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距离汝阳哨卡一百五十千米的暗麓之森油棕坪区散兵营地,某间帐篷里,一名神情严峻的青年上尉冷冷的扫视着站在自己面前十米处的通讯兵,他就是暗麓之森油棕坪区的副指挥官,号称“人肉屠子”的冼世超。
“你出去吧。”冼世超在两分钟后开口了,通讯兵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行了个军礼后快步跑出了帐篷。
等候在一旁的一名年轻少尉连忙站了起来,问道:“冼世超指挥官,我们该怎么应对?”
冼世超叹了口气,说道:“或许是溧阳卫城已经察觉了我们的意图了吧,要不然也不会派出尉官来坐镇汝阳哨卡,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抽调出更多的尉官赶到之前,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把‘那东西’从哨卡里弄回来,希望他们还没有真正发现‘那东西’。”
“冼世超指挥官,我猜想他们一定还没发现,否则,也不会现在才派尉官来,一定只是感到压力才这么做的。”年轻稍微说道。
“不见得是这样,我早已经安排各线抓紧骚扰,把溧阳卫城的战职尉官牢牢地牵制住,就是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现在看来愿望落空了,还是抓紧时间攻下汝阳哨卡,免得夜长梦多啊,其实说起来,上次牺牲三名士官时,我就该下决心了,不过一来是怕打得太猛让对方起了用重兵死守的念头,二来,也是缘于对‘那东西’感到不安呐。”冼世超在帐篷里慢悠悠的来回踱着步子,“根据通讯兵的报告,有点像是屠夫呼延刃那家伙的手法啊,如果是他,还真的有点麻烦呢。”
“那么,派谁去比较好?”年轻少尉有点期待的问道。
“你不行。”冼世超看出了年轻少尉的意图,“让毕春来中尉和罗四喜中尉一起去吧,他们一个远攻一个近战,综合战力都达到了四级,即使对方真的是呼延刃,差不多也能对付了,你去通知他们来吧。”
两天后的下午,负责警戒的士兵突然大声喊了起来:“敌兵出现了。”
离尘子闻声从小石堡里蹿了出来,与正在安排晚餐的申春阳几乎同时出现在了正对山下的转角护墙上。
略微扫了一眼后,离尘子手腕一抖,举起了手里的超大口径狙击枪,枪口微微一动,瞄准镜里的十字标快速的向领头的敌兵移去,还未来得及看清瞄准镜里的敌兵,心头警念大动,下意识的把身体往后猛地一折,一枚子弹便贴着鼻尖飞了过去。
后仰中的离尘子无处借力,很干脆的收腰一个后空翻,落在了护墙里,双脚落地后连忙一摸鼻尖,确定没有受伤后这才放心。
枪声此时才堪堪过耳,紧接着,申春阳一个怪叫很干脆的趴在了护墙上,身体又是一翻,滚进了护墙内,等他飞快的爬起时,脸色竟然有点发青。
“防御!快!防御!”申春阳大声的喊道。
八名普通士兵飞快的出现在了墙垛后,四名士兵则在小石堡顶部架起了重型机枪,伍百岁眼珠左右一转,抱着离尘子的狙击枪和子弹盒跑到离尘子身旁问道:“主人,您没事吧?”
