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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卷第二十六
汉纪十八

中宗孝宣皇帝中

神爵元年 (庚申,前61)

1 春,正月,上始行幸 甘泉 ,郊 泰畤 ;三月,行幸 河东 ,祠后土。上颇修 武帝 故事,谨斋祀之礼,以方士言增置神祠;闻 益州 有金马、碧鸡之神,可醮祭而致,于是遣谏大夫 蜀郡 王褒 使持节而求之。

初,上闻 有俊才,召见,使为 圣主得贤臣颂 。其辞曰:“夫贤者,国家之器用也。所任贤,则趋舍省而功施普;器用利,则用力少而就效众。故工人之用钝器也,劳筋苦骨,终日矻矻;及至巧冶铸干将,使 离娄 督绳, 公输 削墨,虽崇台五层、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庸人之御驽马,亦伤吻、敝策而不进于行;及至驾啮膝、骖乘旦, 王良 执靶, 韩哀 附舆,周流八极,万里一息,何其辽哉?人马相得也。故服 绤之凉者,不苦盛暑之郁燠;袭貂狐之暖者,不忧至寒之凄怆。何则?有其具者易其备。贤人、君子,亦圣王之所以易海内也。昔 周公 躬吐捉之劳,故有圉空之隆; 齐桓 设庭燎之礼,故有匡合之功。由此观之,君人者勤于求贤而逸于得人。人臣亦然。昔贤者之未遭遇也,图事揆策,则君不用其谋;陈见悃诚,则上不然其信;进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是故 伊尹 勤于鼎俎, 太公 困于鼓刀, 百里 自鬻, 甯子 饭牛,离此患也。及其遇明君、遭圣主也,运筹合上意,谏诤即见听,进退得关其忠,任职得行其术,剖符锡壤而光祖考。故世必有圣知之君而后有贤明之臣。故虎啸而风冽,龙兴而致云,蟋蟀俟秋吟,蜉蝤出以阴。 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故世平主圣,俊艾将自至;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会神,相得益章,虽 伯牙 操递钟, 逢门子 弯乌号,犹未足以喻其意也。故圣主必待贤臣而弘功业,俊士亦俟明主以显其德。上下俱欲, 然交欣,千载壹合,论说无疑,翼乎如鸿毛遇顺风,沛乎如巨鱼纵大壑;其得意若此,则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化溢四表,横被无穷。是以圣主不遍窥望而视已明,不殚倾耳而听已聪,太平之责塞,优游之望得,休征自至,寿考无疆,何必偃仰屈伸若 彭祖 ,呴嘘呼吸如 ,眇然绝俗离世哉!”是时上颇好神仙,故 对及之。

京兆尹 张敞 亦上疏谏曰:“愿明主时忘车马之好,斥远方士之虚语,游心帝王之术,太平庶几可兴也。”上由是悉罢尚方待诏。初, 赵广汉 死后,为京兆尹者皆不称职,唯 能继其迹;其方略、耳目不及 广汉 ,然颇以经术儒雅文之。

2 上颇修饰,宫室、车服盛于 昭帝 时;外戚 王氏 贵宠。谏大夫 王吉 上疏曰:“陛下躬圣质,总万方,惟思世务,将兴太平,诏书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而思之,可谓至恩,未可谓本务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时,言听谏从,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 三代 之隆也。其务在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臣闻民者,弱而不可胜,愚而不可欺也。圣主独行于深宫,得则天下称诵之,失则天下咸言之,故宜谨选左右,审择所使。左右所以正身,所使所以宣德,此其本也。 孔子 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非空言也。王者未制礼之时,引先王礼宜于今者而用之。臣愿陛下承天心,发大业,与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旧礼,明王制,驱一世之民跻之仁寿之域,则俗何以不若 ,寿何以不若 高宗 !窃见当世趋务不合于道者,谨条奏,唯陛下财择焉。” 意以为:“世俗聘妻、送女无节,则贫人不及,故不举子。又, 汉家 列侯尚公主,诸侯则国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屈于妇,逆阴阳之位,故多女乱。古者衣服、车马,贵贱有章;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是以贪财诛利,不畏死亡。 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于冥冥,绝恶于未萌也。”又言:“ 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举 皋陶 伊尹 ,不仁者远。今使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骄骜,不通古今,无益于民,宜明选求贤,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财,不宜居位。去角抵,减乐府,省尚方,明示天下以俭。古者工不造雕瑑,商不通侈靡,非工、商之独贤,政教使之然也。”上以其言为迂阔,不甚宠异也。 遂谢病归。

