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传回了一个对离尘子来说坏到了极点的消息:汝阳哨卡沦陷两天之后,突然出现异常的爆炸,整座山峰被剧烈的爆炸削掉了三分之一,山体还出现了两道巨大的裂缝。
这对于溧阳卫城来说,未必不是一个好消息,减少一个可有可无的哨卡意味着可以少布置一些兵力,少打一些仗,苏越齐指挥官最大的疑惑就是爆炸从何而来,据侦察小队带回的情报来看,爆炸的威力明显不是一般的烈性炸药能够做到的,溧阳卫城特种营与普通兵营都没有这种高质炸药,如果是对方干的,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呢?
离尘子确认这个消息后有点失落,尽管借助大导引术的同时用身体硬抗以“截留”那神秘少女的法则让他差点送命,但一条辅元脉的成功修复,让他对借助这种形式重回修道之途产生了强烈的信心,但是现在汝阳哨卡的巨大爆炸分明是扼杀了他的希望。
短暂的失落过后,离尘子又重新燃起了信心之火,既然这个行星上存在神系的魔法阵、法则,那么就注定不会是唯一的,否则谁来布置魔法阵?神秘少女又怎么会出现?基于此,在其它地方肯定会有类似的存在了。
找到它,惹恼它,截留它的法则,修复元脉,这是离尘子现阶段最想做到的事。但他还做不了这些,即使身体状态完全恢复,他的战力仍不足以漫无目的的长途跋涉,城镇附近还略微好说一些,如果进入无人区,那会是一场很可能不会醒来的噩梦。
尽快恢复身体,增长实力,便成为了重中之重。
几天后,认为自己身体协调性恢复得差不多了的离尘子出现在了特种营的训练区。
溧阳卫城的训练区明显要比洛云冈完善上许多,它位于地下六层并分作五个小区,特种营的士官可以带辅兵在这里做力量、速度、敏捷、射击以及搏斗的训练。
与伍百岁期待的不同,离尘子首先选择了敏捷训练区。
敏捷训练区是一个高度十四米占地六万平方米的洞穴,这个在灭世之战前作为战略粮食贮备仓库的存在实际上并没有发挥过多大的作用,因为在建成时碧衍行星已经实现了联盟,并且随着高效农业的快速发展,粮食储备的必要性也就越来越小,不过现在这里已经被构建成了一个还算不错的训练场地,唯一的缺陷是需要收费。
场地内的两盏灯光明显有点昏黄,远不足以让人看清训练场地,场地上的积尘很厚,毕竟很少有士官用生硬的训练场所训练自己以达到提升的目的,对于这大部分人来说,打仗积累经验,缴获,兑换体质药水,就是最便捷的提升了。
尹筱筱这两天曾劝说过离尘子使用体质药水,并暗示他自己可以帮助获得,但离尘子婉言谢绝了。
阅读了很多资料的离尘子清楚体质药水的作用是什么,他不愿用这种药水激发自己的身体潜能,实际上他的这种理解跟官方的表述有着不小的差异,体质药水的官方效用是:打开基因锁。
制造了体质药水的那些人认为人体基因的潜在力量是巨大的,问题是你得先破解它,打开它,才能激发潜能,获得基因力量。但离尘子不这么认为,修道成仙途中的一路磕磕绊绊让他积累出来的丰富经验告诉他,凡人躯体成为道体,需要做的是首先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容器以容纳元力,并且让这些元力尽可能以符合“道”的形式循环,当元力在循环过程中元力数量、轨迹、涨消节奏完全契合“道”之后,凡躯便会进化成道体,道体完全契合“规则”后,道体便会消解,重新组成更高级的仙体。
不过现在的离尘子不需要这么麻烦,他拥有的七彩灵魂除了是一种级别的象征外,还意味着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积累足够的元力就可以重入仙籍,可以完全跳过契合“道”、“规则”这两个坎,因为七彩灵魂还有其它的象征意义:对规则的完美契合以及掌握独特的规则。
离尘子训练自己的目的有二,一是恢复、提升,二是进入荒野。
人类没有涉足的六分之五地域里,有着离尘子的希望,也存在着诸多奇异凶兽、植物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危险物种。
