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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食人化危机

还有第四个观念,它使我们回到了我一开始提到的危机问题。资本主义的前台/后台关系包含了社会不稳定的内在来源。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资本主义生产不是自给自足的,而是依赖于社会再生产、自然、政治权力和掠夺。然而,它对无穷无尽的资本积累的导向,威胁着破坏其可能性的这些条件的稳定。就其生态条件而言,面临风险的是维持生命并为社会供给提供物质投资的自然过程。就其社会生产条件而言,受到威胁的是社会文化过程,它提供了支撑社会合作的团结关系、情感倾向和价值视野,同时也提供了构成“劳动力”的社会化人才和技术人才。就其政治条件而言,受到损害的是国家和跨国的公共权力,它们保证产权,执行合同,裁决争端,平息反资本主义的叛乱,并维持货币供应。在资本依赖掠夺财富的情况下,受到威胁的是这个系统的普遍性——因此也是它的合法性——以及它的统治阶级通过包括同意和武力在内的混合方式实施霸权统治的能力。在每一种情况下,这个系统都有一种内在的自我稳定的倾向。由于未能补偿或修复其隐秘场所,资本不断吞噬它所依赖的支撑。就像一条吃自己尾巴的蛇,它吞噬了让自己成为可能的条件。

用马克思的话来说,这里有四种“资本主义的矛盾”——生态的、社会的、政治的和种族/帝国的——每一种都对应着一种食人类型,体现着不同的“危机倾向”。然而,与马克思所强调的危机不同,这些危机并不是源于资本主义经济的内部矛盾。相反,它们的基础是经济体系与其背景的可能性条件之间的矛盾——生产与再生产、社会与自然、经济与政治、剥削与掠夺之间的矛盾。 [17]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它们的作用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煽动广泛的社会斗争:不仅是狭义上的生产中的阶级斗争,而且还有关于生态、社会再生产、政治权力和掠夺的边界斗争。作为对资本主义社会内在危机的回应,这些斗争是我们扩展的将资本主义视为制度性社会秩序的观点所特有的内容。

从这里勾勒的资本主义作为制度性的社会秩序的概念中,我们可以得出什么样的资本主义批判?将资本视为食人者意味着一种多重的批判性反思形式,很像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发展的那样。正如我对他的解读,马克思综合了对资本主义固有的(经济)危机的系统性批判,对其内在的(阶级)统治动态的规范性批判,以及对其特有的(阶级)斗争形式中固有的解放性社会变革潜力的政治性批判。我在这里概述的观点要求类似的各种批判线索的交织,但这里的交织更加复杂,因为每条线索的内部都有多重线索。系统危机批判不仅包括马克思所讨论的经济矛盾,也包括这里所讨论的四个领域之间的矛盾,这些矛盾通过危害社会再生产、生态、政治权力和持续的掠夺,破坏了资本积累的必要前提的稳定性。同样,统治性批判不仅包括马克思所分析的(以生产为中心的)阶级统治形式,还包括性别统治、政治统治、对自然的统治和种族/帝国的统治。最后,政治性批判包括多种行动者——阶级、性别、弱势群体、“种族”、国家和人民(demoi)——以及斗争的载体:不仅是阶级斗争,而且还包括边界斗争,即社会、政治、自然和可掠夺的边缘区域与“经济”的分离问题。

因此,今天,为反资本主义斗争的内容比传统马克思主义者认为的斗争要广泛得多。只要我们把目光投向正面故事的背后,那么剥削劳工的所有不可或缺的背景条件就会成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冲突焦点——不仅仅是生产上的劳资斗争,而且还有关于性别统治、生态、种族主义、帝国主义和民主的边界斗争。但是,同样重要的是,后者现在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资本主义内部、边缘,以及(在某些情况下)反对资本主义本身的斗争。如果他们从这些方面来理解自己,这些斗争的参与者可以合作或联合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解放潜力就在于他们有能力设想新的架构(configurations),不仅仅是经济架构,还有经济与社会、自然和政治的关系的架构。因此,重新看一下历史上构成资本主义社会的结构性划分,将是21世纪致力于解放运动的社会行动家和批评理论家的主要任务。

