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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鬼桑巴
苏丹

很久很久以前,尼罗河流经一片广大的土地,那里有一个国王,他只有一个儿子,名字叫桑巴。

从桑巴刚会走路开始,大家就看出来他害怕所有东西。他越长大,越胆小。一开始他父亲的朋友们还故意轻描淡写,说:“听见象鸣就跑进小屋里躲起来,看见身材比自己小了一半的小狮崽接近就浑身发抖,这样的男孩在我们族人里的确很少见啊……不过他还只是个小孩,等他再长大一点,就和其他人一样勇敢了。”

“是呀,他还小嘛。”国王听见他们的话,也说,“慢慢就好了。”可是国王这么说的时候,却叹了口气,其他人也只是看着他,没再说话。

一年年过去,桑巴长成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他的性格很好,和善亲切,还有很多其他优点,大家都很喜欢他。当他的父亲狩猎的时候,所有人都尽心尽力地保护他,不让他遇见任何危险。

“等到国王举行庆祝仪式,宣布他为继承人,他就不会继续像个小孩子了。”人们就像当年那样,私下议论着。到了仪式当天,他们兴奋极了,一起高声喊道:“桑巴!桑巴!他的下巴比别人的头顶还高,他会保护我们,率领我们抵御强盗!”

几个月后的一天早上,人们醒来,发现牛群都失踪了,牧人也被强盗抓去当了奴仆。现在该让桑巴表现一下他身为男子汉的勇气,带领国家的战士们冲锋陷阵了。可是到处都不见桑巴的人影,最后战士们只能自己出发去复仇。

很多天以后,桑巴出现了。他高高昂着头,带回来一根狮子尾巴,说这是他冒着生命危险,独自跟踪狮子回到巢穴才得到的。如果在以前,他的族人会很高兴地接受他的说法,可是现在已经太晚了。

“胆小鬼桑巴!”人群里有个声音这么喊。从此他就甩不开这个称呼了,连小孩子都这么叫他,他的父亲也没有饶过他。最后他终于无法忍受,决定离开家乡,到一个没有战争、和平安宁的地方去。第二天清晨,他溜进国王的马厩,选了最安静的一匹马,骑着它朝北方走了。

这一路的艰险,桑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在夜里几乎不能睡觉,因为他害怕每一块岩石、每一丛矮树之后都有野兽潜伏;白天里,远方的狮吼会让他猛然一惊,几乎掉下马来。有十几次他差点要掉头回家,可是终究没有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害怕嘲笑讽刺,而是因为他害怕回家之后会被强迫上战场。所以他继续往前。终于,他远远看见一道城墙,那座城市大得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他心里感到非常庆幸。

他抬头挺胸坐直了,骑着马,高傲地穿过城门,经过王宫。此时公主与平时一样,坐在宫殿屋顶的露台上,观看下方的热闹街市。

桑巴骑着高大的黑马,熟练穿行在人群之中。公主看见了,心想:“那个人倒是很有英雄气概。”于是她命令一个仆人下去,招呼那名异乡人,问清楚他的身份与来历。

仆人打听回来,向公主禀告:“公主,他是一位国王的儿子,也是王位继承人,他的国家就在大河附近。”公主听了,就去见自己的父亲,她说,如果不允许她嫁给这个异乡人,她就终身不婚。

这位国王和世上的许多父亲一样,无法拒绝女儿的任何要求,况且公主已经回绝了很多求婚者,他很担心没有人配得上自己的女儿。于是他召见了桑巴,桑巴的乐观豪爽与和气的举止,都让他很满意,所以他同意了婚事,三天之后,就举行了豪华气派的婚礼庆典。

对自己这位高大英俊的丈夫,公主感到非常骄傲。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很满足于与丈夫这样生活:整天在棕榈树下乘凉,听他说说自己爱听的故事,或者谈论他老家的奇风异俗,这些让她感到非常有趣。可是渐渐地,她觉得这样还不够,她希望其他人也能因为她的丈夫而感到骄傲。于是有一天她说:“我盼着北边那些强盗哪天跑到这儿来,我真想看到你带领我们的战士出征,把他们赶出去。到时候城里所有人都会谈论你的功绩,我会多么高兴啊!”

