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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荨麻的姑娘
比利时

很久很久以前,在佛兰德斯的某个地区,住着一个名叫伯查德的伯爵,但是当地的乡民都叫他恶狼伯查德,因为他有一颗邪恶、冷酷的心。人们暗地里都说,他会用鞭子抽打农夫,强迫他们赤脚耕地。

伯爵的妻子却恰恰相反,总是对贫穷和悲惨的人充满了温柔和同情。

每次伯爵夫人听说丈夫做了坏事,就悄悄去弥补丈夫的罪过,这使她的美名传遍了乡野,人人为她祝福。这位伯爵夫人有多受人爱戴,她的丈夫就有多受人憎恨。

有一天,伯爵外出打猎时,经过一片森林,在一栋孤零零的小屋门口看见一个美丽的姑娘在纺麻线。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姑娘。

“回大人,瑞妮尔德。”

“你一定厌倦了住在这么偏僻荒凉的地方了吧?”

“我已经习惯了,大人,我从来不觉得厌倦。”

“也许吧。但是,到城堡来吧,我会让你做伯爵夫人的侍女。”

“我不能去,大人。我必须照顾我的奶奶,她需要有人帮助。”

“我说过了,到城堡来。今天晚上我等着你。”说完伯爵就走了。

但是,瑞妮尔德已经和一个名叫吉尔伯特的年轻伐木工人订了婚,她并不打算服从伯爵的命令,而且她还要照顾她奶奶。

三天后,伯爵又经过了小屋。

“你为什么不来?”他问纺麻姑娘。

“我已经说过了,大人,我必须照顾我奶奶。”

“明天来吧,我要让你做伯爵夫人的侍女。”说完伯爵又走了。

这个提议跟上次一样没用,瑞妮尔德还是没去城堡。

“只要你来,”伯爵再一次骑马经过时对她说,“我就把伯爵夫人送走,娶你为妻。”

可是瑞妮尔德不会忘记,两年前,当她母亲因为久病不愈去世的时候,伯爵夫人没有忘记她们,在她们急需帮助时雪中送炭。所以,即使伯爵真的想娶她,她也会拒绝的。

几个星期以后,伯爵又出现了。

那天,当伯爵胳膊下夹着猎枪,肩上扛着狩猎袋,在她门口停下来时,瑞妮尔德还幻想着自己已经摆脱了他。这一次,瑞妮尔德正在纺的是亚麻。

“你在纺什么?”伯爵粗声粗气地问。

“回大人,我的结婚礼服。”

“这么说,你要结婚了?”

“是的,大人,如果您同意的话。”

那个时代,农户若没有主人的许可,是不能结婚的。

“要我同意,只有一种可能。你见过那些长在墓园里的荨麻吧?去割一些回来纺,织两件漂亮的衣服。一件是你的新娘礼服,另一件是我的寿衣。等我埋进坟墓里的那一天,你就可以结婚了。”伯爵嘲弄地大笑,转身走了。

瑞妮尔德浑身颤抖。在洛克奎诺尔这个地方,从来没有人听说过纺荨麻这样的事。

再说,伯爵的身体像是铁打的,他身强力壮并且非常自豪,经常夸口说自己能活到一百岁。

每天晚上,吉尔伯特结束工作以后,都要来看望自己未来的新娘。这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来了,瑞妮尔德把伯爵的话告诉了他。

“你愿意让我去跟踪那头恶狼,用我的斧头给他个警告吗?”

“不,”瑞妮尔德回答,“我们不能伤害伯爵。记住,伯爵夫人对我们有恩。”

这时候,瑞妮尔德的奶奶开口说话了,她已经九十多岁,整天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从来不说一句话。

“我的孩子们,”她说,“我在世界上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用荨麻纺线的。但是,瑞妮尔德,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瑞妮尔德试了。令她大吃一惊的是,把荨麻碾碎加工后,能纺出上好的线,又柔软,又轻盈,而且很结实。她很快就纺好了线,够织第一件衣服,是为她自己结婚准备的。她立刻着手织布、剪裁,并希望伯爵不会强迫她织另一件。但就在她缝好衣服时,伯爵又来了。

“嗯,”他说,“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回大人,这是我的结婚礼服。”瑞妮尔德回答,并把衣服展示给他看。这是伯爵所见过最雪白精美的衣服。

伯爵脸色发白,但他粗暴地说:“很好!现在开始做另一件吧。”

纺织机开始干活。伯爵回到城堡时,浑身打了个寒战,就像有人在他脖子后面吹冷气。他想吃晚饭,但是吃不下。他发起高烧,浑身哆嗦着爬上了床,但是他睡不着,到了早晨也起不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每时每刻都在恶化,这让伯爵非常不安。毫无疑问,瑞妮尔德的纺车知道这一切:难道伯爵的身体不该和他的寿衣一起为葬礼做好准备吗?

伯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找瑞妮尔德,让她把纺车停下来。

瑞妮尔德顺从了。那天晚上,吉尔伯特问她:“伯爵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吗?”