“没事!”离尘子攥了攥手里的狙击枪,他现在可以断定,申春阳这两天来一直念叨着的敌军尉官出现了。
敌军的尉官连续做了六次超距离压制射击后,敌军已经顺利分散开了,向峰顶行去。
“有多少人?”申春阳问警戒士兵道。
“报告,没看清,十几二十个吧。”那名方才负责警戒的士兵哆嗦着回答道。
“笨蛋!”申春阳骂了一句,飞快的进入了自己的战斗位置。
离尘子扫了周围一眼,示意伍百岁躲到小石堡里去,自己则跑到护墙尽头的墙垛那里架起了狙击枪。
总体来说,汝阳哨卡还是有防守优势的,哨卡的小石堡上架起了重型机枪作为压制不说,小石堡前横跨峰面长度达到75米的护墙也注定了所有的敌人都必须正面进攻,前提是离尘子等人要防守的住才行。
在屏息等待了二十来分钟后,敌人慢悠悠的靠近了密林边缘,这点从那些不断晃动的灌木丛可以看得出来,遗憾的是,因为角度的原因,哨卡也只能勉强观察到灌木丛的顶端。
如果现在手里有书上记载的那种小口径迫击炮就好了,离尘子一边警惕的扫视着灌木丛和那块大石头,一边这么想道。
这看上去有点不太好理解,枪械精良,却没有火炮,实际上类似的火炮是有的,一来数量不多,二来掌控了炮火资源的公侯帝国不会让这种武器流失出来的。
敌人在五分钟后开始了第一次射击,哨卡护墙后的士兵们连忙换之以颜色,但是很遗憾,他们只是把那些巨大的树干打掉了不少表皮,至于敌人,应该是一个都没有伤到。
敌人继续慢悠悠的射击着,申春阳发现情况有点不对,连忙下令停止射击。果然,在哨卡停止射击后,敌人的射击还是维持在一个稳定的节奏上,子弹的落地却是没有看到。
空射?离尘子心里升起了一个念头。
趴伏在灌木丛里的敌人没有露头过,但是他们的射击却没有中断过:每半分钟一次点射,然后等半分钟,又打出一个点射……
半个小时后,天开始擦黑,密林边缘突然枪声大作,墙垛后的士兵们不由自主的瞄准密林边缘又是一通疯狂的扫射,结果敌人仍未露头。
“停下来!没看见敌人不准开枪!”申春阳大声的喊道。其实一旁的离尘子一早就想提醒这些普通士兵了,但他没有那个权限,就像申春阳实际上根本不能指挥离尘子一样。
短暂的“发作”后,敌人的射击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节奏,过了半小时,又是一次枪声大作,不过这次哨卡里没人理睬,不过敌人似乎也不太在乎,继续不紧不慢的点射着,一直等天完全黑了下来。
天黑以后,敌军减缓了射击的速度,把之前的每半分钟改成了一分钟,然后,又改成了两分钟……
申春阳和离尘子暗暗叫苦,敌军这明摆着是在玩疲劳战术,一个点射接着一个点射的拖着你,反正你也不敢离开掩体冲出来,更不敢溜回去睡觉,反而攻击的这方却可以安安稳稳的原地休息。
一个小时后,又一次很突然的密集射击,很自然的引发了哨卡士兵盲目的还击,导致申春阳暴跳如雷的谩骂起来。
几秒钟后,敌人又恢复了节奏,然后就在哨卡内士兵们差不多都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时,又是一通齐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天亮时,除了离尘子和申春阳外,所有的士兵们都吃不消了,不过辅兵伍百岁除外,他在耳朵里塞了点干草,美美的睡了一个晚上,只要离尘子还在外面,他知道自己就会很安全,如果离尘子完了,作为离尘子忠心的奴仆,陪同离尘子共赴黄泉前能吃饱睡足也是一件美事。
不过值得夸赞的是,他半夜里给离尘子和申春阳送过一次食物和饮水,不过在给离尘子的那两片面包里,他抹上了一层肉,给申春阳的则什么都没抹。
“轮流休息!”申春阳大声喊道,十二名士兵闻讯后商量了几秒钟,六名士兵靠着墙打起盹来。
早就该这样了。离尘子撇了撇嘴。
