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血慢慢地溢出,染红了整颗铁钉,并由眉心顺着鼻梁滑落,仿佛古老计时器里的水银,一滴滴地落下,直至流尽。一阵狂风吹来,她跪着的干枯身体终于倒了下去,左手还紧紧握着一张纸牌,一张有着死神微笑的塔罗牌……
风卷起飘落的树叶,在寂静的黑夜里发出如野兽低鸣般的诡异声音。浅蓝色淡淡的月光下,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毫无目的的漫步在这无人的荒野中。突然,她在一棵巨大的榕树前停了下来,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里竟然渗出了两行泪珠。过了片刻,她仿佛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上,然后用右手机械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根足有六寸长的铁钉,毫不犹豫地插入了自己的眉心。红色的血慢慢地溢出,染红了整颗铁钉,并由眉心顺着鼻梁滑落,仿佛古老计时器里的水银,一滴滴地落下,直至流尽。一阵狂风吹来,她跪着的干枯身体终于倒了下去,左手还紧紧握着一张纸牌,一张有着死神微笑的塔罗牌……
一架巨大的波音飞机犹如利剑一般射向高空,厚厚的云层逐渐成了地面,而天空变得一碧如洗。
宋欣坐在头等机舱,舒适的座椅和耳机里传来的轻柔音乐让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但是她的心里却还记挂着自己的儿子。这孩子从小调皮捣蛋,到了高中更是难以管束,几乎他的每一位老师谈起他都只能是摇头叹气,然后语重心长的对自己说:“这孩子很聪敏,但是我确实没能力教他……”只要是他就读的学校,不超过三个月,几乎所有的老师都一致向校长要求让他退学,否则集体罢课。这一次已经是为他第七次转学,眼看再过一个学期高考又要临近,自己却要远赴英国一年参加一个学术研究课题,如果没有人看管这个儿子,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要是周涛还在,我就不用如此操心了”宋欣轻轻地自言自语,眼睛望着窗外洁白的云层,心中泛起一阵感伤。
最后不得已,在上飞机的前一天,宋欣只好找了一位自己以前的学生来帮忙照看儿子。
宋欣想起自己的这位得意门生,不由笑了起来,她实在是照顾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再好不过的人选。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了这个年纪很少会出现的调皮神态。
一只白色的小猫“嗖”的一声跳到周曈的床上,然后迈着优雅的步伐爬到他的枕边,伸出淡红的舌头,把他的脸当作奶酪一般的舔食起来。
“别闹了,伊丽莎白!”赖在床上周曈一手推开这只叫伊丽莎白的小猫,然后翻过身用被子捂住了头。
就在他准备继续蒙头大睡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真该死,好不容易老妈走了,还不能让人睡个安稳觉吗!”周曈无可奈何的从被子中伸出了头。
“不好!”周曈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该不是老妈派的厉害角色过来了吧?”
周曈急忙爬了起来,胡乱的套上了一件外衣,跑出了卧室。
“来了,来了,别敲门!”周曈一边去开门一边寻思着如何才能赶走这个“瘟神”。
周曈打开门,不觉眼前一亮,自己看到的是与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瘟神”,一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美艳如花的靓女拖着一个红色的大旅行箱伫立在门外。
“你好,我叫严咏洁,宋老师以前的学生。”严咏洁微笑着介绍自己。
“你好,我叫周曈,宋老师以前和现在的儿子。”周曈立刻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故意学着严咏洁的语气说话,而且边说就边伸出手去帮这位叫严咏洁的美女拿旅行箱。
周曈当然不是真的想帮忙拿行李,就在他一手提起严咏洁身后的行李的时候,另一只手却是大胆的向她的大腿摸去。
严咏洁没想到周曈会如此大胆,看着周曈伸过来的手,面不改色,只是微微侧步避开周曈的一只咸手,然后飞快的出手夹住他的手腕,顺势把他抛出。周曈只感手腕一麻,然后一阵剧痛传来,整个身体被一股力量抛了起来,人重重地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我的手……”周曈感觉到自己的左手完全没有了知觉,吓得一头冷汗。
“我忘了告诉你,受宋老师所托,这里以后有我做主,如果你再敢乱来……”严咏洁说到这里露出一个微笑,用手指了指周曈的胳膊,“下次的惩罚可不会这么简单了。”
“你……你这个怪物……这是我家,你马上离开,否则……否则我报警了!”