比以往更强大的战力、体能、速度变得尤为重要。
离尘子走进敏捷训练区时,第一眼便看到了场地上那些很突兀的小型金属塔架,每一个塔架上都假设着许多枪械,这些枪械不是用来战斗的真家伙,而是枪托里连接了电缆的训练枪:它们的总数为一千支,由电控击发,射出7.62毫米口径的橡胶弹头。根据它们枪口的朝向来看,这些家伙基本封锁了训练区的所有区域。
伍百岁钻进了训练区入口出的小控制室里,离尘子需要让伍百岁来摁下那些分组电源,让那些枪有选择性的射出子弹,在指导完伍百岁如何使用这些按钮后,离尘子警告他说:“根据地段随机按,不要考虑我是否会受伤,这些橡胶弹头没有杀伤力。”
想了想后,离尘子挤出了一个微笑,拍了拍伍百岁的肩膀:“如果你能够射中我十次,晚餐你可以吃两勺子肉。”伍百岁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离尘子刚在起跑点站好,眼角的余光便看到了两点枪焰……
仆倒,横翻滚、急转、侧跃……
控制室内的伍百岁紧张的盯着离尘子的身影,手忙脚乱的摁动那些按钮。
四十六分钟后,离尘子的大腿中了一枪,半分钟后,又中了一枪……
三个小时的训练结束后,伍百岁乐呵呵的跟在满头大汗的离尘子后面走着,脑子里一边回忆那罐头肉的滋味。离尘子的脸颊有点发热,在中了第九枪时,他忍不住散开仙识,没想到此时的伍百岁已经能够娴熟的操纵那些按钮给他设伏,再然后,离尘子便悲剧了。
橡皮子弹一共在离尘子的身上留下了一十六处红点,殷红得像是尹筱筱弄出来的吻痕。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离尘子又出现在了敏捷训练营里,这次,他中枪的次数又多了些……
第三天,中枪二十八次,离尘子有点羞恼。
第四天,中枪二十二次,离尘子稍感欣慰。
第九天,伍百岁费尽心思只击中离尘子一枪,却差不多把训练区里的按钮按了个遍。
第十七天,离尘子顺利在训练场地里的千支枪口下滞留了六个小时,毫发无损,他在这十几天里已经能够做到依靠枪焰、枪声、空气振荡来准确判断子弹的来向、速度而及时调整自己的身体姿态以闪避子弹,而不是像以前战斗时那样靠着眼花缭乱的战术动作误导敌人的射击。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身体恢复速度不错,柔韧性也增加了不少,这样的身体让他在弹流中应付得更是自如。
第十八天,离尘子发现自己手中的粮券和净水券告罄,只好改去力量训练区训练,毕竟除了力量训练区外,其它的训练区都是收费的。
离尘子现在对力量不感冒,能连续搬起29吨重坦克四十七次的他并未在战斗中感受到力量增长的好处,但是除了这儿之外,其它地方他暂时也去不了。
在力量训练区的比较以往多,在狐狼之城连续从其它卫城抽调了数十名战职人员连同他们的辅兵到溧阳卫城来以后,赋闲的士官增加了不少。离尘子在力量训练区的出现引起了不少关注的目光,这些目光中,佩上士衔的居多,如果不出意外,所有的上士最后都会晋升至尉级,在这之前,大家都愿意有选择性的相互结交以备日后只需,毕竟到了尉级,仗就不是现在这么打的了,消耗和收获同样惊人,那意味着需要合作才能获得。
离尘子的出现给了他们一个暗示:他对自己身体的恢复有信心。
这对几个女士官是个极好的刺激,她们甚至有点跃跃欲试了。
离尘子没有去看周围的人,他从不关心这些,径直走到墙边的力量测试靶前,活动了几下左臂,挥拳,拳头带着风声狠狠地击打在了合金靶心上,两秒钟后,旁边的一个显示屏报出了力量数值:2992磅。
离尘子皱了皱眉,左上臂刚才因为挥臂过猛有点疼痛,揉了揉后,他挥击出了第二拳,力量数值2986磅。
摇摇头后,离尘子走到负重训练器旁开始在伍百岁的帮助下做负重蹲。有两名下士瞥了一眼离尘子的拳力数值后吸了口凉气,这可是非常接近五级力量了啊。
对于离尘子来说,这个数据根本连他在特种训练营的成绩都比不上。