就在这六名士兵刚坐下不到两分钟,密林边缘突然飞出十来枚干扰手雷,几秒钟之内就把密林边缘前七八十米内的视野完全遮在了浓烟里。
“起来!警戒!不要射击!警戒!”申春阳大声喊道,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
六名士兵挂着黑眼圈飞快的爬起来回到了墙垛前,连同另外六名“黑眼圈”一起。
浓雾散尽后,敌人连影子都没有出现。
“这些杂碎!”申春阳泄愤似的冲着密林边缘开了两枪,大声骂道。
“伍百岁,给大家送早餐!”离尘子大声的吩咐道。
在伍百岁猫着腰给大伙递食物和水的过程中,敌人又玩了一把烟雾干扰,不过这次他们把干扰手雷投得更远了一些,第一次远了约莫二十米。
“敌人可能有手雷,不能让他们靠近二百米处。”离尘子大声提示申春阳道,申春阳点了点头,如果让敌军靠近二百米以内,只需要一通手雷就可以瓦解哨卡的防线。
“瞪大你们的眼睛!不能让敌人靠近!”申春阳大声喊道。
伍百岁转回了离尘子身旁,还未等他开口,离尘子便冲他说道:“你进石堡里去,我不叫你你别出来。”
时间又过去了三个小时,期间敌人又进行了四次投弹干扰,第三、第四次甚至从烟雾中射出了密集的子弹,大部分打在了护墙上,哨卡内的一名士兵被弹射变轨的一枚子弹击中左臂,顿时鲜血如注,不过他的受伤倒也让其他士兵升起了警惕。
到了这时候,除了偶尔会用元力消除疲劳的离尘子外,连申春阳都已经吃不消了,他的双臂开始有点发颤发沉,眼皮也开始哆嗦起来,从戎以来,他还没遇到过这么卑鄙的战术,偏偏又无可奈何。
“怎么办?”申春阳大步跑到离尘子身旁问道,他确实没辙了,敌人再这么玩下去哨卡里的士兵会连眼睛都睁不开的。
离尘子心说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开口问我了。其实离尘子自己也着急,谁让自己也趟进这浑水里了呢,之前的无动于衷不过是他一直碍于九玄仙人的身份,所以矜持着不愿主动给一个凡人出谋划策罢了。
“我把敌人逼出来,你和士兵们捡露头的打,等敌人消停些后马上轮换休息,如果敌人换了战术我再调整对策。”离尘子快速的说完后,把手里的超大口径狙击枪换成了7.62毫米SW—3012重型狙击步枪,退出了里面的穿甲弹。
“好!”申春阳犹豫了几秒钟便同意了,他单打独斗的还过得去,但谈到指挥作战,却是差了不止一点。
瞧见申春阳已经传达好后,离尘子大声的喊道:“准备!”然后便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五声巨大的枪响几乎连成了一条线,连申春阳都还没看清弹着点在哪儿,大石块右侧的那棵大树呻吟着往左后侧倒去……
“好!”申春阳一拍大腿,举起了手里的狙击枪。
“砰”、“砰”、“砰”、“砰”、砰”,又是五声巨大的枪响,大石块左侧的那颗大树发出连续的噼啪声往右后侧缓缓倒去……
“嘭”,“嘭”,两棵大树几乎不分前后砸到了灌木丛里,并顺着山势往后滚动了好一段距离,此时,灌木丛一阵乱晃,有数名敌兵惨叫着挣起了身子。
“射击!”申春阳瞄准一名敌兵摇晃的背影扣动扳机后,这才想起下命令,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突击步枪、重型机枪纷纷怒吼起来,五秒钟后,几名探起身形的敌兵栽倒在灌木丛里。
离尘子呼了口气,为了保证打断直径六十厘米的树干并且倒向敌人,他刚才一口气把十发爆裂弹全部射光了,虽然看上去收获不大,但总算是打破了僵局,好歹挣回了点脸面。
敌人那边暂时是哑火了,但离尘子却不打算停下来,这一次,他装填的,是装甲弹。
“呯!”,一发装甲弹狠狠地击打在大石块上,带走了拳头大小的一块石头。
“呯!”,第二发。
“呯!”,第三发。
每一发都会在大石块上狠狠地撞击一下,石屑飞溅,弹着点误差几乎为零。