“怪物?”严咏洁微笑的脸立刻僵硬了起来,“你再敢这么叫一句,我就把你另一只胳膊也卸下来。”
“怪物!白痴!猪头!……”周曈口无遮拦临死不屈般的大喊大叫起来。
严咏洁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骂过,更没见过这么大的一个男人像小孩一般的耍赖。
“好你个臭小子,还真不怕死!”严咏洁满脸怒火的就朝着周曈冲了过去。
“慢着!”周曈大吼一声,痛苦的举起一只手来。
严咏洁为他这突然的转变停步下来,问道:“怎么样,知道怕了?”
“不是怕,只是……只是……刚才只是闹着玩,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谈,再说我妈也交代过,要我好好照顾……不,是要你好好照顾我。”周曈艰难的挺了挺身子,一改刚才无赖德性,摆出一副年过十八的样子。
“慢慢谈?”严咏洁脸上展开一个不屑的笑容,“好啊,再过十分钟,你那只胳膊如果不接回去,你就可以当杨过了。”
“什么意思?”周曈不明所以的问道。
“独臂大侠啊!”严咏洁说完就在周曈的对面微笑着优雅的坐了下来。
周曈听到这句话立刻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可不敢拿自己的一只胳膊和她赌气,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撵走她。
“呵呵……”周曈干笑了两声,然后讨好说道:“刚才小弟只是和美丽的咏洁姐姐开个小玩笑,老妈已经和我交代过了,日后咏洁姐姐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吧,别客气。”
严咏洁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真是宋老师的亲生儿子?”
“是的,如假包换。”周曈一脸无奈的苦笑道。
严咏洁不免摇了摇头,心中暗想宋老师临走前要我对她儿子千万不要客气,看来半点没有夸张。
“咏洁姐姐,你还是先接好我的胳膊,然后我们再慢慢聊吧。”
“谁要和你慢慢聊!”严咏洁白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走到他身边,不由分说的就在他胳膊上狠狠踹了一脚。
“喔!”周曈痛的尖叫起来,可是剧痛过后,胳膊居然恢复了知觉,活动自如了。
“好了,现在你立刻开始打扫房间。”严咏洁看了看房间里乱糟糟的样子,对周曈下命令道。
周曈心中百般不愿意,可眼前的这个母夜叉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竟然随便一出手,就可以把我这个一米八的大个摔出几米远,更可怕的是把我的胳膊像玩积木一样的拆卸。想到这里不免暗叹了一口气,老妈也真够狠的,派这么个人物来“照看”我。
“坐着发呆干什么,还不快去!”严咏洁装出一副又要动手的样子。
周曈哪敢怠慢,立刻弹起来,收拾屋子去了。
恰在这个时候,严咏洁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特别刑侦组的孙组长打过来的。
“孙组长,您好!”
“咏洁,有新情况,立刻到组里来一趟。”
“好的,我马上到。”严咏洁说完挂了电话。
一旁的周曈机灵的凑到她身边,说道:“咏洁姐姐,是不是有事要出去啊?”
