中学相比,大学教的马克思主义的难度与要求提高了不少。首先,我们要求读马恩原著,甚至在研究生阶段要求大家核对马恩原著的德语原文。哲学学习一般会要求大家读原著,二手资料虽然能够帮助大家入门,却也可能会错失原著的精彩之处。同时,大学教马克思主义,也往往结合西方哲学与政治经济学的教学来进行,往往预设学生具有一定的西方哲学基础知识,特别是德国古典哲学的基础知识。这也是中学教育比较缺乏的内容。总之,大学教的马克思主义与中学教的马克思主义,内容貌似一样,深度却要上一个大台阶。
以上介绍已经牵涉到西方哲学。西方哲学是现在中国的中学教育基本缺乏的内容,却是大学哲学教育的一个大重点。大家要学习的知识模块主要分为“西方哲学史”与“现代西方哲学”两大部分。第一个部分涉及从泰勒斯到黑格尔的哲学,第二个部分涉及从叔本华到当代的哲学。
西方哲学史与现代西方哲学中的大人物很多,但在大多数哲学院系,教学重点是放在以下这些哲学大师身上: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奥古斯丁、阿奎那、笛卡尔、莱布尼茨、斯宾诺莎、洛克、贝克莱、休谟、康德、费希特、谢林、黑格尔、叔本华、尼采、克尔凯郭尔、维特根斯坦、胡塞尔、海德格尔、萨特、梅洛-庞蒂,等等。
我本人从事的研究主要涉及当代英美分析哲学,也是英语世界的哲学系所教授的哲学。此类哲学相对忽略哲学史研究,更聚焦对问题的梳理,学风更像理科。英美分析哲学本身又分为如下几个主要分支:形而上学(研究世界上究竟存在着什么)、知识论(研究知识的本性,我们在何种情况下才能说自己知道了某事)、心灵哲学(人类的心智活动与神经活动的关系是什么)、语言哲学(语言的本质是什么),等等。
西方哲学的学习预设学习者得具备比较好的外语功底,因此哲学学院一般希望学生早点考得国家四、六级英语资格证书,这样高年级时才能有时间去学德语、法语等第二外语。有些哲学学院也会设置古希腊语、拉丁语等语言课程,以帮助有此类志向的同学深入钻研西方古典哲学文本。对于英美分析哲学的学习来说,较好的逻辑学基础也是必不可少的。
谈了马克思主义与西方哲学的教学,我们再来看看中国哲学。在中国文化的儒、释、道三家中,眼下的中国哲学研究对于儒家的关心更多一点,就目前的教学研究重点而言,先秦诸子学与宋明理学乃是重中之重。由于《论语》《周易》等文本早已成为中华文化圈的通用文化符号来源,对于中国哲学资源的熟悉显然能够帮助毕业生掌握更多的社会符号资源,由此更顺畅地构建自己的社会关系网。同时,中国哲学对于知人论世之道的洞见,也能帮助毕业生更好地融入中国社会。
除了马、中、西三大板块之外,很多大规模的哲学院系还设有别的学术分支以及配套的课程体系,以便进一步拓展同学们的视野。这些分支包括(但不限于):
逻辑学。大学教的逻辑学分“普通逻辑”与“数理逻辑”两类,前者相对比较简单,后者则有点像数学,有点烧脑。很多人都误认为哲学是典型的文科,其实作为哲学基本功的逻辑学是非常像理科的。哲学专业的毕业生之所以适应面比较广,也正是因为其教学内容具有“文理兼修”的意味。
科学哲学。这是一个明显带有“文理兼修”意味的哲学分支。“科学哲学”又分为两类,一类是“广义科学哲学”,主要讨论的问题有:科学的本质是什么?科学与伪科学的区别是什么?科学论证与辩护的特征是什么?何时一个科学断言会被证伪?至于第二类“科学哲学研究”,则是“专门科学哲学”,也就是研究特定的科学门类与哲学的关系。由此产生下述交叉学科:物理学哲学、化学哲学、生物学哲学,等等。我本人比较感兴趣的专门科学哲学门类乃是“人工智能哲学”与“认知科学哲学”。换言之,如果同学们对哲学与那些最新潮的科学发展之间的关系有兴趣的话,请到这个专业方向来寻找自己“碗里的菜”。
美学,也叫“艺术哲学”。其关注点乃是艺术的本质是什么,也涉及对于艺术史的考察。这一部分的哲学研究比较感性,需要研究者对艺术作品有一定的感悟力。看不懂凡·高与塞尚的艺术作品的小伙伴们,这个专业方向可以为你解惑。你在这里学到的审美理论,还能帮你在看艺术展的时候展示才华呢!
宗教学。顾名思义,主要任务是从学术角度理解宗教本质。一般涉及的宗教有基督教、佛教、伊斯兰教、道教,等等。需要注意的是,中国的宗教学专业不是西方的神学专业,我们教育的根本目的是帮助大家理解宗教,而不是为了传教。不过,针对宗教内容的学习依然有巨大的实践价值。从对外交往的角度看,很多外国朋友可能都有宗教背景,丰富的宗教学知识能够帮助我们在涉外交流时做到游刃有余,而不会因为文化差异的问题陷入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哲学分支,大家或许会感到有点眼花缭乱吧!不过不必紧张,哲学具体研究方向的确定,是大学三、四年级的事情,届时同学们将通过前一阶段的学习,发现自己真正的学术兴趣,然后与自己投缘的老师对接,以求获得对方的帮助,完成自己的学年论文与学位论文。总之,哲学的海洋极为宽阔,足以容纳下无数人的好奇心!