高手啊!从瞄准镜里看明白了这一点的申春阳由衷的佩服起离尘子来,他这是要用穿甲弹敲开那块阻挡了大部分视线的大石块啊,没了那块石头,敌人至少需要往后退开十米,那再想冒头,就得承担很大的风险了。
“呯!”,第四发,石屑横飞。
“呯!”,第五发,弹着点周围出现了几丝裂痕。
“呯!”,第六发,裂痕扩大了几分。大石块后突然出现了一支枪管——“呯”,一发子弹击打在离尘子脸颊旁十几厘米处的墙垛上,溅起的小石片在离尘子的耳郭下方割开了一道小口子。
“呯!”,离尘子射出了第七发,裂痕又扩大了,大石块发出了格格的呻吟。石块上的枪管猛地一晃,枪声未到,一发子弹掠过了离尘子的脸颊,在他的颧骨旁撕开了一道长四厘米宽近一厘米的血口,几滴血珠瞬时滴了下来。
离尘子刚把自己的第八发子弹对着敌人的枪管,那支枪管却已经缩了回去,只好移动枪口把弹着点处的裂痕又扩大了一些。
“申春阳!”离尘子大喝之下,申春阳连忙把枪口对准了大石块,等候那支枪管的再次出现。
离尘子又射出了一发子弹,大石块的左端终于破开,向后侧倒去。
“呯!”,第十发,弹着点落在了右侧三分之一处。
“呯!”,第十一发刚刚射出,大石头上一支枪管一伸,枪口刚刚冒出火焰,申春阳便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嘭!”申春阳的子弹将那支枪管射飞到了一旁,离尘子装填完子弹扣动了扳机,大石块右侧的灌木丛轻轻一动,一发子弹呼啸着射向离尘子,在他的左上臂上开了一个两厘米的大洞,离尘子左臂一震,右手一颤,正要装填的子弹掉在了地上。
从手臂处传来的钻心疼痛让离尘子霍时渗出了汗珠,他连忙往后一靠,大声喊道:“申春阳,压制射击!打掉左右的灌木丛!”
“打掉灌木丛!”申春阳一边警惕着大石块方向,一边大声下令。
“嘭嘭嘭,嘭嘭嘭”,小石堡顶的重型机枪率先响了起来,紧接着八名士兵的突击步枪也纷纷怒吼起来,密集的弹幕争先恐后的扫向灌木丛,几秒钟的时间,大石块左右两侧的灌木丛便稀疏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停止射击!”申春阳刚下达下令,大石块上便出现了一支枪管,申春阳连忙扣动了扳机,子弹刚刚飞出,又一支枪管甩了出来。
“呯!”,申春阳的子弹把第一支枪管射回了大石头后。
“呯!”,第二支枪管射出的子弹击穿了小石堡顶正探头观察的机枪手的头颅。
“离尘子,是盲狙!对面那人应该是暗麓之森的毕春来!”申春阳一时大骇,忍不住高声提示道,大石块上尚未收回的枪管又喷出了一小团火焰,这一次,子弹击中了小石堡顶上的第二名士兵——他刚探起身子去抢救战友。
“呯!”,离尘子的枪里射出了一发子弹,呼啸着击飞了第二支枪管,自己却是往后一仰,脸色瞬时变得煞白:“伍百岁,包扎!”
伍百岁应声跑了出来,飞快的用绷带勒住了离尘子伤口的上下两端,用纱布略微吸走一些血污后,带着哭腔说道:“主人,你的臂骨被打断了。”
“我知道,你只管帮我止血,快点!”离尘子很干脆的吼道,“申春阳,轮流点射压制!”
“是!一到五组,轮流点射压制!”申春阳喊完后换了个弹匣,再次瞄准大石块。伍百岁连忙把一大团纱布覆在了离尘子的两个伤口上,用绷带牢牢地包了起来。
离尘子的脸色有点难看,因为他觉得很窝火,上一次为攻进汝阳哨卡他受伤多处已经够觉得窝火了,这回干脆被一个战力略强一点的凡人把自己的骨头都给打断了,那可就不是一般的羞恼了。
元力漩涡的急速运转下,伤口流血慢慢停止了,但是想要让骨头短时间内愈合,那就非得用仙力不可了,元力啊,十几二十天或许也能达到一半的效果,所以,离尘子现在的左手,基本暂时废了。
“离尘子!敌人在往后撤退!”从瞄准镜里看出端倪的申春阳颇有点欣喜,说完后连忙问起了伤情,“你伤怎么样?”