一连在力量训练营训练了几天后,士官们对离尘子失望了,这家伙似乎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对别人的好意永远平静得好似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既是这样,别人也就不愿再在离尘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离尘子倒也乐得清净。
尹筱筱很郁闷,自从那次之后,离尘子在她的脑海里变得完美起来,以致于让她在好一通胡思乱想后,认为跟离尘子在一起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会比她在狐狼之城的未婚夫德内尔强上不少。有了这种心思后的尹筱筱每天都盼着离尘子的出现,遗憾的是,她等待了三十天整,离尘子却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连领取军饷都是伍百岁代劳的。
离尘子你什么意思?尹筱筱愤愤的想道。这段时间她一直很忙,一是要履行任务官的职责,二来,她还忙着给离尘子安排职务;既然两人有了那种关系并且离尘子的医疗报告证明他的残疾无可挽回,她也不愿看见离尘子被丢进辅兵营或者卫城巡逻队那些埋汰人的地方。
尹筱筱的争取很有用,她说服了狐狼之城军部。军部同意让离尘子担任溧阳卫城普通兵营地的军需官,那意味着离尘子尽管前途尽失,但很快就会把溧阳卫城四百余名普通士兵的粮食、饮水、武器装备等补给牢牢握在手里,只要离尘子愿意,他能从中获得不菲的“回报”。
至于为什么是溧阳卫城而不是其它卫城,这也是尹筱筱的小心思,既然想让离尘子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自然是留在溧阳卫城召之即来的好。
在新时代,一名男人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可以有权利拥有一个以上的女人,女人有实力的话,也是如此。所以尹筱筱希望离尘子冲充当自己除了未婚夫德内尔之外的第一个男人,当然,她同样不会介意离尘子有其他的女人。
这是新时代的规则,强者有权占有大多数的资源,性,也是资源的一种。
尹筱筱今天拿到了军部的批复,所以她决定用这个作为借口去找离尘子,同时她也想侧面的了解一下离尘子的想法,因为以尹筱筱的个性,即使要与其他女人一起分享离尘子,那也得让她排在离尘子的零顺位。
知道了离尘子的想法后,她好安排策略。
得知离尘子在力量训练室里训练后,尹筱筱径直找了过去。
她刚进门,便看见离尘子正不停的冲着力量测试靶攻击,略一蹙眉后,她悄悄的走近了一些。
离尘子只穿了一条黑色的军裤,赤着脚,光着上身,左臂上的绷带已经解了下来,露出那个硕大的紫红色疤痕,右手依旧包着厚厚的纱布,此时虽然已经是大汗淋漓,但离尘子击打力量测试靶的节奏仍旧保持得很好。
停顿两秒,挥左拳,停顿两秒,右肘击,停顿两秒,侧踹,停顿两秒,正踢……
尹筱筱瞥了一眼力量测试靶旁的显示屏,眸子突然一亮。
无论是挥拳、肘击还是踢、踹甚至膝顶,显示屏上的力量数据都是4480磅。4480磅代表着什么,七级力量,所有的数据都是同一个又代表什么,离尘子能够完美的控制力量。
离尘子现在的身体比以前要显得瘦削不少,但是力量却是再进一步超越了六级,怎么会这样呢?没听说他使用体质药水呀?尹筱筱陷入了思索。
“尹筱筱少尉,你打算看多久?”离尘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让尹筱筱差点吓了一跳,连忙定了定神,说道:“我有事找你谈。”
“等我再打一组。”离尘子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止。
“呃,好吧。”尹筱筱说道。
十五分钟后,离尘子转回了身子,平静的问道:“尹筱筱少尉,找我有什么事?”
