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亭镇陆巷是随着上海国际汽车城建设,由7个建制村、30个自然村、685户动迁家庭组建的农民集中居住社区,整个社区分为4个小区,社区覆盖面积逾50万平方米。随着城市化的发展,该地吸引了大批流动人口入住社区,社区实有人口6 300余人,其中外来人口占到80%。由于“乡土情结”的存在,居民自治意识相对比较薄弱,公共绿地被分片“私有化”种上了各种时蔬,不仅社区环境被破坏,因此而产生的各种矛盾还扰乱了社区生活秩序。自上而下的整治只会越发激起居民反感的情绪,如何从源头上根治毁绿种菜的社区顽疾,改善社区的环境,从而提高居民的生活质量,改变居民根深蒂固的观念,让居民接纳并最终形成自治意识成了社区工作的第一要务。
如何营造好这类农民动迁别墅社区,一直困扰着上海郊区的基层政府。近年来,嘉定区持续地推动社区营造和社区共营的社区建设计划,区、街镇都在鼓励和撬动社区的自发力量投身于社区营造和美好家园建设,不仅出台了一系列政策鼓励、支持和引导社区共营,而且各地都在因地制宜地通过合适的方式及载体激活和调动社区的自发力量。在镇党委政府的领导下,陆巷社区积极探索,通过党建引领机制,全流程协商,共同破解社区治理难题,推动“美丽家园”建设。陆巷社区的景从一朵蔷薇花开始,坚持以党建为引领,以蔷薇为媒介,以项目化操作为路径,以“百千万工程”为依托,最终有了一座花园、一片格桑花海、一个花苗基地、一个可食用玫瑰基地、一条“美家美巷”。陆巷社区的乱种植问题和部分其他社区治理难题都因“这朵花”而得到解决,最终实现共建共治共享,建成美丽家园。
在“蔷薇巷”项目的推进过程中,居委会不是通过行政命令,而是采取大量入户走访调研,再通过开展各种活动和培训,让居民接受和消化自治理念,让自治理念先在他们的脑海中生根发芽,最终通过自己的双手来进行空间美化,解决农民别墅社区环境脏乱差的问题,促进农民别墅社区环境质量的整体提升。依托“蔷薇巷”建立起来的成熟机制,不断进行功能叠加,持续深化自治。
2017年6月,陆巷社区在区社建办和安亭镇的指导下,围绕党建引领,组建以党员为核心的骨干队伍,分片走访到户,与居民拉家常,短短一年中,走遍225弄所有住户,最多的走访了7次,发放问卷400多张。问卷围绕如何破解社区环境难题面向广大居民征求意见,并在此基础上反复协商推敲,最后决定用易种植、好管理的蔷薇统一装扮公共区域,形成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社区营造计划。其核心内容是,通过组织社区的自发团队,在镇居的引导和支持下,对社区公共空间进行居民高度参与的再造,将原来经常遭受“毁绿种菜”的公共空间打造成为遍布鲜花绿叶的“蔷薇巷”。在整个过程中,社区居委并没有为居民“代劳”,而是本着过程导向和社会自主导向的原则开展活动并进行引导。
为了打消居民的顾虑,陆巷社区的第一批蔷薇就种在社区居委的围栏边,不仅能够让居民直观地看到蔷薇的成长,更是一个实际的样板,让居民切身地感受到环境的改善。2017年11月种下的第一批蔷薇于次年春天陆续绽放,居民心中自治的种子也由此生了根发了芽。2018年初,在居委的组织推动下,陆巷社区成立了“蔷薇巷”社区自治委员会,形成了由5位社区积极分子组成的创建团队。为了形成示范带动效应,创建团队与居委商量,第一批创建从居委所在的小区开始,从居委附近的公共空间开始,从主干道两侧开始。第一批创建有20多户加入,形成了初期的示范效果。在第一批创建的带动和示范效应下,创建团队就第二批创建提出了经费“众筹”计划,基本做法是鼓励加入的住户提供一定的创建经费,用于购买花株。确定下来的标准是,一般住户为50元每户,困难户可以降低到20元每户,鼓励居民多捐,上不封顶。创建活动得到了居民的积极响应,一户经济条件较好的居民甚至拿出了1 000元给予支持。第二批创建很快有60多户居民加入,“蔷薇巷”创建计划的实施进入了快车道。