严咏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从包里掏出一叠东西,然后吩咐道:“这里有两份试卷,我回来之前你把它们做完,明天的转校考试如果你通不过……”说到这里,严咏洁举起了她粉白的拳头。
“不会,不会,我这就去学习。”周曈立刻接过试卷,转身吐了吐舌头,然后飞跑进自己的房间。
严咏洁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由笑了出来,可一想到自己现在手头上的案子,又皱起了眉头。
公安部办公大楼位于东城区西街的繁华路段上,建筑面积足有十二万三千平方米,而严咏洁所处的特别刑侦组就在这庞大建筑中最隐秘的地方。公安部为了处理一些非常规、离奇和极其棘手的案件,而组建了这个特别刑侦组。这个小组不隶属于部里的任何一个部门,所有的组员只对组长负责,而组长则直接对公安部部长负责。严咏洁由于在警队里的优异表现和极强的工作能力,在一年前被召进了特别刑侦组。
严咏洁驱车来到公安部,一路小跑着进入大楼内,用IC卡穿过一个偏僻的侧门,然后来到一部专用电梯前,通过指纹与视网膜认证后上了电梯。严咏洁急迫的在电梯按钮上输入了一串数字,过了片刻,电梯就把她带到了特别刑侦组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片繁忙。
“小洁!”严咏洁的同事顾天成看见严咏洁进来,立即微微起身,脸色微红的向她打招呼。
严咏洁向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径自朝着组长室走去。
咚咚……
严咏洁敲了敲门。
“请进。”
严咏洁推开门,看到光头的孙组长并没有坐在他的办公椅上,而是拿着一份案卷站在办公桌前焦急地等着她。
孙耀明,已年近五十,作为特别刑侦组的组长,他个人的经历比起这个本就带有一些神秘性的部门显得更加让人难以了解,甚至在公安部的资料库里面都找不到他的任何相关资料,所以下属们有时候会在私下里称呼他为隐形人。
“咏洁,又发生了一起塔罗牌‘自杀’案。”孙耀明一看到严咏洁便劈头说道。
“这怎么可能?”严咏洁听到后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
“死者同样是女性,年纪二十四,一家公司的文员,尸体今天早上被人在郊外发现,死亡时间不超过12个小时,据现场勘探,死者也是用铁钉刺穿自己眉心自杀,死后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张塔罗牌。”孙耀明说完,把手中的案卷递给了严咏洁。
“另外……”孙耀明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据了解,今天是死者结婚的日子……”
严咏洁拿过案卷,立刻开始翻开起来,越看她越是心惊,这位自杀者的自杀方式竟然和一个月前发生的一起自杀案完全一样,一样的诡异离奇。
“咏洁,这已经是第二起了,坦白地讲,你相信这两个人都是自杀吗?”
严咏洁听到孙耀明这样问,只是摇了摇头。
“不相信?”
“不是,是不知道。”严咏洁终于把目光从手中的案卷上收回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看着一脸不解孙耀明继续说道:“两位死者据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根本找不到是凶杀的证据,唯一的凶器铁钉上也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而且我们第一起‘自杀案’的案情都做了严密的封锁,没有透露给外界,但是竟然会有人以同样离奇的方式‘自杀’,而且死前手里都握着一张塔罗牌,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孙耀明点点头,对严咏洁的话表示赞同,但他还是以命令的语气说:“请你务必尽快查明真相!”
“是,组长!”严咏洁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孙耀明却又叫住了她,叮嘱道:“小心一点!”
严咏洁对孙耀明的话有些意外,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周曈看着严咏洁走出屋子,终于舒了一口气,随手就甩开了严咏洁要他做的试卷,倒在了床上。想起刚才自己被卸下的胳膊,躺着的周曈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行,要给老妈打个电话!”周曈又从床上爬了起来,想到以后这个恐怖的女人要呆在这里看管自己,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周曈拿出电话,迅速的拨通宋欣的手机。
“喂,老妈。”
“小瞳,什么事情?”
“妈,你到英国了吧,一切还好吗?”
“臭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妈来了,别和妈吞吞吐吐,有什么事情快说!”
“呵呵,妈真是英明啊,是这样的,你找来的那位大姐姐住在这儿是不是不太方便?你儿子可是成年人了,而且……”
“你说什么?听不清楚,英国这边信号不好……我要开会了,等妈以后有空了再打电话给你……”
周曈张着的嘴巴还没合拢,就被宋欣一阵抢白后挂断了电话。
“老妈,你也听我把话说完啊!”