“你每天要打多少组?”尹筱筱转而问道。
“四十组。”离尘子揉了揉左上臂,答道。
尹筱筱在心底倒吸了口凉气,一组十五分钟,击打四百五十次,四十组是个什么概念?一时间,她愣住了。
“你不是说有事吗?”离尘子蹙了蹙眉。
“呃,对,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们要去征粮,嗯,我亲自带队。”尹筱筱原想拿出军部的批复,但在最后一秒前她改变了主意。
“征粮?补贴多少?”离尘子问道。
“三十千克粮券。”尹筱筱随口说了数字,想了想后又说道,“有一定的危险。”
“嗯。”离尘子点了点头,转回身继续击打。
尹筱筱又站了半分钟,感受到周围的某些目光后,一脸平静的转身走出了训练室。走回办公室坐下后,尹筱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考虑对离尘子的安排了。
尹筱筱口里所谓的征粮,实际上是针对原野人的抢掠。
至于为什么要抢掠这些原本就很可怜的原野人,尹筱筱给离尘子的解释是:是为了让他们更加依赖完颜饮墨兄弟师。
离尘子想不出这有多大的必要。完颜饮墨兄弟师占据的呼啸平原方舟火种计划地下要塞也有一个规模庞大的生态循环粮食生产基地,虽说赶不上公侯帝国主卫要塞里的那个,但也足以养活近十万人,如果节约一点,还可以多养活五万以上,并且呼啸平原出产的金属资源每年至少能给完颜饮墨兄弟师换回近三十万吨粮食。单纯从粮食的角度出发,完颜饮墨兄弟师足以养活狐狼之城以及六大卫城所属的近一百五十万人口。换句话所,如果人口更多一些,完颜饮墨兄弟师就不会像现在那么轻松了。
看出了离尘子的疑惑,尹筱筱补充道:“我们的矿区和军火制造需要人手。”
离尘子点了点头,不过这不代表他认为“征粮”是个好办法。
荒野上的原野人会选择在辐射较低的土地上种植一种经过基因改良的小麦,呼啸平原上有几片区域的原野人甚至还移植了一种野生的土豆,他们融化冰雪用以灌溉土地并期盼好的收成,不过往往在收获的时候都会迎来“征粮”,唯一的区别是“全征”还是“半征”。
“半征”好理解,征一部分留一部分,迫使一部分原野人走向各个矿区或作坊、工厂,几乎所有的势力都这么干。
“全征”的意义则不同,它表示对这个区域的完全放弃,原因有好几种,不过通常都是这个区域的原野人通敌或者反抗过于激烈。
五个多小时后,“征粮”小队乘坐的飞艇在一小片草地上降落了下来,尹筱筱将带着离尘子和这一小队的普通士兵步行二十多千米,到几座山头后一个名叫希望山谷的原野人聚集点去。
“这个聚集点有三百多人,因为很靠近暗麓之森的原因,聚集点的首领与暗麓之森的士兵往来的很密切,我们得步行过去,要不他们一看见飞艇便会逃跑的。”尹筱筱一边整理背囊的带子一边对离尘子说道。
从未参加过“征粮”的离尘子自然没有听出尹筱筱话里的意思。
经过两个小时的急行军,希望山谷出现在了离尘子眼前。
希望山谷地如其名,坐落在两座山峦间的弯月形谷地上。从离尘子现在所处的半山腰望去,山谷的最中心错落有致的排列了几十幢用石头、木板、树皮和干野草修建而成的简陋房子,原野人居住区的周围,则是大片大片金黄的麦田,其中的一小部分已经收割完毕,凝目望去,有好几十个原野人正在麦田里忙碌着,麦田间的石道上,还有好几个小孩相互追赶嬉戏……
如果不是天空还悬挂着不散的云层,这会是一幅极美的画面。
“全征,速战速决。”尹筱筱简短的下达了命令,八名普通士兵头一点,飞快的向山谷跑去。
“走吧,我们今天要干掉那个可恶的首领。”尹筱筱冲着离尘子嫣然一笑,晃了晃手里的EKA179S型5.45毫米野战突击步枪。离尘子愣了愣,跟在尹筱筱身后向山谷走去。