建立培训机制,用专业课程吸引居民走出来。2018年起,居民在社区骨干的带领下,参与社区共营1.0~6.0版的课程学习。居民们都是第一次接触社区营造,从了解社区、收集资源数据开始,对社区一点点开始认知,随着课程的逐步升级,居民们更是学到了如何开展社区自治的方法。2019年初,在参加了社区愿景规划师的学习后,居民们活学活用,自己画图纸,建立3D模型,将“88号空置地块”成功改造成了一个有故事、有情怀、有温度的小花园。225弄小区前的荒地也在居民的规划下变成了格桑花海,长期被居民“征用”的菜地更是变成了蔷薇苗圃基地,这些为首届蔷薇地景艺术节的成功举办做了铺垫。
建立人才机制,骨干梯队数质同增长。蔷薇巷项目启动伊始,5位党员和社区积极分子组成了“蔷薇巷”项目核心骨干团队。近年来,陆巷社区居委始终以网格化管理,下沉式地挖掘社区骨干,此后更是依托安亭镇“百千万社区管家行动”培训计划,又挖掘出30多名居民自治骨干充实到“蔷薇巷”项目团队中,最终形成一支稳定的骨干队伍。值得一提的是,在2020年新冠疫情防控中,骨干队伍的自治作用凸显。在此后的人口普查、疫苗接种工作中,骨干队伍都发挥了积极的作用,甚至“骨二代”“骨三代”也不断加入队伍之中,为社区治理带来新鲜的血液。
建立协商机制,合作协商活化社区治理。蔷薇巷自治项目的初期,围绕“种什么”,协商由一开始的居民骨干、居民代表参与,到现在全民参与;协商形式从一开始的举手表决,到现在的个人提议、集体附议;一旦出现需协商的议题,由社区党组织负责召集,居民骨干参与制定协商流程,从骨干代表扩散至全体居民一起参与。每年9月,由居委带领从块组开始层层梳理一年的得失,重点商讨小区环境改变后大家的感受;居民发生了哪些改变;你更希望有哪些变化,这些变化我们是否可以独立完成……以块区聊天协商到核心团队的每周协商,每次都会带着居民一起到现场协商解决问题,形成协商工作流程。如2019年在推进垃圾分类定时定点集中投放项目中,小区垃圾投放点位从67个减少到11个。这一过程由居民自主发挥动员和解释的作用,尽管初期大家意见不一,但居民从户开始层层召开沟通协调会、逐个小区推进,实地察看,最后在征得全体居民同意的情况下,一致决定多走一些路锻炼身体,少设立几个点减少成本,最终只设置了3个垃圾投放点位,并且无居民投诉和反对。全过程协商方法为“蔷薇巷”项目后续开展各类活动拓宽了思路,盘活了社区治理资源。
举办盛典活动,点燃居民自治热情。2019年4月,在陆巷居民的策划和全程参与下,首届蔷薇地景艺术节开幕,居民们亲手打造的多处中大型地景是本次活动的一大亮点。首届蔷薇地景艺术节的成功举办,树立了居民参与的信心,居民参与社区治理的热情也格外高涨,突破了社区治理的瓶颈。2020年,居民们在疫情管理和节庆活动举办相矛盾的情况下,另辟蹊径,在线上成功举办了第二届蔷薇地景艺术节—云赏花。自治活动的举办,使居民们有了创新意识和超前意识,当居民们看到“夜市经济”这个词时,他们又找到了一个“热点”。于是,他们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策划,在格桑花海处成功举办了蔷薇端午夜市。当居民们体验到了自治的快乐后,在中秋、国庆即将到来之际,他们又一次策划了规模更大、形式更丰富多样的蔷薇中秋夜市暨蔷薇巷项目成果展。2021年,粮囤的翻新,格桑花海的播种,“美家美巷”的落成,以及30余处小地景的新一轮打造,催生了第三届蔷薇地景艺术节。此次的蔷薇地景艺术节不同于以往的舞台表演,将展示的舞台搬到了居民的院落中,让居民在自己的家中就可以“搭台唱戏”,给了居民更多的互动空间和展示自治成果的舞台。
蔷薇课堂加持,挖掘居民创造潜力。作为自治项目重要环节的“蔷薇巷”课堂,一开始的目的是将人聚在一起,让居民们做喜欢的事,给居民们创造交流的平台,但是随着项目的深入,课堂在慢慢转型的同时也激发了居民的潜能,课堂内容也从一开始的手工制作,变成了蔷薇系列产品的开发,如永生花钥匙扣、玫瑰牛轧糖、玫瑰养生糕、可食用玫瑰Detox water、蔷薇系列盲盒等。
健全养护机制,小区美景常见常新。88号小花园自落成后,每年都由居民自行维护,何时翻新螺旋花坛和厚土堆肥基地,何时修建篱笆上的藤本月季,哪里需要添置小景,网红打卡点如何翻新,全部都被居民们安排得“明明白白”。格桑花海的景观也是由居民每年维护并升级,从粮囤的制作到花海一年两季的播种、收割,全程都由经验丰富的居民主导参与。225弄“美家美巷”自建成后,居民自发签订了管理规约,并定期养护,保持公共空间的整洁美观。