周曈气鼓鼓的拿着电话急着又拨宋欣的手机。
可是宋欣早就关机,躲开了她这个宝贝儿子。
“好,你不管,我就自己想办法!”周曈赌气的抛开电话。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周曈首先就想到先要搞清楚这女人是什么来历,再想办法轰她出去。心中有了主意,周曈便立刻开始行动。
严咏洁带来的红色旅行箱,成了周曈的第一个目标。
红色的精制旅行箱,立起来到了周曈的腰间,可见其容积颇大,而在箱头上还有一组三位数的密码锁。
“碰到我,这样简陋的密码锁就没用处了。”周曈无不得意地看着红色的旅行箱,开心的笑起来。
“老爸,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才使用你的这项绝学,如果你泉下有知,千万别怪罪我。”周曈闭上眼睛故作虔诚的说完这番话,就立马跳到密码箱前,一只手扶住旅行箱,然后用耳朵轻轻地贴在密码锁旁,而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的慢慢转动密码,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熟练的惯偷。
过了不到五分钟,只听到“咔”的一声,密码箱被周曈打开了。看着满满一箱子的物品,周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的神情,轻巧而细致的拿出里面的东西,并且极其细心的记下每一件物品摆放的位置和顺序。
“怎么尽是些没用的东西……这是体恤……嗯,裤子……内……内衣……”一条粉红色的女性内裤被周曈拿在了手上,“这个女怪物也穿得这么性感,不过……嗯……她的样子倒是不差,如果不是这么凶……”,周曈的思维不受控制的开始了一些无聊的幻想。
好在时间不长,周曈便恢复了正常,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一只胳膊还在隐隐作痛。
“这女人下手也太恨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周曈一边抱怨,一边继续开始搜寻有用的东西。
最后,终于让他在底层,发现了夹着厚厚一叠东西的文件夹。
文件夹上贴着一块标签,自上而下的写着:公安部特别刑侦组6171号案宗。
“这女人说是我妈的学生,应该学得是经济学,怎么跑去当了警察?”
周曈心中满是疑惑,带着既惊讶又好奇地心情打开了文件夹。
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画着微笑死神的塔罗牌,一瞬间,周曈的脸僵住了,他的表情远远超过他应该有的反应,震惊、悲伤、愤怒……一股脑的从心头涌起。
时间仿佛在一刹那,回到了十年前。
那是阳光灿烂的午后,才八岁大的周曈坐在父亲的腿上,摸着父亲扎人的胡须,像所有那个年纪的男孩一样,和父亲撒着娇。
“老爸,你好久没带我出去玩了,我要去游乐场。”
“爸爸今天没空,明天,明天下午带你去。”
“真的?”周曈兴奋的从父亲的腿上跳了下来。
“当然是真的,老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行,要拉钩!”
“好,拉钩!”
阳光温暖的照在这对父子的身上,周曈小小的手指被父亲宽大厚实的手指包了起来,一个满是幸福的约定就这样完成了。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第二天的早晨,作着美梦熟睡的周曈,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推开自己的房门,然后他所听到的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你好,请问你是周涛的爱人吗?”
“我就是,您是……”
“我是李伟超警官,也是你丈夫的同事,很抱歉,今天早上……我们在办公室发现了你丈夫……”
“他怎么了?”