“左臂骨头断了!”离尘子抓着枪杆蹙着眉喊道,心里越发憋闷,这叫打的什么仗啊,根本就是两小撮人在抓着枪胡闹,一无通讯二无后援三无明确目的。
其实这也是四大势力之间的常态,打来打去根本就是稀里糊涂的打,占资源?占不了,因为打不进去;封锁?封锁不了,跨势力商会高高在上那支势力都无法做到自给自足;掠夺?没什么可掠的,无非就是这回你缴获我,下回我再缴获回来……在无法进行大兵团决战的情况下,客气一点说,四大势力之间的混战就跟实战练兵似的,还是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练的那种,这也就是为什么四大势力相互混战了十几年都没有伤筋动骨的原因。
几分钟后,离尘子刚喘匀了气息,敌人又出现:几名敌兵突然站起来不管不顾的冲着护墙一通乱射,密集的子弹把所有的墙垛都打得小石块乱溅,刺鼻的硝烟味飘荡了起来。
墙垛后的士兵略微躲闪了一下后开始还击,可是还未容他们瞄准敌人,连续几声几乎连成一片的沉闷枪响后,护墙后八名士兵中的五人像约好似的突然身体往后一撞,然后便倒在了血泊里。
他们中的四人被掀掉了头盖骨,剩下的一个被打碎了半张脸,脑浆、血液和一些筋肉碎末糊在了他们身后的墙上,流淌出一种毛骨悚然的夺目。
申春阳在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凶手的位置——毕春来猫着腰把枪架在大石块上射击。申春阳手中的狙击枪怒吼了三声后便戛然中断,在他连续打死两名以身体掩护毕春来的敌兵后,他的第三枪刚刚射出便感到自己的脖子一震,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他脖子上狠狠的推了一把,然后他便不由自主的往后一倒,在脑子里一片嘈杂的轰鸣,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申春阳没在第一时间死去是因为他击杀的两名敌兵倒下时多少干扰到了毕春来。摔倒在地后,申春阳下意识的抚摩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那里好像已经完全麻木了,他的手触摸到了一股热流。
中枪了,该死的。申春阳无力的咒骂了一句,把已经开始涣散的目光投向了护墙的另一转角处,然后就看见了正在整理弹匣的离尘子。申春阳努着劲蠕动了一下嘴唇,想开口提示离尘子什么,但他刚一张嘴,血流便带着一些小碎块的软骨、碎肉喷了出来……
离尘子,活下去……这是申春阳的最后一个念头。
大石头后,毕春来一边狠狠地咒骂着一边不耐烦的等着医疗兵帮他包扎左胸的伤口:申春阳射出的第三枪钻进了他的胸甲,并在那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槽。
毕春来很生气,由于冼世超副指挥官的告诫,他一直以为带兵据守在汝阳哨卡里的是屠夫呼延刃,也正是因为这种想法,他才刻意的稳打稳扎,试图用疲劳战术拖垮呼延刃的士兵,可是在离尘子射出十发爆裂弹打断两棵大树砸向他时,他开始怀疑呼延刃没在哨卡里,因为这完全不是呼延刃的风格,当离尘子用穿甲弹一枪一枪的试图打碎大石头时,毕春来基本能肯定,据守哨卡的,绝对不会是呼延刃。
毕春来忌惮呼延刃的原因是因为呼延刃是他见过的最擅长隐蔽并且习惯一击必杀的人。如果哨卡内的尉官是呼延刃,那么毕春来的疲劳战术至少还需要继续上二十个小时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让呼延刃在一动不动的坚守中损失掉百分之四十左右的敏捷和反应。
为了保证自己的战术不受到骚扰,毕春来甚至很强硬的要求罗四喜在自己身后两百米处建立了一条防线。
但呼延刃却没在哨卡内。早知道这样,毕春来只要组织一次干净利落的冲锋,顶多牺牲不到十名普通士兵的性命,就足以让他射杀护墙后所有的枪手。毕春来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实力。
包扎完伤口就组织进攻。毕春来愤愤的想道,一边用一种厌恶的眼神扫视自己周围那几具士兵的尸体,心说真浪费,用在冲锋上多好。
“离尘子中士,我们怎么办?”护墙内剩下的三名士兵一边射击压制敌人一边急迫的大声问道,其中一个甚至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小石堡顶部的重型机枪已经停止了怒红,估计那两名士兵已经是凶多吉少了,毕竟他们在射击的时候,是需要把自己的上半身露出一部分的。
“收集枪支弹药!每人据守三个墙垛!随时示警!自由射击注意节约子弹!”离尘子拎着枪弯腰跑到了护墙的中段,边跑边喊,“伍百岁,把剩下的子弹都拿出来!”