八名普通士兵接近山谷前飞快的分成了三组,三人编制的两组分散开来钳制山谷的两侧,第三组的二人则是悄悄的靠近了建筑群的边缘。看他们之间娴熟的配合,离尘子能确定这个“征粮”小队肯定不止一次这么干过。
三组士兵分别到位后,尹筱筱拉着离尘子趴伏在山脚边的一块巨石上,说道:“你在一旁观战就可以了。”然后,尹筱筱略微瞄了瞄,手指一扣扳机,正在收割麦子的一名原野人应声倒地。
“你干什么?她是老人!”离尘子一把按住了尹筱筱的枪,但是已经迟了,麦田附近的三名士兵的枪声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
这些原野人明显没有见过这种阵仗,枪声响起后的瞬间,他们不是立即趴下寻找掩护而是站在原地发愣,结果在他们的惶恐不安中,那些不断飞来的子弹接二连三的穿透了他们的身体,一朵朵盛开的血花带倒他们身体的同时,也濡湿了他们脚下的麦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些小孩,虽然他们也经历了同样的错愕,但是因为他们的个头太矮,所以没有在第一轮的扫射中被射中,当看到周围的成人接连仆倒在地上后,他们哭喊着沿着石板小道往居住区跑去,但不幸的是他们没能跑出几步便随着枪声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与此同时,埋伏在建筑群边缘的两名士兵和另一侧的士兵也开火了,断续传来的枪声证明他们的射击更有针对性。在离尘子的视线里,士兵们射出的子弹穿透了那些简陋房屋的土墙、木板,并在那上面留下了一排排的孔洞……
很快,房屋里原本骤然出现的哭喊声停止了,速度快得就如同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离尘子红着眼睛瞪着尹筱筱:“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次是‘全征’,我们必须这么做,他们已经失控。”尹筱筱分辨道,离尘子眼眸里的寒光让她害怕。
“失控?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在荒野上挣扎求生的原野人,能对你们产生威胁吗?”离尘子呵斥道。
仿佛是为了驳斥离尘子的想法,居住地里突然射出了几颗子弹,伏击左侧麦田的三名士兵中的两名转瞬倒地,第三名士兵反击了两个点射后,身子往后一仰,额头上腾起了一片血花……
离尘子连忙松开了仍压在尹筱筱枪管上的左手,拔出腿侧枪套里的手枪,凝神望去:居住点内几堵不太起眼的石墙后,有几名士兵正在射击。
“是暗麓之森的士兵,我说了这里失控了的,他们是来保护收割的,他们比我们还要缺粮。”尹筱筱快速说完后,略一瞄准打出了一个点射。
离尘子把身体往巨石下方缩了缩,没再说话。
枪声仍在继续,离尘子心里却布满了苦涩,尹筱筱,或者说完颜饮墨兄弟师的这种行径无疑是极为残忍的,原野人不愿意到你的矿洞、作坊、工厂工作,你就逼迫着去,原野人选择信任其他势力,你就灭掉他们,难道这些原野人对完颜饮墨兄弟师构成了威胁吗?不,他们身体素质是要超过传承人不少,但是从未经过训练的他们哪怕是全副武装也不是一名普通士兵的一合之敌。
为什么要杀死他们?离尘子想不通。曾经身为九玄仙人的离尘子在自己登顶巅峰的时候,也不认为自己对脚下的生灵有予取予夺的权利,他刻意的保持距离也只不过是出于仙人固有的倨傲,他会藐视甚至无视居于他阶位之下的生命,但不会侮辱杀戮他们,那不符合道的奥义。道是什么?道是玄之又玄,道是生生不息,道是顺其自然……
“道”与规则的所有概念里,都不会有主动杀戮。
就在离尘子思绪纷飞的短暂时间里,尹筱筱很快就击毙了那几名暗麓之森士兵,然后汇合其余的五名士兵,冲入了居住点。