建立出租规约,探索管理新路径。因陆巷社区是典型的农民别墅社区,出租房比例非常高。在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之初,骨干居民首先站了出来,为社区守好大门的同时,也很快协商出台了一套完整的防疫机制—房东责任制,将防疫防控责任落实到房东,让房东管好房客。居民骨干也自发排好班,在各小区门口为大家“守门”、测体温、登记信息。疫情趋于稳定后,社区启动协商机制,继续延续此前的房东责任制,并通过多次协商,入户走访,问卷调查,起草了《农民别墅出租管理规约陆巷别墅试行版》,并在650弄试行。2021年3月,陆巷社区的居民骨干再次号召其他居民开启“头脑风暴”,把目光投向了房与房中间乱堆物和种菜的“隔弄”。通过深入社区走访调研、征询意见等方式,勾画图纸,正式启动“美家美巷”改造项目。在各方力量的参与下,225弄小区有9条“隔弄”进行了试点改造。在改造过程中,居民自行添置公共座椅,制定规约,做好绿化养护、环境卫生维护工作。自此,居民家“中间”的环境也得到了改善,家门口就有了交流和协商的平台。居委成员、居民在协商中不断增强了公共意识和主体意识。
从最初由居民商定种植蔷薇花以改变小区乱种植现象,到居民自发打造地景,并且每年举办一次蔷薇地景艺术节,每一个环节都有居民主动参与,操作的主动权由居民掌握,过程由居民控制,社区居委会做好监督管理。全过程民主协商的参与方式改变了社区样貌,改变了住在社区里的人。地景艺术节的开展,将社区民主协商的理念植入每个居民心中,一个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有温度的社区生活共同体在陆巷社区已初步形成。
在自治项目的推进过程中,陆巷社区通过党建引领,与星光村、星明村、赵巷村、安亭建设公司、松鹤公司等方泰片区14个村、企党支部党建联盟深化合作,形成多元主体协同参与小区综合治理模式。通过村居联动,做好社区拆违和控违工作;开展各类主题活动,同时在各共建村、企业的帮助下,为社区建设300米的健身步道一条、150米便民步道一条、停车场一块、小花园一座以及改造景观多处。区域化党建形成的合力为社区治理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陆巷社区党支部共有党员4名,通过积极发挥支部战斗堡垒作用,挖掘和培育支部及社区双报到党员骨干,涌现出了像印其兴、王龙根、李润等党员骨干和先进典型,在“蔷薇巷”项目推进过程中起到了嵌入式党建引领作用。
“蔷薇巷”自治项目的推进,旨在依托项目运作培育社区精神,让居民真正当家作主,开展社区自治,打造优美宜居的生活环境,从而提升社区居民满意度和居住幸福感。因此在“蔷薇巷”项目实施过程中,陆巷社区党支部、居委会并没有为居民“代劳”,而是本着引导和启发的原则,让居民通过亲身参与,培养他们的自主意识和自治本领。随着项目的推进,社区环境的改变,居民们切身体会到了变化,也主动参与社区事务,用实际行动践行“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为人民”理念。
2019年,安亭镇启动“社区管家”行动,全面推广“安营模式”,开展百千万“行动讲师”训练营培训。通过理论培训和实地操作,提高了社区的治理水平,掌握了社区治理的方法和路径,打开了社区治理工作的思路。在社区实行小区管家计划与“蔷薇巷”自治项目有机结合,每个小区配备社工一名作为社区管家,由管家召集一批有感召力、有公益精神的户组长、居民代表、群团活动负责人成为小区的核心力量,通过赋权提升居民对社区的认同感和获得感。从原本的225弄小区试点推广到650弄和801弄,根据每个小区的特点,因地制宜,通过百千万工程让蔷薇盛开在社区的每个角落,形成了人人参与、人人负责、人人奉献、人人共享的社区共营新格局。