这一议程是本书的核心和灵魂。在接下来的章节中,我将仔细研究我在这里概述的四个隐秘场所中的每个场所。我将结构分析与历史反思,以及政治理论结合起来,揭示每种形式的食人现象。资本主义掠夺/剥削划分的种族/帝国形态,它助长了食人资本主义对人口的饥渴,它们可以不受惩罚地吞噬他们(第二章);其再生产/生产配对的性别形态,使这个系统成为消耗了大量护理工作的系统(第三章)。其自然/人类的对立造成的生态掠夺形态,将我们的地球家园置于资本的饕餮大嘴中(第四章);以及吞噬公共权力和戕害民主的形态,这是该体系在经济和政治之间的标志性划分(第五章)。最后两章探讨了将资本主义重新视为食人者会产生什么实际差异:这种观点如何改变我们对社会主义(第六章)和新冠疫情(后记)的理解。


[1] 原文为latter,应指代上一句话中的“精通话语分析的实践者”。——译者注

[2] 在马克思主义传统中,资本经常被定义为价值的自我增殖。但这种表述是有误导性的。实际上,资本既通过从被剥削的雇佣工人那里剥削剩余劳动时间,也通过从护理人员、种族化人口和自然界那里剥削未被资本化和资本化不足的财富而增殖。换句话说,它的增殖并不全靠自己,而是通过吞噬我们而增殖的。为了强调这一点,我为“自我”这个词打上了引号。

[3] Piero Sraffa, Production of Commodities by Means of Commodities Prelude to a Critique of Economic Theory (Cambridge,U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60).

[4] Immanuel Wallerstein, Historical Capitalism (London:Verso 1983),39.

[5] Karl Polanyi, The Great Transformation (Boston:Beacon Press,1965);Nancy Fraser,“Can Society Be Commodities All the Way Down?,” Economy and Society 43(2014).

[6] Karl Marx, Capital ,Vol.1,trans.Ben Fowkes(London:Penguin,1976),873—6.

[7] Rosa Luxemburg, The Accumulation of Capital (New York:Monthly Review Press,1968);David Harvey, The New Imperialism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3),137—82.

[8] Karl Marx, Capital,Vol.III ,trans.David Fernbach(New York:International Publishers,1981),949—50;John Bellamy Foster,“Marx's Theory of Metabolic Rift:Classical Foundations of Environmental Sociology,”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105,no.2(September 1996).关于对人类世概念的批判,参看本书的第四章。

[9] Donna Haraway,“A Cyborg Manifesto:Science,Technology,and Socialist-Feminism in the Late Twentieth Century,” Socialist Review 80(1985).

[10] Geoffrey Ingham, The Nature of Money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4);David Graeber, Debt The First 5000 Years (New York:Melville House,2011).

[11] Ellen Meiksins Wood, Empire of Capital (London and New York:Verso,2003).

[12] Giovanni Arrighi, The Long Twentieth Century Money,Power,and the Origins of Our Times (London and New York:Verso,1994).

[13] 弗雷泽的意思是,剥削(exploitation)和掠夺(expropriation)这两个词都是以ex开头的词,所以在这句话中她将其简化为“这两个exes”,意思是这两个以ex开头的词。——译者注

[14] Georg Lukács, History and Class Consciousness Studies in Marxist Dialectics (London:Merlin Press,1971).

[15] Sara Ruddick, Maternal Thinking Towards a Politics of Peace (London:Women's Press,1990);Joan Trento, Moral Boundaries A Political Argument for an Ethic of Care (New York:Routledge,1993).

[16] Nancy Fraser,“Struggle over Needs:Outline of a Socialist-Feminist Critical Theory of Late-Capitalist Political Culture,”in Unruly Practices Power,Discourse,and Gender in Contemporary Social Theory (Minneapolis: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89).

[17] 参见James O'Connor,“Capitalism,Nature,Socialism:A Theoret-ical Introduction,” Capitalism,Nature,Socialism 1,no.1(1988),1—22. uguHaIBgn7r114IlQebDpXyDoofYhOKjCJ3ae2S/AzdF8MKOro6VAPyk8zI/cZ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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