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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文物连夜运出故宫

文物即将启运,却找不到合适的押运人。1月30日,故宫博物院理事会代理事长江瀚 、院长易培基给马衡发文,请他与俞同奎率第一批故宫文物南迁,还通知各馆处:“所派随车南行人员应秉承马理事、俞处长节制指挥,不得稍有违抗” ,没想到被马衡婉拒了。身为古物馆副馆长,马衡当时正掌管着古物馆全部古物清点装箱的工作,国子监的十件石鼓的装箱更令他牵挂,无暇顾及第一批文物南迁的工作。3月里,马衡完成了南迁文物清册共100册,交到故宫博物院秘书处存档 ,5月,又将古物馆五批南迁文物清册送至秘书处存档 ,充分展现了马衡先生的行事缜密、滴水不漏,也证明他婉拒押运第一批文物南下,并非推托逶迤。

无奈之下,易培基想到了吴瀛。关于是否南迁,他曾和吴瀛发生过争执,但文物箱件都已捆扎完毕,只待上车了。易培基顾不了那么多了,匆匆赶到吴瀛寓所,说服他做第一批南迁文物的押运人。吴瀛心里气还没消,没有当场答应。易培基也没有逼他当场表态,而是应允“明天候信”。

吴瀛夫人不同意吴瀛押送文物,她说:“事关国宝安全,责任太重大了,马衡都不去,为什么我(指吴瀛)要去,出了事一家大小十几口人怎么办?”

第二天,易培基先生又来了。他说:“家用我一定负责时时可以接济,并且亲自可以来照料,老伯母也可以由我日常来问安,决不让你担心,务必请你走一趟,否则下不了台!”

院长如此诚恳,让吴瀛再也无法推托了。他想:“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不过一个‘义’字而已”,于是欣然承诺,说:“好,我去就是了!”

易培基立刻拉着吴瀛,赶到故宫博物院,商定了动身之期。他亲拟了一份文稿,密电行政院以及沿途经过各地方军政长官派队保护,又打了一封电报给行政院,说明了周肇祥率众阻挠的情形,请示北平当局制止,密定了迁运的路线是由平汉转陇海再回津浦南下,以避免天津站日本人袭击。他们还商调东北宪兵一百名,派一个队长统带,自己也挑选了故宫博物院的警卫随行保卫。

5日,故宫博物院下达通知,改派吴瀛督率押运第一批文物南行。

2月5日,工作人员接到命令,当天晚上将打包好的文物箱子连夜装车,2月6日启运。就在这一天,有大批的板车被推进故宫,因为在故宫装车,汽车不如板车方便。大家齐心协力,把文物箱子装上板车,推到太和门前,又装上汽车,只等夜幕降临,戒严开始,满载文物的汽车驶出午门,到正阳门西南角的平汉铁路火车站(正阳门西车站),装上列车,连夜启运。

为什么要在夜间将文物运出故宫?那志良先生在回忆录中这样解释:

一、夜间装车启运,街道上车马寥落,方便戒严,肃清车马行人,以避免有人破坏。

二、车站情况复杂,闲杂人等多,在夜里,没有客车开进开出,容易维持秩序。

6日,第一批南迁文物共2118箱装车完毕。其中文物馆452箱,图书馆602箱,文献馆1064箱。

故宫博物函平汉铁路局,请加拨车辆,并拟请加派宪兵押运,以利文物南运。

夜幕降临时,警察局给故宫打来电话,说戒严已经完成,故宫车队可以出发了。在太和门广场上排好的汽车终于开始移动,排成一字队形,逐一驶出了紫禁城。

晚上9点,紫禁城大门打开,十多辆汽车和三百多辆人力排子车从午门鱼贯而出,经天安门、中华门,运至平汉铁路火车站。从午门到平汉铁路火车站,沿途街道均已戒严,士兵们持枪而立,不许任何行人车辆通过,等于把北平东西城的交通阻断了。以这条路为中心,东至东单、崇文门,西至六部口一带的道路,也有军队严格警戒。每个汽车的司机和木板车工人的胸前都贴有一枚“吉”字徽章作为标识,也透露出他们对文物南迁的吉祥企盼。