“……发现你丈夫……在办公室里自杀了。”
……
周曈不记得母亲和这位李警官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听到了母亲的哀嚎,他看到了母亲晕倒在地。他不相信父亲会自杀,他还记得与父亲的约定,甚至还能感觉得到父亲手指的温度……
“撒谎!你撒谎!老爸是不会死的,他更不会自杀!”年幼的周曈冲出房间,指着警官大声地叫道。
……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有一天他终于明白父亲真的死了。父亲是用一颗铁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死之前,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一张塔罗牌。父亲死后留下的遗物就是一本日记和他死前握着的一张塔罗牌,日记里详细的记录了父亲侦办过的所有案件,以及很多稀奇古怪的技巧,而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笔迹重重的三个字:塔罗牌。
周曈终于从痛苦的记忆中回到了现实,眼前的这张塔罗牌和父亲死前握着的塔罗牌完全一样。这种巨大的震惊,让周曈迅速的开始往下看这份档案,越看他越是心惊,多年来存在于心中的疑惑再次被唤醒,父亲不会是一个软弱的人,也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更不会是一个抛下妻儿不负责任的父亲。案卷记录的案情和父亲十年前离奇死亡的情形是如此的一致,这绝不会是简单的巧合。此时的周曈已经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查出父亲“自杀”的真相!
严咏洁从公安部大楼里走出来,她没有去开自己的车,而是叫了一辆出租车,她感觉自己心里堵得慌,思绪也乱成一团,以前没有一个案件会让自己这样感到无能为力。究竟是什么事情或者是什么力量使得她们用这样极其残忍的方式结束自己宝贵的生命?
“也许是我还忽略了什么?”严咏洁用手指轻轻敲打着额头。
“小姐,去什么地方?”司机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哦,去人民路……不,去秀山小区。”严咏洁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搬到了昔日老师的家里。
严咏洁回来的时候,周曈已经收拾好一切,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趴在桌上写试卷。
“还算听话啊。”严咏洁有些意外,她倒是真没想到这猴子会如此安分。
“咏洁姐说笑了,我还想四肢健全的继续活下去。”周曈转过头,摆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现在的他想法已经大大改变,必须尽一切努力地挽留这位女警察,借助她找到案件的线索。
严咏洁没有继续和他贫嘴,先看看了自己的行李还完好无损的放在原位,这才又回过头对周曈说:“我暂时住宋老师的房间,平常没有我的允许,你要是敢擅自进去……”说到这里,严咏洁再次举起她粉白的拳头,并让骨骼发出清脆的节奏。
“打死我也不敢。”周曈吐了吐舌头。
一阵一阵馋人的菜香从厨房飘到餐桌,周曈使劲地咽了咽口水,可是肚子还是不争气的叫了两声。没想到这“女杀手”原来有一手好厨艺,周曈心里暗暗惊叹,他原本预备了几乎可以吃半年的方便面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一眨眼的功夫,严咏洁便端上来两菜一汤。
“吃吧,放心,没毒药!”严咏洁依旧没好气的对着发呆的周曈嚷道。
“如此美味,就算有毒药,我也不会客气的!”周曈说完就风卷残云起来。
严咏洁看着他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不免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宋老师再三拜托,打死也不来照看这个野小子。
严咏洁自己匆匆吃了两口饭,就放下碗筷冷冰冰地对周曈说:“我有事情先出去了,你吃完了就把这里给我打扫干净。”
周曈奋力咽下嘴里的一块肉,点着头说:“嗯,你放心走吧。”
严咏洁一见周曈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自己走了,他又玩什么花样,不过现在有案子要查,实在没空去理会他了。
周曈看着严咏洁出了门,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看了她是半点没发现自己动过她的东西。
“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女人如果能查清楚这件案子,那才真是比起案件本身来更显得不可思议呢!”周曈望着楼下远去的严咏洁想道。
第二位离奇死亡的自杀者胡芳丽,年仅二十四岁,奇风石化公司董事长助理,原本安排三月十八日,也就是今天与男友结婚,而她的这位男友,正是奇风石化公司董事长李长风的长子李万仁。严咏洁根据资料里提供的地址,来到了李长风的别墅。
门铃响了数声之后,一个衣着华丽但是体态略现臃肿的女人慢悠悠的迈着脚步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你哪位?”胖女人不耐烦的远远就叫问道。
“我是警局的探员,有些事情要请你们协助调查。”严咏洁说完就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胖女人一听是公安局的人,脸上反而显得更加不高兴了,但是脚步却快了许多,小跑着来到严咏洁的面前,看了看她的证件,然后激动地说:“一大早你们的人就来过了,已经问了许多问题,现在就不能让我们家暂时清净一下吗!”