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深情地看着桑巴。可让公主意外的是,桑巴脸色大变,匆匆答道:“千万不要对我提起强盗还有战争。我就是为了躲避他们才离开家乡的,只要一听见他们入侵的消息,我马上就会离开你。”

“你太有趣了,”公主说着,大笑了起来,“你这么高大健壮,怎么会害怕强盗呢!不过,除了我,这些话你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否则他们会以为你是认真的。”

不久之后,当城中居民正在举行盛大庆典时,有一群已经潜藏了几天的强盗,趁机抢走了山坡上安静吃草的绵羊与山羊。这件事发生后不过几小时,大家就发现了,于是国王下令擂起战鼓。战士集合在王宫前的大广场上,个个都因为此事带给他们的耻辱而愤怒得浑身发颤。人们高声呼喊,要求立刻复仇,他们呼喊着桑巴的名字,希望国王的女婿能带领他们出征。可是尽管他们不断呼喊,桑巴始终没有露面。

他到底在哪里呢?其实近在眼前,他就在王宫里一处阴凉昏暗的阁楼上,弯着腰,躲在许多储存谷物的大陶瓮之间。他的妻子在这里找到他,那一刻,公主的心中一阵痛楚。公主试尽了所有办法,都无法让他敢于率军出征。桑巴这种怯懦的行为很可能使得臣民轻视他,可是对他来说,这种可能性都远比不上作战带来的风险那么可怕。

最后,公主说:“把你的铠甲脱下来。”她的声音坚定冷酷,让人都认不出来了,“把铠甲给我,还有你的头盔、大刀、长矛。”桑巴一边惊恐地瞟向四周,一边把全套甲胄与兵器卸了下来。这些甲胄兵器全都镶着黄金,是为国王的女婿特别打造的。公主一语不发,一件一件接过来,然后用坚定的双手,再一件一件穿戴在自己身上,她一眼都没看自己高大的丈夫,现在他已经又缩回那个角落里了。公主扣紧最后一条束带,拉下头盔上的面罩,走了出去。她跨上桑巴的骏马,然后朝着战士们挥手,命令他们随自己出发。

虽然公主比自己的丈夫矮,不过就其他女性而言,她算是个高的,而且她骑的马也比一般的马高了很多,所以当战士们看见这么一个身穿黄金甲胄的身影,丝毫没有怀疑那不是桑巴,他此刻理所应当来领导他们。于是大家都高声欢呼。公主在马上点头回礼,不过并没有掀起面罩。她用马刺轻踢了一下自己的坐骑,然后就带头奔驰出发,率领自己的队伍去攻打敌人。那些强盗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追上来,所以根本没有时间排兵布阵,只能落荒而逃。于是公主带领这一队人马回到城里,城中居民都为指挥官桑巴唱起了赞歌。

公主一回到王宫,就把自己的缰绳丢给侍卫,跑上一道备用楼梯,从这里她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而不会被人看见。她发现桑巴躺在一堆靠垫上无所事事,不过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抬起头来看了看。桑巴很不自在,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的妻子会有什么反应。不过他是白担心了,公主并没有斥责他,只是很快脱下了甲胄,命令他赶紧再穿上。桑巴没胆子问原因,就照做了。他穿好之后,公主要他跟着自己,然后带着他走上王宫屋顶的露台,底下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正在热烈欢呼。

“桑巴,国王的女婿!桑巴,最勇敢的勇士!他在哪里?让他出来露个面吧!”这时候桑巴出现了,于是所有人的呼喊与掌声更加热烈。他们喊:“你们看看,他真是谦虚!他把荣耀都留给了别人!”而桑巴只是微笑挥手,什么也没说。

在这所有人里,只有一个人不像别人那样赞美桑巴,那就是公主的幼弟。他的目光很锐利,刚才作战的时候,他注意到那个指挥官的某些细节并不像桑巴,反而像自己的姐姐。于是他先要求哥哥们保密,然后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他们。可是他们却取笑他,要他到别的地方做白日梦去。