冬日昏暗的街灯下,满载文物的汽车缓缓驶过。除了故宫的车辆,街上不见任何车辆,也没有一个行人,只有警卫人员,在寒风中伫立。北平的市民们,在睡梦之中并不知道,一件影响历史的大事正在发生。

6日清晨5时,天还没有放亮,卡车上的两千多箱文物已经装满了整整两列火车。“北平宪兵司令部派兵士100名、故宫博物院派警卫10余名,随车押送文物,以确保文物安全。” 其中,宪兵第十四中队37名武装宪兵在丁德泽中队长的带领下,卫戍第一营第一连26名武装士兵在王德林连长带领下登上了第一列火车;另有43名武装宪兵在第三队队长范乃武带领下,27名武装官兵在卫戍第一营第一连排长高士文带领下登上了第二列火车。马衡、那文灿等故宫博物院押运人员坐第一列火车,周语成等坐第二列火车。故宫人员坐在第一节头等车厢里,宪兵、故宫博物院警察等坐二、三等车厢,其余一律为装载着文物的黑色闷罐车厢。车顶四周各个车口都架起了机关枪,各节车上都布置有士兵,荷枪实弹,严阵以待。

上午6时20分,第一列火车自平汉铁路火车站开出,7时15分,第二列火车自平汉铁路火车站开出,从此关山万里,许多文物于二十五年后,才返回故宫。

这一天,易培基致电正在南昌“剿共”的蒋介石:

南昌蒋委员长赐鉴:

微电敬悉,故宫物品第一批二千一百余箱已于本日辰刻开车,由平汉转陇海运浦,本院派简任秘书吴瀛偕同职员十四人随车照料。汉卿兄亦派宪兵卫队百数十人押车保护。第二批日内即起运。

次日致电行政院宋子文,报告首批文物起运及押运情况。

几天后,张学良致电蒋介石,汇报故宫首批文物南迁起运情况,说:

……该项古物于本月五日下午九时由故宫起运押赴前门西车站货厂装车至六日上午五时装竣,共分两列车计。第一列车装载图书馆《四库全书》三车合六百零二箱,文献馆各项档案六车合四百零九箱,由宪兵第十四中队长丁德泽带武装宪兵三十七员名,卫戍第一营第一连连长王德林带武装士兵二十六名,轻机关枪二挺,协同故宫博物院押运员单士魁等押运。至第二列车计装载古物馆各项古物五车,合一百五十二箱,文献馆档案五车,合六百五十二箱,由宪兵第三队队长范乃武带武装宪兵官兵四十三员名,卫戍第一营第一连排长高士文带武装官兵二十七员名,轻机枪二挺,协同该院押运员、简任秘书吴瀛,行政院代表高乐宜等押运综计古物贰千一百十八箱。第一列车于六日上午六时二十分开行,第二列车于上午七时十五分开行,先后离平南下等情,谨此电闻。张学良叩。

这些枯燥的电文,除去留下一串串的数字,也让那些跌落在时间中的名字被我们拾回,让我们在时隔八十多年后依然可以重回那个夜晚,去见证这个神奇的、历史性的时刻,也让我们看见了那些早已在岁月中消失了的面孔。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的名字:吴瀛、单士魁、高乐宜,还有连长王德林、排长高士文……

为了避免受到日军袭击,火车没有从平津线转津浦线,直达南京浦口,而是舍近求远,先走平汉线,由北平开到郑州,再转陇海线,由郑州开至徐州,最后绕回津浦线,由徐州开往南京。火车的行驶路线与到达各站时间都是最高机密,沿途所经的地方政府均派军警分段护送。列车除了添煤、添水之外沿途不停车。在夜里,每逢重要隘口,车内都要熄灯。每到荒僻之地,警卫队长都要特别叮嘱。车过徐州时,他们都突然紧张起来。因为这里匪患出没,就在一天前,已有千余名土匪窥视车行路段,被地方军队发现,发生过一次交火。

太阳出来的时候,列车终于驶出了北平,驶向广袤的华北平原。那时,温暖的晨光正为大地镀上一层虚幻而迷离的光泽。 a3gJmk0vWzXl48cwYVWW0htnd8YP0f7iEYdJNOaPQrGoOHJpuZm+6x6e5YyEOS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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