不论是在疫情防控还是在人口普查工作以及后续的疫苗接种工作中,都可以看到不仅仅是社区骨干在参与,社区的居民也逐渐愿意加入社区治理的队伍中去。在疫情防控中,居民们配合骨干志愿者做好排班轮岗,守好小区的每一扇门;在人口普查工作中,年轻人的加入使得陆巷这个农民别墅社区自主填报率超过了86%;在疫苗接种工作中,由于社区骨干通过入户、微信告知等方式多元发动,社区适龄人群接种率超过90%。
“蔷薇巷”自治项目自2017年下半年开展至今,自治的理念已经在居民的脑海中逐渐扎根。从当初的部分人家种花发展到现在每户人家都种花,特别是88号小花园建成后,居民们对美好的社区环境有了更加迫切的需求。对于小区健身跑道中间的空地,居民们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用容易种、开花快的格桑花来填补“空白”。于是,居民们自己除草、平整空地、播种、浇水。50天之后,花期如约而至,格桑花海随风起浪,这里俨然成了网红打卡点。在自治意识逐渐增强的过程中,居民主动参与社区建设的积极性更高了,参与者的范围越来越大,在居民骨干的带动下,650弄与801弄的居民也纷纷加入了自治的队伍;居委从原来的“组织者”变成了“配合者”。
自“蔷薇巷”自治项目开展以来,“导游”全部由居民担任,从一开始的羞怯、被动到现在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在居民为“游客”介绍“蔷薇巷”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的同时,社区的核心文化价值也在慢慢形成。居民自治的魅力不仅体现在观念上的改变,更是让居民有了主人翁意识。近年来,随着环境的改善,居民的生活体验感变好,仅225弄小区就有5户居民从城市“反流”搬回了小区。
一是要善于转变政府的治理思路,从大包大揽变为协商共治。社区的有效治理来自多方参与,既离不开政府行政力量的刚性治理,也离不开居民自治的柔性加持。而柔性的居民自治表现出治理成本低、副作用小、后劲足等优点。因此,要继续通过社区共营自治项目来撬动社区治理资源,通过社区能人的带动效应,开展社区协商治理,一方面为居民提供精细化、个性化服务,另一方面实现服务者与被服务者的相互转化,从而推进社区共治共享的实现。“蔷薇巷”自治项目,拉近了居民之间、团队之间的距离,平稳解决了乱种植的问题,还优美的公共空间给全体社区居民。
二是要善于挖掘社区的治理潜能,从治理菜鸟变为治理能手。自开展社区共营以来,在区社建办的支持和帮助下,安亭镇结合各社区实际情况分层、分时组织社区工作者和居民骨干、积极分子开展了“百千万行动”社区管家培训、“社区共营”1.0版到6.0版的培训以及从社造理念的培植到愿景规划师专题培训等。参与对象包括社区居民、物业管理者、业委会成员、社工等,为社区共营自治项目的执行培养了一大批骨干。通过知识培训和实操演练,让社区工作者和居民骨干从菜鸟变成了能手,他们对开展社区共营表现出了强烈的意愿。事实证明,项目越多,居民的参与越活跃,社区迸发的活力越持久,取得的成效也越明显。
三是要善于发挥居民的创造性思维,从台下观众变为台上演员。要通过自治项目的推动,为社区居民、辖区单位、区域化社会力量参与社区治理提供施展的舞台。居民拥有了参与权和建议权,掌握了话语权,有利于整合盘活各方资源为社区所用,有利于调动各方社会力量参与社区治理的积极性。以前居委会事事走在前头,领着居民走,既搭台又唱戏,居民没有亲身感受,不会主动点赞。俗话说,居委走一百步,不如居民走一步。在社区共营过程当中,居委要将舞台交给居民,让更多的居民和其他参与者成为舞台上的“主角”。
四是要善于寻找恰当的项目杠杆,从盲目用力变为科学施力。要利用社会组织发展中心的枢纽功能,积极推动社会组织参与共治,改变过去居委单打独斗的格局。协同社会、物业、业委会和驻区单位的力量,让共营力量无限叠加,赋予自治项目延伸功能,让社区文化成为“整体性共享”文化,社区共营的成果由全镇社区居民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