伍百岁在半蹲着把几盒穿甲弹拆开装进离尘子战术背心右侧的弹袋里时,眼眶里噙着泪水说道:“主人,请允许我参战吧。”
离尘子的心头突然一暖,这种暖意最后一次在他身上出现,好像是千年以前的事了,他知道根据辅兵条例,辅兵在未经战兵允许的前提下,只能做些医疗、后勤补给的事。目光在伍百岁那仍带着一丝大男孩憨厚的宽脸庞上掠了两遍后,离尘子点了点头,说道:“把手雷拿来,蹲在我旁边,我让你扔你就扔,能扔多远就扔多远,明白了吗?”
伍百岁感激得点了点头,连滚带爬的钻回小石堡里拿手雷去了。
“离尘子中士,有敌兵扑出来了!”一名士兵边射击边喊道。离尘子摆了摆左臂,仍旧是软绵绵的用不上力,也顾不得不时传来的钻心疼痛,一咬牙在心里冒了句我可是九玄仙人啊你们这些蝼蚁便把超大口径狙击枪反手摔在墙垛上架好,飞速一瞥便把头又躲回了墙垛后。
刚才的一瞥间,他看清有六名敌兵正飞快的匍匐前进,这几名士兵明显要比刚才那几个站起来开枪扫射的要老练得多,他们在匍匐开枪的同时还能不断地做出规避动作,只是他们的动作在离尘子眼里慢得像是乌龟在爬。
敌人的子弹持续不断的射来,三名士兵中的两名已经被死死的压制在了墙垛后不敢露头,另外一名此时已经抽搐着仆倒在地,脖子侧面的一条深槽里正不断地喷溅着血珠。
离尘子此刻的心情很难过,很恼怒,很愤慨。他跟这些士兵不熟悉,士兵们因为军纪的限制也不能主动跟他交谈,所以他基本连他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早晨时,他们还鲜活得站在离尘子身边,与他一起守卫这条七十余米长的护墙,现在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变成了一具尸体,剩下的两名也是一身的硝烟、血迹。
视线再次扫过这些尸体后,离尘子的心底升起了一丝哀伤。难道这就是他们的宿命吗?他这么想道。
大石块后的那名敌军尉官迟迟没有再行攻击,当然离尘子也无从知道实际上申春阳已经让那家伙负了点伤,不过离尘子明白,如果自己一个不慎,那名尉官的子弹会毫不犹豫的射穿自己的头颅。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
离尘子脚步一拧,飞快的跑过两个墙垛,引起了一片密集的弹幕扫射而来后,腰一弓,连续两个后翻滚回到了自己的墙垛前,仙识大开,猛地站起抓住了狙击枪。
连续扣动四次扳机后,匍匐前行的六名敌兵中的三名身子一弹后再无动静,第四发子弹因为枪口移动幅度过大没能准确命中目标的头部,而是在目标的左肩窝处撕开了一个指头肚大的口子,然后击碎了他的肩胛骨并在他的左侧后背留下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离尘子飞快的补了一枪,直接打碎了这个抱着肩膀在地上翻滚躲避的家伙的头颅。剩余的两名敌兵很干脆的掉头就爬,匍匐的速度居然比之前还要快上两倍。
离尘子的子弹追上了其中的一名,把那家伙的后背开了两个大洞,但他把枪口移向第六名敌兵时,眼角忽然瞥见大石块上枪焰一现,仙识的边缘便出现了一条模糊的轨迹。
离尘子急速的把头往左一摆,手指一扣,第六名敌兵在半秒钟后身子剧烈一抖,又爬行了几米外便彻底不动了。
“警戒!”离尘子把身体蹲了下来,右眼眉弓侧的一条血口不断的往下滴血,有几滴血珠翻过睫毛粘在了他的眼珠旁,粘糊糊的遮住了瞳孔,他顺手一抹,却把伤口又刮擦来了一些,更多的血珠翻涌而出,不断地流进了他的眼窝。
“伍百岁!包扎!”离尘子闭上了右眼,很清晰的感到自己的右眼附近已经慢慢的肿胀了起来。弊!离尘子忍不住冒出了个早已不用许久的词。
右眼受伤意味着什么?习惯用右眼瞄准的他,射击精度要下降不少!