“没有。”瑞妮尔德说。

“亲爱的,那就继续干活吧。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你也知道,这是他跟你的约定。”

第二天早上,瑞妮尔德一收拾好房子,就坐下来纺线。

两小时以后,来了几个士兵,他们抓住她,绑了她的胳膊和腿,不许她继续工作。但是他们一转身离开,绳子就自动松开了。瑞妮尔德坐下来继续转动纺车。

士兵们又来了几次,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伯爵决定亲自到瑞妮尔德的小屋去。但是,他太虚弱了,走不动,只能让人抬着担架送过来。纺车仍然在转动着。

伯爵看见瑞妮尔德时,朝她开了一枪。但是子弹自动弹开了,没有伤到她,她继续纺着线。

伯爵大发雷霆,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下令把纺车砸成碎片,随即晕倒在地。然后他被抬回了城堡。

第二天,纺车修好了,瑞妮尔德坐下来继续工作。她在纺麻时,伯爵感觉到生命流失得更快了,命令卫兵去把她的双手绑起来,并时刻看紧她。

但是卫兵们睡着了,捆绑松开了,纺车继续转动起来。

伯爵派人把方圆三公里内所有的荨麻都连根拔起。谁知它们刚被拔出来,就自动重新种回去,在人们的眼皮底下疯长起来。

甚至连小屋里经常踩踏的地板都长出了荨麻,它们迅速地疯狂生长,人们才刚把它们拔起来,大批的荨麻就自动碾碎、自动加工准备好、自动卷在纺锤上,做好纺纱的准备。

伯爵的病一天天恶化,眼看着离死不远了。

伯爵夫人觉得丈夫实在可怜,她终于找出了他生病的原因,并恳求他要对症治疗。但是伯爵太骄傲了,态度变得更强硬,坚决不同意瑞妮尔德的婚事。

伯爵夫人决定瞒着丈夫,去向瑞妮尔德求情,请她看在死去的母亲的分上,不要再纺麻了。瑞妮尔德答应了。但是到了晚上,吉尔伯特来到小屋,看见织出的麻布没有昨晚多,就问她原因。瑞妮尔德告诉他,是伯爵夫人请求她不要让伯爵死去。

“那么,他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吗?”

“没有。”

“那就继续吧。”

“但是伯爵夫人怎么办呢?”

“伯爵夫人会明白这不是你的错。伯爵该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让我们等等吧,说不定他会心软的。”

于是,他们等了一个月,两个月,六个月,最后,等了一年。瑞妮尔德没有再纺麻。伯爵也不再迫害她了,但是他仍然不同意她的婚事。吉尔伯特变得不耐烦了。

可怜的瑞妮尔德全心全意爱着他,她比以前更不快乐,即使伯爵再三刁难她时,她也没有这么难过。

“让我们把麻纺完吧。”吉尔伯特说。

“再等一等吧!”瑞妮尔德恳求道。

但是吉尔伯特厌倦了,他很少到瑞妮尔德这儿来了,并且很快就完全不来了。瑞妮尔德伤心极了,但是,她坚持住了。

有一天,瑞妮尔德遇到了伯爵。她合紧双掌,像在祈祷,喊道:“大人,发发慈悲吧!”

恶狼伯爵扭头就走。

只要她再走到纺车前纺线,就能压下他的气焰,但她没有那么做。

不久,瑞妮尔德听说吉尔伯特要离开这个地方。他甚至没有来和她道别。尽管如此,她还是打听到他出发的日子,躲在路边,想再看他一眼。

等她回到家后,她把纺车放到了角落里,哭了三天三夜。

又一年过去了。有一天,伯爵突然生病了,伯爵夫人以为是瑞妮尔德厌倦了等待,又重新开始纺麻。但是当她来到小屋察看的时候,发现纺车静悄悄地放在角落里。

然而,伯爵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连医生们都放弃了。丧钟敲响了,他躺在床上等待死亡降临。但是,死亡没有像医生们所想的那么快,伯爵仍在苟延残喘。

伯爵似乎处在绝望的状况里,既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既不能死去也不能存活,他看起来很痛苦。

在这漫长的痛苦中,他想起很久以前对瑞妮尔德说过的话。死亡迟迟不来,肯定是因为他还没准备好,他的寿衣还没有做好。

伯爵派人去把瑞妮尔德叫来,让她来到他床边,叫她立刻开始织他的寿衣。

瑞妮尔德一开始工作,伯爵就觉得疼痛减轻了。

伯爵的心终于软了。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坏事感到抱歉,并恳求瑞妮尔德原谅他。

瑞妮尔德原谅了他,夜以继日地纺麻。荨麻线纺好以后,她用梭子把线织成布,然后剪裁,开始缝纫。

正如之前一样,当瑞妮尔德缝纫时,伯爵感觉自己的疼痛一点一点减轻了,生命仿佛也一点一点地消失,当最后一针缝完,他也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就在此时,吉尔伯特回到了村庄。他对瑞妮尔德的爱从未停止,八天之后,他们举行了婚礼。

吉尔伯特很后悔失去了两年的幸福,但是,让他欣慰的是,瑞妮尔德原谅了他。更棒的是,她还既勇敢又善良。 fsX/fpu/jWDym+FrM8TxSuZ4NiChmnDmalxkMTxo1ZHRdVCDJqws9K2BlebsCQ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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