“对不起,我只是例行公事,请你先开门。”严咏洁毫不客气的回道。
胖女人看着态度坚决的严咏洁,只有一边打开铁门一边对她说:“那个女人,嫁入我们李家是天大的造化,竟然不知好歹的在新婚前夜自杀,让我们李家丢尽了脸……”
“胡芳丽是不是自杀还言之过早!”严咏洁冷冷的打断胖女人的话,她听到这个女人的言论,心中实在反感,有什么是比一个年轻的生命被夺走更重要的事?家族声誉?
胖女人闻言微微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李万仁在吗?”
“我儿子在楼上的房间里,不过他已经很难过了,请你不要再提一些刺激他的问题。”
“这个我恐怕很难保证。”
胖女人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严咏洁严肃的面孔,又闭上了嘴,无奈的转过身,带着严咏洁穿过花园,走进了别墅。
而另一边,周曈却也没闲着,他匆忙地收拾完餐桌,就再次取出了严咏洁的公文袋。
“开始调查吧!”周曈重新翻看了一遍案卷资料,以少有的严肃表情说道。
第一起“自杀案”发生于二月十三日,死者名叫汪虹,年纪二十一岁,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在班里是学习委员,同时也是学校里的学生会干部,人也长得清纯美丽。周曈看着资料照片里汪虹脸上甜甜的酒窝和灿烂的笑容,心里不禁升出一丝伤感,这样一位女孩在这样的年纪被夺取了生命,任何人看到都会忍不住伤心。资料里的照片上还有日期:二月十二日九点三十分。
周曈飞快的记下案卷资料里汪虹的住址,他决定先去她家,看是否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
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让这个初春也显得暖洋洋的,周曈骑着他那辆绰号“宝马”的脚踏车在城市里穿街走巷。这辆车之所以叫“宝马”倒并非它真的是系出名门,而是因为它至少有十年以上的历史,外表看起来几乎支离破碎,然而链条却还可以带着轮子飞,实在是少见的“宝马”自行车。所有周曈的朋友都奇怪他干吗一直不肯换辆自行车,以他家里的条件就算是换成摩托车,也没有人会感到有丝毫的惊奇。周曈从来不为此解释,只有他自己清楚这辆自行车是父亲曾经用过的,每当骑着它的时候,他似乎都能感受到父亲的存在。
穿过几个胡同,周曈终于来到汪虹家楼下。
这是一幢老房子,在它四周旧楼的墙上都用鲜艳的红油漆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然而唯独这幢楼的外表却还保持着光鲜。而这条街上的住户也似乎都已经搬走了,整条街没有一点人气,再加上窄窄湿湿的街道,两边的楼房又挡住了阳光,每当一阵风吹来,都让人冷不住打个寒战。即使是这样的白天,周曈也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气氛。
周曈无意识的抖了抖身子,心中对于是不是要上楼竟然有了一丝犹豫。
“开什么玩笑,才刚刚开始,我就在这儿自己吓自己。”周曈自嘲的笑了笑,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情绪。
周曈把自行车靠在墙边,推开楼下虚掩的门,走上了楼梯。
严咏洁坐在豪华别墅的客厅沙发上,耐心的等待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一个神情忧伤满脸愁容的青年男子,从楼上缓步走了下来,他的母亲,那个胖胖的李夫人却是仍旧一脸傲慢的跟在他的身后。
“你好,李万仁先生,非常抱歉在这个时候再来打搅你。”严咏洁倒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显得强横,女人特有的敏锐让她感觉到这位李万仁先生确实深爱着他的未婚妻胡芳丽。
“你们还想问些什么……芳丽是不会自杀的,你相信我,她不会自杀的!”本来显得没有丝毫生气的李万仁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抓住严咏洁肩膀激动地喊道。