3 义渠安国 中,召 先零 诸豪三十馀人,以尤桀黠者皆斩之;纵兵击其种人,斩首千馀级。于是诸降 归义羌侯 杨玉 等怨怒,无所信乡,遂劫略小种,背畔犯塞,攻城邑,杀长吏。 安国 以骑都尉将骑三千屯备 ;至 浩亹 ,为虏所击,失亡车重、兵器甚众。 安国 引还,至 令居 ,以闻。

赵充国 年七十馀,上老之,使 丙吉 问谁可将者。 充国 对曰:“无逾于老臣者矣!”上遣问焉,曰:“将军度 虏何如?当用几人?” 充国 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遥度,臣愿驰至 金城 ,图上方略。 戎小夷,逆天背畔,灭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上笑曰:“诺。”乃大发兵诣 金城 。夏,四月,遣 充国 将之,以击 西羌

4 六月,有星孛于东方。

5 赵充国 金城 ,须兵满万骑,欲渡 ,恐为虏所遮,即夜遣三校衔枚先渡,渡,辄营陈;会明毕,遂以次尽渡。虏数十百骑来,出入军傍, 充国 曰:“吾士马新倦,不可驰逐,此皆骁骑难制,又恐其为诱兵也。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令军勿击。遣骑候 四望陿 中无虏,夜,引兵上至 落都 ,召诸校司马谓曰:“吾知 虏不能为兵矣!使虏发数千人守杜 四望陿 中,兵岂得入哉!”

充国 常以远斥候为务,行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飨军士,士皆欲为用。虏数挑战, 充国 坚守。捕得生口,言 豪相数责曰:“语汝无反,今天子遣 赵将军 来,年八九十矣,善为兵;今请欲壹斗而死,可得邪!”初, 靡当儿 使弟 雕库 来告都尉曰:“ 先零 欲反。”后数日,果反。 雕库 种人颇在 先零 中,都尉即留 雕库 为质。 充国 以为无罪,乃遣归告种豪:“大兵诛有罪者,明白自别,毋取并灭。天子告诸 人:犯法者能相捕斩,除罪,仍以功大小赐钱有差;又以其所捕妻子、财物尽与之。”充国计欲以威信招降 及劫略者,解散虏谋,徼其疲剧,乃击之。

时上已发内郡兵屯边者合六万人矣。 酒泉 太守 辛武贤 奏言:“郡兵皆屯备 南山 ,北边空虚,势不可久。若至秋冬乃进兵,此虏在境外之册。今虏朝夕为寇,土地寒苦, 马不耐冬,不如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粮,分兵出 张掖 酒泉 ,合击 鲜水 上者。虽不能尽诛,但夺其畜产,虏其妻子,复引兵还,冬复击之,大兵仍出,虏必震坏。”天子下其书 充国 ,令议之。 充国 以为:“一马自负三十日食,为米二斛四斗,麦八斛,又有衣装、兵器,难以追逐。虏必商军进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随而深入,虏即据前险,守后厄,以绝粮道,必有伤危之忧,为夷狄笑,千载不可复。而 武贤 以为可夺其畜产,虏其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计也。 先零 首为畔逆,他种劫略,故臣愚册,欲捐 暗昧之过,隐而勿章,先行 先零 之诛以震动之。宜悔过反善,因赦其罪,选择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辑。此全师保胜安边之册。”

天子下其书,公卿议者咸以为“ 先零 兵盛而负 之助,不先破 ,则 先零 未可图也”。上乃拜侍中 许延寿 为强弩将军,即拜 酒泉 太守 为破 将军,赐玺书嘉纳其册。以书敕让 充国 曰:“今转输并起,百姓烦扰,将军将万馀之众,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争其畜食,欲至冬,虏皆当畜食,多臧匿山中,依险阻,将军士寒,手足皲瘃,宁有利哉!将军不念中国之费,欲以岁数而胜敌,将军谁不乐此者!今诏破 将军 武贤 等将兵,以七月击 ;将军其引兵并进,勿复有疑!”