伍百岁忙着替离尘子包扎的当口,毕春来在把两名溧阳士兵吓得蹲下躲避后,稳稳的把狙击枪架在了大石块上,并且把剩下的士兵都布置到了大石块的左右两侧,根据刚才的情况来看,他确定哨卡内现在只剩下了三名战斗人员,这三人中,只有一名狙击手,就是刚才被他射伤的那个。
毕春来的目标只有一个,离尘子。在毕春来眼里,剩下的两名士兵对自己根本构不成威胁,周所周知,这些只会熟练操作突击步枪的家伙很难射准三百米以外的目标,并且对危险的反应也要迟钝不少。唯一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也就只有那个刚刚挨了自己一枪的家伙。
不过现在毕春来对离尘子的评价已经提升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刚才他趁着离尘子专注于猎杀士兵的机会,笃定地射出了一发子弹,可明明视线落点在他处的离尘子不知怎么的就把头向左诡异的一偏,硬生生的躲过了他的致命一击。
在毕春来的认知里,只有在战场上经历过许多次生死一线的战士,才能蕴育出这么恐怖的敏锐性。
他到底是谁?毕春来迫切的想知道。
离尘子现在的右眼已经肿成了一条缝,因为没能及时清除睫毛上黏着的血痂,他的眼球偶尔会因为几根胡乱朝向的睫毛弄出泪水,这还不算,因为元力漩涡长时间高速度的旋转并且分离元力修复左臂伤口,他现在已经无法再抽调出一丝多余的元力治疗他的眼眶。他必须得优先考虑手臂,元力不是万能的,如果时间拖长一点导致伤口附近的神经组织坏死,那会让后续的修复更麻烦也更难以见效。
修复肉体,淬体,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淬体只需要使用元力“冲刷”身体内的杂质、毒素,修复肉体,则需要刺激组织生长,接驳血管、神经、骨骼。
离尘子可不想以后当个独臂人,但是他现在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在这场战斗中活下去。
敌人没有再开枪,离尘子知道这是在等着他们露头,但是,能露吗?
“主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伍百岁半蹲在地上,抱着手雷问道。
“伍百岁,你怕死吗?”离尘子笑着问道,他的笑一是因为伍百岁憨厚的表情,二是在笑自己堂堂一名仙人竟然会与一群凡人同生共死。
伍百岁摇了摇头,嘴一咧露出了个笑容:“主人活,我就活,主人死,我就跟主人一起死。”
离尘子点了点头,破天荒的在伍百岁头上拍了拍。在漫长的岁月里,离尘子从未想到过要蓄养奴仆教授徒弟,甚至连一头宠物都没养过,不过在这一刻,他决定如果这回能够险死还生,一定到哪儿都带着伍百岁。
“放心吧,我们不会死的。”离尘子笑着对伍百岁说道,“把多出来的枪绑在尸体后面,我们需要一些帮手了。”
毕春来耐心的等着,他的心越来越平静,他明白自己只有做到这些,才能够抓住那昙花一现的机会,把暴露身形的离尘子射杀。
一名士兵匆匆从后方爬了过来,仰头对毕春来报告道:“毕春来中尉,罗四喜中尉询问,是否需要增援?”
增援?看我打得差不多了来抢功是吧?毕春来在心里鄙夷了罗四喜一下,脸上却是毫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来吧,把你的兵都替我当挡箭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