“李先生,请冷静一点!”严咏洁的肩膀轻轻一滑就挣开了李万仁的双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把自己的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万仁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压住了自己整个人,一点动弹不得。
“我们也和你一样,想了解事情的真相。”严咏洁认真地看着李万仁,然后继续说道:“从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在胡芳丽死亡的现场没有任何其他人出现的证据,铁钉上也只有她自己的指纹,但她的死确实有点不同寻常,为了查清楚,我才来询问你,你必须冷静的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这样才能真正的帮到胡芳丽,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李万仁顺从的点了点头,颤抖的身体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我看不用问了,明显是她自己找死,你这个傻儿子,何必再为这样一个不知好歹女人伤心!”李夫人终于在一旁按捺不住,插嘴说道。
“妈!你不要再说了……”李万仁又显得激动起来。
“夫人,对不起,请你暂时回避一下。”严咏洁对她依旧是一种冷冷的语调。
这位李夫人生气的跺了跺脚,她身上的肉仿佛要塌下来一样夸张的抖动着,不过她最后还是瘪了瘪嘴,无可奈何的上了楼。
严咏洁直到李夫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坐下来,看着低垂着头的李万仁说:“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前天,那天早上我陪她去试了婚纱……”李万仁说到这里抬起头来,似乎再也说不下去,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试完婚纱后呢?”严咏洁继续追问道。
李万仁慢慢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身体稍稍向后仰了些许,才回答道:“因为下午公司还有个会议,所以试完婚纱后我和她简单的吃了顿午饭,就送她回家了。”
“你们在这之后都没有联系了吗?”
“有,那天晚上我还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当时她在一家酒吧和一群朋友玩,我只是叮嘱她早点回家。”
“当晚你为什么没有陪她一起去酒吧玩?”
“我是想陪她一起去的,可是她说那是她以单身的名义和朋友们最后一次狂欢,所以我……”李万仁说到这里,眼睛透出后悔的神情。
“那天晚上,她去的是哪家酒吧?”
“粉红恋人。”
“你没给她再打电话吗?”
“昨天晚上我做完婚礼前最后的准备,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可是她的电话关机了,我以为她睡觉了……直到今天,你的同事来通知我……”李万仁眼睛里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那么你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转变?”
李万仁费力地摇了摇头。
“那么不好意思,打搅了,如果你还能想起什么再联络我,告辞!”严咏洁看到李万仁的样子,知道再问下去也无多大用处。
“相信我,她是不会自杀的!”李万仁悲伤的眼神里忽然射出坚定的目光。
严咏洁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好微微点了点头。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说完,严咏洁转身走出了这幢令她感觉压抑的房子。
严咏洁走出别墅时,不自觉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有人在二楼以一种怪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可当她想看清楚二楼的人究竟是谁的时候,那人却放下了窗帘。
“多半是那个毫无人情味的李夫人吧?”严咏洁这样自言自语的猜测道。不过她现在想得更多的是胡芳丽曾在出事的前一天去过那个酒吧——粉红恋人!