充国 上书曰:“陛下前幸赐书,欲使人谕 ,以大军当至, 不诛 ,以解其谋。臣故遣 雕库 宣天子至德, 之属皆闻知明诏。今 先零羌 杨玉 阻石山木,候便为寇, 未有所犯,乃置 先零 ,先击 ,释有罪,诛无辜,起壹难,就两害,诚非陛下本计也!臣闻 兵法 :‘攻不足者守有馀。’又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今 欲为 敦煌 酒泉 寇,宜饬兵马,练战士,以须其至。坐得致敌之术,以逸击劳,取胜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发之行攻,释致虏之术而从为虏所致之道,臣愚以为不便。 先零羌 虏欲为背畔,故与 解仇结约,然其私心不能无恐 兵至而 背之也。臣愚以为其计常欲先赴 之急以坚其约。先击 先零 必助之。今虏马肥、粮食方饶,击之恐不能伤害,适使 先零 得施德于 ,坚其约,合其党。虏交坚党,合精兵二万馀人,迫胁诸小种,附著者稍众, 莫须 之属不轻得离也。如是,虏兵浸多,诛之用力数倍。臣恐国家忧累,由十年数,不二三岁而已。于臣之计,先诛 先零 已,则 之属不烦兵而服矣。 先零 已诛而 不服,涉正月击之,得计之理,又其时也。以今进兵,诚不见其利!”戊申, 充国 上奏。秋,七月甲寅,玺书报,从 充国 计焉。

充国 乃引兵至 先零 在所。虏久屯聚,懈弛,望见大军,弃车重,欲渡 湟水 ,道厄狭; 充国 徐行驱之。或曰:“逐利行迟。” 充国 曰:“此穷寇,不可迫也。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诸校皆曰:“善。”虏赴水溺死者数百,降及斩首五百馀人。虏马、牛、羊十万馀头,车四千馀两。兵至 地,令军毋燔聚落、刍牧田中。 闻之,喜曰:“ 果不击我矣!”豪 靡忘 使人来言:“愿得还复故地。” 充国 以闻,未报。 靡忘 来自归, 充国 赐饮食,遣还谕种人。护军以下皆争之曰:“此反虏,不可擅遣!” 充国 曰:“诸君但欲便文自营,非为公家忠计也!”语未卒,玺书报,令 靡忘 以赎论。后 竟不烦兵而下。

上诏破 、强弩将军诣屯所,以十二月与 充国 合,进击 先零 。时 降者万馀人矣, 充国 度其必坏,欲罢骑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会得进兵玺书, 充国 子中郎将 惧,使客谏 充国 曰:“诚令兵出,破军杀将,以倾国家,将军守之可也。即利与病,又何足争!一旦不合上意,遣绣衣来责将军,将军之身不能自保,何国家之安!” 充国 叹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 虏得至是邪!往者举可先行 者,吾举 辛武贤 ;丞相御史复白遣 义渠安国 ,竟沮败 金城 湟中 谷斛八钱,吾谓 耿中丞 :‘籴三百万斛谷, 人不敢动矣!’ 耿中丞 请籴百万斛,乃得四十万斛耳; 义渠 再使,且费其半。失此二册, 人致敢为逆。失之豪厘,差以千里,是既然矣。今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动摇,相因而起,虽有知者不能善其后, 独足忧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为忠言。”

遂上屯田奏曰:“臣所将吏士、马牛食所用粮谷、茭稿,调度甚广,难久不解,徭役不息,恐生他变,为明主忧,诚非素定庙胜之册。且 易以计破,难用兵碎也,故臣愚心以为击之不便!计度 临羌 东至 浩亹 虏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垦,可二千顷以上,其间邮亭多坏败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林木六万馀枚,在水次。臣愿罢骑兵,留步兵万二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处,冰解漕下,缮乡亭,浚沟渠,治 湟陿 以西道桥七十所,令可至 鲜水 左右。田事出,赋人二十亩;至四月草生,发郡骑及属国 骑各千,就草为田者游兵,以充入 金城郡 ,益积畜,省大费。今大司农所转谷至者,足支万人一岁食,谨上田处及器用簿。”

上报曰:“即如将军之计,虏当何时伏诛?兵当何时得决?孰计其便,复奏!”