下面我就来谈谈我本人学哲学的体会,希望对大家有所启发。
我系统学习哲学是在大学。当时我考进了复旦大学的“文科基地班”——这是一个专门为培养文史哲基础学科人才而设立的班级。因为当时教务处将中文、历史、哲学三门学科的内容都纳入了我们的课程表,所以,我们用来学哲学的时间要比哲学系的同学少三分之二左右。这就导致了一些很“恐怖”的结果:一般要两个学年学完的西方哲学史课程,我们一个学期就要学完!如此密集的信息灌输又导致了一些别的结果:大量的新哲学概念每周都齐齐涌入我的大脑,让我感到难以消化。哲学家的术语往往不说“人话”,我一开始甚至怀疑自己以前的语文白学了。到底什么是“实体”?为什么哲学家都喜欢追问“存在”的问题?某类东西是不是存在,难道不应当去问相关领域的专家吗?某个人走丢了,难道不该去报警吗?另外,为什么黑格尔说的都是些“黑话”?康德写的句子都那么长?叔本华那么喜欢骂人?而尼采所说的“超人”是不是美国电影里的那位内裤外穿的猛男?这些问题我一开始都是搞不清楚的,但为了应付考试,只好死记硬背。
如上的学习过程,其实根本不算哲学入门。我觉得自己在哲学上真正开窍,是靠如下机缘:
我已故的导师俞吾金老师当时叫我去学英美分析哲学。我听从师命,立即去读了罗素的《数理哲学导论》。这部书迅速就把我迷住了。要知道我一直将自己定位为文科生,中学时代数学成绩也很平庸,因此题目里有“数理”二字的书,本不该成为我“碗里的菜”。但在读了这本书之后,我被罗素清晰的分析所折服。原来,哲学也可以写得如几何证明题那么清楚明白!我感谢罗素,也感谢俞吾金老师的鼓励,因为他们第一次让我明白哲学本该是一门诚实的学科(正如数学也是一门诚实的学科一样):换言之,一个道理你如果说不通就得承认说不通,而不要试图拽些大词蒙混过关。此外,此书的阅读也算彻底解决了我在决心投身哲学之前一直在折磨我的一个伦理学问题:靠研究一门充满读不懂的大词的学问而混饭吃,算不算一种不道德呢?现在我明白了,只要我能为自己写下的每句话的意思负责,我就不该有道德负担。
不过,罗素的书只能涵盖分析哲学这一分支(这一分支本就与逻辑学有密切关联),而不能覆盖别的哲学流派。那么,学习与研究分析哲学之外的哲学流派,算不算一种不道德呢?
答案是:也不算不道德。大约在读罗素的同时,我还读了谢遐龄先生的《康德对本体论的扬弃》,由此彻底明白了:在分析哲学之外的整部西方哲学史其实也是能说明白的。谢先生的这部书表面上说的是康德,但在前面几章,他以纲举目张的方式将康德之前的西方哲学史都梳理了一遍,让人看后醍醐灌顶。举个例子来说,为什么中国人整不明白西方哲学家老将“存在”放嘴上?这是因为我们的语言结构与西方不同。西方人的系动词(being)同时具备“存在”与“是”等不同含义,并在他们的语言构成中扮演了一个非常基础的地位。因此,要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想问题,第一步就是作针对西方语言的句法分析,而不是抛开语言问题作胡乱思辨。按照这个思路,很多西方哲学上的谜团也便解开了。因为读谢老师的这部“哲学史揭谜秘籍”入了迷,大四的我甚至还做了一件非常疯狂的事情:在上其他老师课的时候偷偷在下面抄写他的博士论文(当时复印还很贵,我不舍得花钱。我一周的伙食费也只有36元的预算)。这部手抄本我现在都舍不得扔掉。
在以上两股力量的激励下,我最后在大四定自己的专业方向时决定“违背初心”(从小就爱听单田芳先生评书的我本想学历史的),以“现代西方哲学”作为我日后硕博连读的攻读方向。而我的经历也说明了:一个人爱上一门学科的过程,有时候并不像“一见钟情”那么简单。路遥知马力,日久见哲心,大家要学会慢慢来,细细品,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如果你不想将自己的思维定格在一个固定的知识方向上,而想做知识界的马可·波罗,请你关注哲学;如果你对未来的职业生涯还没有一个非常清楚的规划,而只是想在本科阶段打下通识基础,做到“君子不器”,请你关注哲学;如果你因为家庭或者别的原因,急于要在本科阶段选择一个职业化前景更为明确的专业,也请你关注哲学。哲学学院不但会热情欢迎任何一个以哲学为专业的学生,也会伸开双臂,拥抱任何一个选修哲学课程的外系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