跃下巨石时,尹筱筱冷冷的瞥了一眼离尘子,她对他很失望。
离尘子回过神后,尹筱筱和剩余的士兵已经开始把躲藏在建筑里的原野人往麦田那边轰赶,因为还需要有原野人把剩下的麦子收割完。如果躲藏在建筑里的原野人已经受伤,士兵们则会在他们的要害上补射一枪,然后再踹开下一扇木门。
离尘子跳下巨石后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打量那些被轰赶出来的原野人,他们中的大部分是老人和小孩,衣衫褴褛,皮肤晦暗,眼神里,是满满的惶恐和悲伤。这些原野人中有几人注意到了他的靠近,一个个瑟瑟发抖的往后退缩,一边不安的在他左手握着的手枪上瞄来瞄去……
当士兵们把所有能搜索到的活人都轰赶到麦田边缘后,尹筱筱扛着枪最后一个走了出来,脖子上多了一条血口:当她走进一间住宅里时,几名原野人伏击了她。
“宋世勋!”尹筱筱大声的喊道。
一名满头白发的原野老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毫不畏惧的迎向了尹筱筱的目光。
“你就是宋世勋?”尹筱筱冷笑一声后问道。
“我就是!”宋世勋挺了挺胸膛,尽管他的背已经驼了好些年头。
离尘子走到了尹筱筱附近,把手枪插回了枪套。
“宋世勋!你为什么要背叛完颜饮墨兄弟师?”尹筱筱大声的喝问道。
“背叛吗?哈哈哈哈!完颜饮墨给了我们原野人什么?黑面包还是庇护?你们夺走我们的粮食,逼迫我们的年轻人替你们挖矿、造子弹,充当辅兵为你们流血卖命,你们抢走我们的少女,让她们为你们打扫房间、洗刷衣服甚至当你们的玩物,除了这些,你们给过我们什么?什么都没有,你们只知道夺取夺取夺取,拿走了我们仅有的一点东西!现在,还要杀死我们!告诉你!我们是……”一发子弹中断了宋世勋的咆哮。
开枪的人是尹筱筱,她冷漠的望着犹自在血泊中挣扎、颤抖的宋世勋,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眼:“谁还敢反抗?!”
“够了!尹筱筱少尉!”离尘子忍不住喊道,“他们是人,跟你我一样的人!”
“他们是背叛者,离尘子上士,不要以为你有对我大声说话的权利,我是你的上级!”尹筱筱猛地调转枪口对准了离尘子,她身旁的几名士兵也纷纷举枪瞄准了他。
“你开枪试试,我会杀了你的。”离尘子眼眸里杀机一现,咬牙切齿的说道。
“离尘子上士,我们的事回去以后再谈,现在,先把征粮的事办了!”尹筱筱大声说道。
“除非你不再杀人,否则,我一定会阻止的!”离尘子说道。
“你竟敢对尹筱筱少尉不敬?!”一名士兵眼珠一转,举起枪扣抵向离尘子的胸膛,心说这表现机会抓得不错啊自己,尹筱筱少尉心情一好,没准就会把我提溜去当她的辅兵了。
枪口刚一沾上离尘子的军服,离尘子便立时把身子一拧,左手一晃带起一圈残影后抓住了枪身一抖,这支制式野战突击步枪就变成了一堆零件,手指一拨,把正在掉落的弹匣抓在了手里,而后跨前两步,手臂一摆,弹匣狠狠地插进了那名士兵的脖子。
那名士兵压根什么都没看清,眼前一花便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了剧烈的刺痛,下意识的一摸过后,只来得及把惊骇的眼神往离尘子那张寒若冰霜的脸上一扫,身子便噗通一下倒翻在地,再也没了声息。
“离尘子上士!”尹筱筱的暴喝中带了一丝颤抖,离尘子的动作连她都没能看清,更何况她身旁的士兵。
“我说了,不要再杀人,还有,别威胁我!”离尘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尹筱筱身后,左手擎着的手枪抵在了她的腰椎上,“因为某些原因,我可能不会杀你,但不代表我不会伤你。”
“你想怎么样?”尹筱筱问道。