充国 上状曰:“臣闻帝王之兵,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百战而百胜,非善之善者也,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蛮夷习俗虽殊于礼义之国,然其欲避害就利,爱亲戚,畏死亡,一也。今虏亡其美地荐草,愁于寄托,远遁,骨肉心离,人有畔志。而明主班师罢兵,万人留田,顺天时,因地利,以待可胜之虏,虽未即伏辜,兵决可期月而望。 虏瓦解,前后降者万七百馀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辈,此坐支解 虏之具也。臣谨条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校、吏士万人留屯,以为武备,因田致谷,威德并行,一也。又因排折 虏,令不得归肥饶之地,贫破其众,以成 虏相畔之渐,二也。居民得并田作,不失农业,三也。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罢骑兵以省大费,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 漕谷至 临羌 ,以示 虏,扬威武,传世折冲之具,五也。以闲暇时,下先所伐材,缮治邮亭,充入 金城 ,六也。兵出,乘危徼幸;不出,令反畔之虏窜于风寒之地,离霜露、疾疫、瘃堕之患,坐得必胜之道,七也。无经阻、远追、死伤之害,八也。内不损威武之重,外不令虏得乘间之势,九也。又亡惊动 大幵 使生他变之忧,十也。治 隍陿 中道桥,令可至 鲜水 以制 西域 ,伸威千里,从枕席上过师,十一也。大费既省,徭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唯明诏采择!”

上复赐报曰:“兵决可期月而望者,谓今冬邪,谓何时也?将军独不计虏闻兵颇罢,且丁壮相聚,攻扰田者及道上屯兵,复杀略人民,将何以止之?将军孰计复奏!”

充国 复奏曰:“臣闻兵以计为本,故多算胜少算。 先零羌 精兵,今馀不过七八千人,失地远客分散,饥冻,畔还者不绝。臣愚以为虏破坏可日月冀,远在来春,故曰兵决可期月而望。窃见北边自 敦煌 辽东 万一千五百馀里,乘塞列地有吏卒数千人,虏数以大众攻之而不能害。今骑兵虽罢,虏见屯田之士精兵万人,从今尽三月,虏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子于他种中,远涉河山而来为寇;亦不敢将其累重,还归故地。是臣之愚计所以度虏且必瓦解其处,不战而自破之册也。至于虏小寇盗,时杀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闻战不必胜,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苟劳众。诚令兵出,虽不能灭 先零 ,但能令虏绝不为小寇,则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释坐胜之道,从乘危之势,往终不见利,空内自疲敝,贬重以自损,非所以示蛮夷也。又大兵一出,还不可复留, 湟中 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复更发也。臣愚以为不便。臣窃自惟念:奉诏出塞,引军远击,穷天子之精兵,散车甲于山野,虽亡尺寸之功,偷得避嫌之便,而亡后咎馀责,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

充国 奏每上,辄下公卿议臣。初是 充国 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 魏相 曰:“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册,其言常是,臣任其计必可用也。”上于是报 充国 ,嘉纳之;亦以破 、强弩将军数言当击,以是两从其计,诏两将军与中郎将 出击。强弩出,降四千馀人;破 斩首二千级;中郎将 斩首降者亦二千馀级;而 充国 所降复得五千馀人。诏罢兵,独 充国 留屯田。

6 大司农 朱邑 卒。上以其循吏,闵惜之,诏赐其子黄金百斤,以奉其祭祀。

7 是岁,以前将军、 龙頟侯 韩增 为大司马、车骑将军。

8 丁令 比三岁钞盗 匈奴 ,杀略数千人。 匈奴 遣万馀骑往击之,无所得。

二年 (辛酉,前60)

1 春,正月,以凤皇、甘露降集京师,赦天下。

2 夏,五月, 赵充国 奏言:“ 本可五万人军,凡斩首七千六百级,降者三万一千二百人,溺 、饿死者五六千人,定计遗脱与 煎巩 黄羝 俱亡者不过四千人。 靡忘 等自诡必得,请罢屯兵!”奏可。 充国 振旅而还。

