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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虚伪

西方伟大的思想家流传下来的哲学智慧是西方文明对世界宝贵的馈赠之一。鉴于酷刑仍未根除、关塔那摩监狱仍未关闭,西方理应重温它们的承诺:用理性来理解和改善这个世界。

我一生中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学习西方哲学,吸收从苏格拉底到维特根斯坦的西方伟大思想家的智慧。几千年来,这些伟大的思想家对逻辑推理的奉献着实令人鼓舞。因此,对我而言,西方的力量始终与致力于运用理性来理解并改善这个世界密切相连。

西方逻辑总是无可辩驳。简单的逻辑即可产生无可辩驳的陈述。因此,如果前提是“所有的狗皆是动物”,那么,因为“菲多是狗”,所以“菲多是动物”这一说法就无可辩驳。类似的严谨同样适用于道德推理。因此,如果一个叫X的人说“人类不应该折磨同类”,那么要想使结论无可辩驳,他就必须说“我不应该折磨人”。这种逻辑是绝对严谨的,没有例外。因此无论是谁,支持前一个言论却反对后一个言论都将被指虚伪,而且这一指控是合理的。

在理论上,西方谴责虚伪;在实践中,西方却常常沉迷于虚伪

在理论上,西方谴责虚伪;可悲的是,在实践中,西方却常常沉迷于虚伪。一些当代重大案例可以证实这一点。几十年前,美国国会通过立法,指示美国国务院发布世界上所有国家(美国除外)的年度人权报告。之后,美国国务院就煞费苦心地记录发生在其他国家的酷刑案例。 例如,在关于斯里兰卡和突尼斯的人权报告中,美国国务院谴责这两个国家将“近乎淹溺”和“将头浸入水中”作为酷刑。按照道德推理的逻辑,美国这么做也是在宣称本国没有实施酷刑。

2001年,“9·11”事件发生后,美国发起了一场全球行动,来打击制造恐怖袭击的伊斯兰极端恐怖主义分子。根据国际法,这一行动是正当的,联合国安理会的决议也赋予了这一行动以合法性。 然而,美国在抓捕了一些恐怖分子嫌疑人之后,将他们带到关塔那摩监狱并对其实施了酷刑。这一做法明显标志着美国道德立场的转换,它从“禁止使用酷刑”转变成了“可以使用酷刑”。尽管美国从来没有在口头上说过,但从道德推理的逻辑出发,美国以更为有力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现代道德哲学最伟大的著作之一是英国哲学家R. M.黑尔的《道德语言》一书。(顺便一提,在二战中,日本攻下新加坡后,黑尔成了日本的战俘,曾在卫生纸上写作过这本书的一部分内容。)这本书开头部分的言辞铿锵有力:“如果我们要问一个人,他的道德原则是什么,那么,最能确定正确答案的方式就是研究他的所作所为。” [1]

“可以使用酷刑吗?”

简言之,西方的道德推理是不容置疑的,并且不允许有任何例外,因此,当美国开始折磨人类时,它就是向世界宣告“可以使用酷刑”这一理念。既然这是美国的道德立场,那么美国国务院就应该停止发布“谴责”其他国家酷刑的年度报告,这才合乎逻辑,因为那么做显然是虚伪的。但令人惊讶的是,美国国务院并未停止发布报告。更令人惊讶的是,美国拥有世界上体量最大、实力最强的“道德产业”:从《纽约时报》与《华盛顿邮报》的社论到世界上最伟大的智库与大学的报告,在道德评判的产出上,任何国家都无法与美国匹敌。对于美国国务院发布人权报告这一公然的虚伪行为,这个庞大的“道德产业”系统本应该暴跳如雷,但事实上,没有人严厉谴责这一行为。美国国务院的年度报告继续在《纽约时报》上被发表、报道和引用。如果苏格拉底本人还活着,那么他将做出一个在逻辑上无可辩驳的陈述:《纽约时报》助长了这些报告的虚伪之风。

除美国外,欧洲是世界第二大“道德产业”基地。在收到有关俄罗斯和伊朗等国实施“酷刑”的报告时,大多数欧洲国家政府会毫不犹豫地进行谴责。根据“禁止使用酷刑”这一说法产生的道德推理逻辑,当美国实施酷刑时,欧洲各国政府本应该立即予以谴责。但令人瞠目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个欧洲国家政府这样做过。这些国家的“道德产业”也没有要求其政府解释未能在逻辑上保持一致并谴责美国的原因。可见,欧洲国家也是虚伪至极。

更为重要的是,所有道德哲学家都强调,遵守道德原则最有力的证明是在境况艰难、需要牺牲的时候仍然坚定不移。举例来说,当欧洲各国政府谴责诸如津巴布韦的穆加贝或者委内瑞拉的乌戈·查韦斯的独裁统治时,它们可以放心大胆地谴责,因为不需要为正确的道德立场付出任何政治或经济代价。由于不需要付出代价,它们也就无从证明自己遵守了道德原则,这同时凸显出它们不对美国实施酷刑进行谴责之举。当谴责的代价很高(可能会遭到美国的报复)时,欧洲政府没有谴责美国,这正如黑尔所言,欧洲政府用自身行为表现出了真正的道德立场。当欧洲放弃谴责美国时,欧洲实际上是在告诉人们,其真实的道德立场是“可以使用酷刑”。

2021年是“9·11”事件的20周年纪念,也是主要西方国家道德扭曲的20周年。美国在遇袭后雷霆震怒,现如今,袭击已经过去了很久,所有西方国家政府(包括美国与欧盟)都应深刻反思它们对自己最珍视的道德原则的破坏。有一点很明确,酷刑是最令人发指的行为。实际上,在“9·11”事件发生前,所有西方国家之间已经达成了牢固的共识,即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实施酷刑。

告别虚伪

如果所有西方政府都能身体力行地遵守“禁止使用酷刑”这一强烈的道德声明,那么这个世界将变得更加美好。关塔那摩监狱应该被关闭。所有通过提供“非常规引渡”与美国共谋实施酷刑的欧洲政府,应该公开自己的所作所为,与酷刑划清界限,这样西方历史上这痛苦的一页才能翻篇。

说到底,西方最伟大的思想家们留下了无尽的哲学智慧,这是西方文明最伟大的力量之一。由于轻易地向酷刑低头,西方的地位和威望都受到了损害。遵循西方伟大的哲学家们流传下来的伟大原则,将有助于弥补这种伤害。西方的这个污点可以且应该被抹除。

[1] Richard Mervyn Hare, The Language of Morals . No. 77, Oxford Paperbacks, 1991: 1. UvGuCdtDEATFZY21L9asGSxI+9Moj+/JtqePuMSCpScE1F2/d32YbuHFBqnZyc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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