“停止征粮。”离尘子答道。
“好,我可以马上答应你,但是我告诉你,本来这次不应该是我带队,我只是想让你经历一次征粮,然后推荐你担任溧阳卫城的征粮官,这个职位比我之前为你争取的普通兵营军需官更好,现在,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当这个征粮官。”尹筱筱气恼的说道。
“谢谢你的一番好意,我不需要,跟这个比,我更喜欢上阵杀敌。”离尘子说完后收回了手枪,毕竟用枪抵住一个女人的后腰威胁她,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一旁的士兵见离尘子插回了手枪,都暗自松了口气,纷纷把枪口移到了一旁。
离尘子的举动让尹筱筱心里略微好受了一点,顿了顿后,她回身说道:“离尘子上士,这就是新时代,我们都得这么做,另外,你已经不再适合去前线了,你的右手甚至不能射击。”
离尘子一愣,尹筱筱从军服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向他:“这是我为你订做的手套,离尘子上士,我希望你能安全、富足的生活下去,而不是在不能战斗的情况下到前线去送死。”
犹豫了两秒钟,离尘子接过了这只手套,严格的说,它只有一个功能,戴上后可以让别人难以察觉离尘子的右手缺少了两根手指。
“谢谢,我不喜欢看到有人被这么杀死。”离尘子说完后戴上了手套,算是向尹筱筱表明了一个态度。尹筱筱的目光柔和了一些,点了点头,以商量的口气说道:“‘半征’吧,我们不来征,也还会有人来征的。”
思忖了好一会儿后,离尘子点了点头,尹筱筱说得没错,这些原野人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像现在的离尘子一样,无论心里怎么排斥这种混乱的秩序,都得被迫接受它,因为,谁都离开不了,也摆脱不掉,即使是离尘子,暂时也必须屈从。
算是跟尹筱筱达成了协议后,离尘子远远地离开了麦田,他不愿意看到一群眼眶里含着泪水与悲愤的原野人在枪口下干活,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正在制造一种对他人的屈辱。
看来他已经不适合呆在军队了,尹筱筱远远地望着离尘子,在心里想道,经历过两次惨烈战斗的离尘子在尹筱筱的心目中是一名优秀的战职人员,心理导师的评价让她更肯定这一点,但是今天离尘子表现出来的东西却是尹筱筱不愿意看到的,在她的认知里,如果一名战职人员心里有了怜悯与不忍,那就已经不适合再担负军人的责任,即使战力再强,也是如此,新时代的规则不是杀戮,不是你死我活,而是——适者生存。
在这个生存法则面前,离尘子是另类,因为他懂得怜悯。
麦田在第二天中午前收割完了二分之一,那恰好是一艘飞艇能够搬运的重量,尹筱筱和离尘子随同着这些还沾着血迹的麦穗返回溧阳卫城,在粮食部将麦穗交割完毕后,两人回到了特种营地。
“我不希望你以后拿枪对着我,我除了是你的上级外,还是你的女人。”尹筱筱在两人分开前这么对离尘子说道。离尘子瞥了她一眼,说道:“我很后悔发生过那件事,我心目中的女人,不是你这样的。”
尹筱筱愤恨的瞪了他两眼后,拂袖而去。
瞧着尹筱筱气冲冲的离去,离尘子的脑子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虽然你差点弄死我,但我还是觉得你比较可爱一些,离尘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在心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