所善 浩星赐 迎说 充国 曰:“众人皆以破 、强弩出击,多斩首、生降,虏以破坏。然有识者以为虏势穷困,兵虽不出,即必服矣。将军即见,宜归功于二将军出击,非愚臣所及。如此,将军计未失也。” 充国 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极,岂嫌伐一时事以欺明主哉!兵势,国之大事,当为后法。老臣不以馀命壹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谁当复言之者!”卒以其意对。上然其计,罢遣 辛武贤 酒泉 太守,官 充国 复为后将军。

秋, 若零 离留 且种 儿库 共斩 先零 大豪 犹非 杨玉 首,及诸豪 弟泽 阳雕 良儿 靡忘 皆帅 煎巩 黄羝 之属四千馀人降。 若零 弟泽 二人为 帅众王 ,馀皆为侯、为君。初置 金城属国 以处降

诏举可护 校尉者。时 充国 病,四府举 辛武贤 小弟 充国 遽起,奏:“ 使酒,不可典蛮夷。不如 临众 。”时 已拜受节,有诏更用 临众 。后 临众 病免,五府复举 数醉 人, 人反畔,卒如 充国 之言。 辛武贤 深恨 充国 ,上书告中郎将 泄省中语,下吏,自杀。

3 司隶校尉 魏郡 盖宽饶 ,刚直公清,数干犯上意。时上方用刑法,任中书官, 宽饶 奏封事曰:“方今圣道浸微,儒术不行,以刑馀为 ,以法律为 。”又引 易传 言:“ 五帝 官天下, 三王 家天下。家以传子孙,官以传贤圣。”书奏,上以为 宽饶 怨谤,下其书中二千石。时执金吾议,以为“ 宽饶 旨意欲求禅,大逆不道!”谏大夫 郑昌 愍伤 宽饶 忠直忧国,以言事不当意而为文吏所诋挫,上书讼 宽饶 曰:“臣闻山有猛兽,藜藿为之不采;国有忠臣,奸邪为之不起。司隶校尉 宽饶 ,居不求安,食不求饱;进有忧国之心,退有死节之义;上无 之属,下无 之托;职在司察,直道而行,多仇少与。上书陈国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从大夫之后,官以谏为名,不敢不言!”上不听。九月,下 宽饶 吏; 宽饶 引佩刀自刭北阙下,众莫不怜之。

4 匈奴 虚闾权渠单于 将十馀万骑旁塞猎,欲入边为寇。未至,会其民 题除渠堂 亡降 言状, 以为 言兵鹿奚卢侯 ,而遣后将军 赵充国 将兵四万馀骑屯缘边九郡备虏。月馀,单于病欧血,因不敢入,还去,即罢兵。乃使 题王 都犁胡次 等入 请和亲,未报。会单于死。 虚闾权渠单于 始立,而黜颛渠阏氏。颛渠阏氏即与右贤王 屠耆堂 私通,右贤王会 龙城 而去。颛渠阏氏语以单于病甚,且勿远。后数日,单于死,用事贵人 郝宿王 刑未央 使人召诸王,未至,颛渠阏氏与其弟左大且渠 都隆奇 谋,立右贤王为 握衍朐鞮单于 握衍朐鞮单于 者, 乌维单于 耳孙也。

握衍朐鞮单于 立,凶恶,杀 刑未央 等而任用 都隆奇 ,又尽免 虚闾权渠 子弟近亲而自以其子弟代之。 虚闾权渠单于 稽侯 既不得立,亡归妻父 乌禅幕 乌禅幕 者,本 康居 乌孙 间小国,数见侵暴,率其众数千人降 匈奴 狐鹿姑单于 以其弟子日逐王姊妻之,使长其众,居右地。日逐王 先贤掸 ,其父左贤王当为单于,让 狐鹿姑单于 狐鹿姑单于 许立之。国人以故颇言日逐王当为单于。日逐王素与 握衍朐鞮单于 有隙,即帅其众欲降 ,使人至 渠犁 ,与骑都尉 郑吉 相闻。 渠犁 龟兹 诸国五万人迎日逐王口万二千人、小王将十二人,随 河曲 ,颇有亡者, 追斩之,遂将诣京师。 封日逐王为 归德侯

既破 车师 ,降 日逐 ,威震 西域 ,遂并护 车师 以西北道,故号都护。都护之置,自 始焉。上封 安远侯 于是中 西域 而立莫府,治 乌垒城 ,去 阳关 二千七百馀里。 匈奴 益弱,不敢争 西域 ,僮仆都尉由此罢。都护督察 乌孙 康居 等三十六国动静,有变以闻,可安辑,安辑之,不可者诛伐之, 之号令班 西域 矣。