周曈在楼梯上每踏出一步,陈旧的木梯就发出“吱呀”一声,让人感觉整个房子都仿佛抖动了一下。周曈心里也是跟着一起七上八下,真怕这房子突然塌陷,搞得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
房子显然年代久远,昏暗走道里还散发着一阵阵潮湿的煤烟气味,可见在这里住的人经济条件并不宽裕,还在使用煤炭生火煮饭。楼里的人似乎都搬走了,周曈感觉不到半点人气,除了自己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周曈终于爬到了三楼,汪虹的家就在这里。可三楼有两户人家,而两扇对着的门上也没有门牌号码,周曈看了半天,也无法确定汪虹在哪一家。犹豫了片刻,终于决定先敲左边的门,因为这扇门上挂着当地居委会颁发的一张“五好家庭”的证书,显得格外的醒目。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一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才对吧,周曈这样想。
周曈的伸出手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关,只听到“咯吱”一声,门缓缓的被推开。房间里的主人显然已经都搬走了,狭小的屋子里摆着一张陈旧的木桌,在它的右侧是一个已经脱了漆空荡荡的衣柜,而左侧是一张没有了被褥的大铁床。铁床的边上用窗帘隔了起来,周曈走过去,拉开它,发现在窗帘后面还放着一张可以折叠的钢丝床,床头有一个小小的书桌。
周曈上前打开书桌的抽屉,发现里面有一张相片,拿起来一看,相片里的人正是汪虹,而背景好像是一家酒吧的吧台。
“这是哪家酒吧?”周曈拿着相片自言自语说道。
正当周曈准备把相片放到自己怀里去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曈自然反应地回过头,猛地看见一个身形干枯,穿着灰色布衣,却看不清脸的老婆婆悄然立在他身后。
“啊!”周曈本能的惊叫了一声,整个身体忙往后退,一个不稳倒在了钢丝床上,汪虹的相片也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
“你是谁?”老婆婆看着周曈夸张的反应,忍不住的问道。
周曈惊魂未定的倒了下来,由下往上借着昏沉的光线这才看清楚了老婆婆一张满是皱纹的黑脸。
“原来不是鬼。”周曈摸了摸胸口,这才缓过气来。
“浑小子,说些什么鬼话,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老婆婆听到周曈莫名其妙的回答动了怒。
“老人家,你这样站在我身后,是会吓死人的!”周曈尴尬的从钢丝床上爬起来,整了整衣服才继续说:“我是汪虹要好的同学,今天是来看望一下她的父母。”
“他们一个月前就搬走了……”老婆婆说话的时候忽然看到掉在地上的相片,弯下腰捡了起来,“这孩子真可怜,有什么事情想不开要去自杀呢?也不知道她的父母多痛她,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老人家,你知道她父母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吗?”周曈打断老婆婆的话问道。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老婆婆想了想,才又说道:“本来政府拆掉这里,给我们分配了安置房,但他们没要,领了钱就走了,好像听说去了外地,唉,可能是因为这孩子……所以离开了伤心地……”
周曈见人去楼空,看来没什么好待了,就对老婆婆说:“老人家,能把你手里的相片给我吗,我想留个纪念。”
老婆婆用怪怪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周曈,然后笑着说:“这也不是我的东西,既然他们留在这儿了,你就拿去吧。”说完,老婆婆把相片递给了周曈。
“老婆婆,整幢楼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周曈接过相片,好奇地问道。
“嗯,我老婆子一辈子在这里住惯了,哪里也不想去了!”老婆婆的表情看起来固执而又坚决。
“可这儿……”周曈指了指四周,本想劝劝,可一看老婆婆瞪着眼睛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那……我先走了……”
“嗯……你下楼小心点,楼梯滑。”老婆婆仿佛还有什么话想说,可最后还是客气的与周曈告别。
周曈点了点头,也说了两句客套话就下楼离开了。他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自己拿到的这张照片,因为相片上的日期和严咏洁档案里的照片是同一天拍摄的,都是在她“自杀”的前一天。不过拍摄的时间却并不同,这一张的时间是当天晚上22:45分拍摄,而另一张是在早上的9:30分拍摄的。两张相片是同一个人帮汪虹拍的吗?档案里的相片是汪虹在学校拍的,而这一张又是在哪儿?汪虹“自杀”的前一天究竟去了哪些地方?和谁在一起?许多问题突然间摆到了周曈的面前。
“真相就隐藏在许多微不足道的细节中……”周曈默默念叨,那是在他父亲日记里写下的一句话。
周曈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严咏洁还没有回来,他安心的拿出揣在怀里的相片,坐在书桌前仔细的琢磨起来。忽然,他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从旁边的书柜掏出了一个放大镜。
“粉红恋人……”在放大镜的帮助下,周曈终于看清了相片上汪虹身后的一排小字。
“粉红恋人,这家酒吧的消费可不便宜。”周曈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他还记得表哥曾经带他去玩过一次。周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心里一下就凉了,还剩下半个月的生活费看来是过不了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