“行,”小王子说,“我们等着看到底谁才是对的。下次再跟强盗作战的时候,我会更仔细地盯着我们的指挥官。”

虽然强盗被击败了,可是没过几天,他们又派出一队人马,抢走了牛群。这次桑巴的妻子又穿上他的甲胄,带领军队前去复仇。这次战斗比上次更激烈,在双方鏖战时,小王子靠近姐姐,看到敌人在她的腿上划了一下。当时公主没注意伤口,因为根本没感觉到疼痛。可是等敌人溃逃,她带领军队回到王宫之后,突然感到头晕目眩,很勉强才爬上那道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受伤了。”她喊着,倒在桑巴躺着的软垫上,“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没什么。你只要在自己身上的同一个部位轻轻划一下,就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代替你去作战。”

“什么!”桑巴大喊。他又惊又怕,瞪大了眼睛,“你以为我会答应去做这么疼又毫无意义的事吗?真要这样,我还不如自己去打仗呢!”

“哈,我真的早就应该知道……”公主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接着电光石火一般,桑巴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公主在他腿上轻轻划了一下。

桑巴尖叫了一声,踉跄着往后倒,倒不是因为多么疼,而是因为他大吃一惊。他还来不及讲话,公主就走出房间,去召唤御医。

“我的丈夫受伤了,”她对御医说,“你现在立刻来治疗,他已经晕倒了。”公主刻意让周围的人都听到这些话,于是那一整天人们都挤在王宫大门前,打听他们的英勇先锋的最新情况。

“你看吧!”大王子去探视了倒在床上呻吟的桑巴,回来后对小王子说,“你自己看吧!聪明的小弟,我们才是对的,你错了,桑巴是真的亲自去打仗的。”可是小王子没搭腔,他依然存疑,摇了摇头。

不过两天之后,强盗又来了第三次,虽然这一次牛羊都被拴在安全的新地点,但还是很快就被抢走了。那些强盗都说:“这个国家的人狠狠赢了我们一次,所以绝对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来。”

召集战士的鼓声响起的时候,公主站起身来,去找她的丈夫。

“桑巴,”她喊道,“我的伤比我原来想的还严重。我现在不大能走路了,也没法自己上马。所以今天我无法去做你该做的事了,你得自己去。”

“胡闹,”桑巴说,“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如果我去了,我可能会受伤,甚至被打死!你有三个弟弟,国王可以选一个去。”

“他们都太年轻,”他的妻子说,“战士们不会听他们的命令。如果你真的不去,那么至少你能帮我备马吧?”只要是让桑巴去做没有危险的事,他都会答应的,所以他就去备马了。

马匹很快准备好,公主说:“现在你骑着它,去城门外集合的地方,我从捷径跟你会合,再跟你交换过来。”

桑巴平时也很喜欢骑马,于是就照妻子的吩咐骑上马。等到他在鞍上坐稳了,公主突然狠狠抽了马儿一鞭,马儿狂奔出城,一路冲到正在等待桑巴的军队前面。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桑巴努力要拉住自己的马匹,可是这就跟试图控制一阵风一样徒劳,几分钟之后,他们就与强盗正面遇上,打了起来。

这时候奇迹发生了。总是惊慌失措,总是躲起来逃避责任的胆小鬼桑巴,此时被敌人紧密包围,无处可逃,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苏醒了过来。他突然开始奋力作战,而且他这么高大有力,战斗表现十分出色。

这一天,胜利才真正属于桑巴,人们的欢呼比之前更加嘹亮。

桑巴带着强盗首领的佩剑回到城中,老国王拥抱了他,说:“啊,我的孩子啊!你以如此辉煌的战功效忠于我,我要怎么样才能表达对你的感激?”

桑巴老实地回答:“父亲,您应该感激的不是我,而是您的女儿,因为正是她,把我从一个胆小鬼,变成了一个英勇的男人。” x9n10ClKVE+mvsTE9NUMlw9mWwPm0qlVPciXgKlAFOoEDF0/1FtWQaPcgWPNYk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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