握衍朐鞮单于 更立其从兄 薄胥堂 为日逐王。

5 乌孙 昆弥 翁归靡 长罗侯 常惠 上书:“愿以 外孙 元贵靡 为嗣,得令复尚 公主,结婚重亲,畔绝 匈奴 。”诏下公卿议。大鸿胪 萧望之 以为:“ 乌孙 绝域,变故难保,不可许。”上美 乌孙 新立大功,又重绝故业,乃以 乌孙 解忧 相夫 为公主,盛为资送而遣之,使 常惠 送之至 敦煌 。未出塞,闻 翁归靡 死, 乌孙 贵人共从本约立 岑娶 泥靡 为昆弥,号 狂王 常惠 上书:“愿留少主 敦煌 。” 驰至 乌孙 ,责让不立 元贵靡 为昆弥,还迎少主。事下公卿, 望之 复以为“ 乌孙 持两端,难约结。今少主以 元贵靡 不立而还,信无负于夷狄,中国之福也。少主不止,繇役将兴”。天子从之,征还少主。

三年 (壬戌,前59)

1 春,三月丙辰, 高平宪侯 魏相 薨。夏,四月戊辰, 丙吉 为丞相。 上宽大,好礼让,不亲小事;时人以为知大体。

2 秋,七月甲子,大鸿胪 萧望之 为御史大夫。

3 八月,诏曰:“吏不廉平,则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而俸禄薄,欲无侵渔百姓,难矣!其益吏百石已下俸十五。”

4 是岁, 东郡 太守 韩延寿 左冯翊 。始, 延寿 颍川 太守, 颍川 赵广汉 构会吏民之后,俗多怨仇。 延寿 改更,教以礼让;召故老,与议定嫁娶、丧祭仪品,略依古礼,不得过法。百姓遵用其教。卖偶车马、下里伪物者,弃之市道。 黄霸 延寿 颍川 因其迹而大治。 延寿 为吏,上礼义,好古教化,所至必聘其贤士,以礼待,用广谋议,纳谏争;表孝弟有行,修治学官,春秋乡射,陈钟鼓、管弦,盛升降、揖让;及都试讲武,设斧钺、旌旗,习射、御之事;治城郭,收赋租,先明布告其日,以期会为大事。吏民敬畏,趋乡之。又置正、五长,相率以孝弟;不得舍奸人,闾里阡陌有非常,吏辄闻知,奸人不敢入界。其始若烦,后吏无追捕之苦,民无棰楚之忧,皆便安之。接待下吏,恩施甚厚而约誓明。或欺负之者, 延寿 痛自刻责:“岂其负之,何以至此!”吏闻者自伤悔,其县尉至自刺死。及门下掾自刭,人救不殊, 延寿 涕泣,遣吏医治视,厚复其家。在 东郡 三岁,令行禁止,断狱大减,由是入为 冯翊

延寿 出行县至 高陵 ,民有昆弟相与讼田,自言。 延寿 大伤之,曰:“幸得备位,为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争讼,既伤风化,重使贤长吏、啬夫、三老、孝弟受其耻,咎在 冯翊 ,当先退!”是日,移病不听事,因入卧传舍,闭 思过。一县莫知所为,令、丞、啬夫、三老亦皆自系待罪。于是讼者宗族传相责让;此两昆弟深自悔,皆自髡,肉袒谢,愿以田相移,终死不敢复争。郡中歙然,莫不传相敕厉,不敢犯。 延寿 恩信周遍二十四县,莫敢以辞讼自言者。推其至诚,吏民不忍欺绐。

5 匈奴 单于又杀 先贤掸 两弟; 乌禅幕 请之,不听,心恚。其后左奥鞬王死,单于自立其小子为奥鞬王,留庭。奥鞬贵人共立故奥鞬王子为王,与俱东徙。单于右丞相将万骑往击之。失亡数千人,不胜。 5lDaACZcq1Q1rVDSuF2y8+tmzBBxkisfQ2TbfcCho2OCpjBhzfVbXOv5FfoK1L1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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