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在日本策划下伪满洲国宣布成立,溥仪担任伪满洲国的执政。沈阳故宫藏文溯阁本《四库全书》被划归伪奉天图书馆。
8月,日军进犯热河,山海关告警,平津形势日益危险,一如蒋介石后来在日记中所写:
倭寇攻热,必不能免,恐不出三个月之内,甚或进占河北,捧溥仪入关;或另觅汉奸作为傀儡,以伪造华北之独立,使我中华分块离立,不得统一,而统属于倭寇卵翼之下。其狂枉之欲,且得陇望蜀,不征服我全中国必不休也……
如此急迫的形势下,易培基院长终于下了决心。故宫博物院呈文行政院 [图1-22] ,拟议将故宫文物精品迁移至北平东交民巷及天津、上海租界区域保存,并提议在南京设立故宫分院以存文物。
1932年8月,河北石门市(今石家庄市)市民多奇云等致信故宫博物院,信中说:“辽东变起,沈阳四库全失。申沪烽烟,南地图书尽丧。千年古物,毁于须臾,凡属国人畴不痛惜?”日本军队如果继续南下,北平就可能成为战场,“夫故宫博物院,古物陈列所,所藏古物,咸为希 世之珍。为本国之文化计,为世界文化计,均宜早为之所,妥为保存”。
据我的同事、故宫文物南迁研究所所长徐婉玲介绍:“古物陈列所主任钱桐亦急电内政部,呈递《古物陈列所拟具国难期内应付非常事变计画》,拟议择选部分文物精品,送东交民巷六国饭店地窖保存,并计划在院内空地挖掘地窖,以备存藏金属陶瓷等文物珍品。” “该项计划包括‘防内乱’和‘防外寇’两项内容,前者主要针对兵变或盗匪的劫掠” 。办法具体有:停止售票;东西华门、午门昼夜关闭,用实土麻袋堵塞;各殿陈列室,及库房严密封锁,分别加岗防守;警察全体出勤,荷枪实弹,分布东西华门城楼,及东南、西南角楼,并与故宫博物院、历史博物馆前后联防,守望相助。“防外寇”办法具体有两项:
一、“防飞机抛掷炸弹计画”;
二、“防外寇入城掠夺物品计画”。
故宫博物院方面,则形成了一个在异地建立分院的想法。经理事会讨论,达成了这样一个共识:“故宫先有一个分院到另一区域,一则先多一个机关,二则将来万一北平沦陷,博物院仍在,院务不致落空。”
对于设立上海、郑州、西安三个分院的主张,理事会没有最终决定,但在时局的逼迫下,还是做出了先选择一些精品文物进行南迁的统一意见呈报国民政府,行政院和军事委员会很快核准了这一意见,易培基立刻召开理事会,研究决定,将故宫文物先行迁移至上海。李宗侗奉命,前往上海寻找储存文物的合适地点。
他们没有想到,故宫文物想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将文物迁出北平的决策消息不胫而走,竟然在北平知识界和广大市民中引发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图1-22] 易培基为故宫文物南迁一事呈送行政院及宋子文的密函,1932年
大敌当前,民众心理脆弱,而故宫文物要迁出北平的消息,让北平市民心里涌起了一种普遍的被遗弃感。委屈转化为焦虑,焦虑又转化为强大的愤怒。他们知道,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能沉默,因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终于,他们爆发了,北平市自治区各公所及商会共同发出了怒吼,异口同声地表明:“故宫古物为北平生命所系”,“与繁荣北平市面亦有极大关系”,如果故宫文物决议迁地保存,无异于遗弃北平民众。他们声明“无论何种会议,倘有议决将故宫文物运往他处,或继续变卖,及种种损害故宫文物,违背上三项原则者,本市人民绝对不能承认,并尽力阻止其实施”。
更有甚者,8月30日,中央政务会议讨论处理故宫文物办法,其决议之一竟然是呈请中央拍卖故宫文物,用于购买500架飞机。曾任清室善后委员会委员之一,时任故宫博物院总务处长的俞同奎听到这样的奇谈怪论,不等会议结束便匆匆退席,立即拍电报给在南京坐镇的易培基,筹商对策。此电文现存故宫博物院档案科,电曰:“今早政会召集讨论保存故宫古物办法……议决,各委员签字,呈请中央拍卖故宫古物购飞机。”
易培基闻之,脸色骤变,急电张学良、蒋伯诚和张群,称:“闻政务会议有人主张拍卖文物,不胜骇异。故宫所藏关系全国文化,中外观瞻所系,乞公设法劝阻,始终保全,感盼无既。”
1932至1933年间,古物馆副馆长马衡先生之子马彦祥在其主持的天津《益世报》“语林”专栏上发表数篇文章,批评北平故宫博物院当局迁移文物一事。
1932年9月,马彦祥发表《旧事重提说古物》,指出:“因古物之值钱,结果弄得举国上下,人心惶惶,束手无策,这种现象,想起来实在有点好笑。……要抵抗么?先从具有牺牲古物的决心做起!”
在故宫博物院内部,反对文物南迁的声音也不绝于耳。吴瀛先生为此曾和易培基发生过激烈的争执。
吴瀛,出身世代书香家庭,祖父吴殿英曾受张之洞委派,于光绪二十四年(公元1898年)赴日考察,是甲午战争后大清帝国派赴日本考察的首批军事代表团成员,同行者还有姚锡光、黎元洪等。吴瀛之父吴稚英,曾任职清朝著名洋务派领袖张之洞幕府。吴瀛先生早年在湖北方言学堂学习,与易培基先生是同班同学。《毛泽东传》里写:“1919年12月,毛泽东率领赴京的驱张代表团到达北京,住在北长街一个叫福佑寺的喇嘛庙里。” 那一次,同行者还有易培基。易培基找到时任北洋政府京都市政督办公署坐办(相当于今市政府秘书长)的吴瀛,是吴瀛先生把他们安排在北长街福佑寺住下的。 曾经在湖南第一师范担任教师,被毛泽东视为恩师、当时在教育部工作的黎锦熙先生(后成为著名语言文字学家、文字改革家、教育家,九三学社创始人之一)还专门到福佑寺看过毛泽东,他后来回忆说:“当我去看他 时,他正坐在大殿中香案后,香案很长,左边摆着平民通信社的油印机和通信稿件,可是有些稿子可能是他自编自刻自印的。右边是一大堆关于社会主义的新书刊,我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共产党宣言》。”
吴瀛找到他的舅舅、时任北洋政府审计院长的庄蕴宽先生接见了易培基与毛泽东。 后来在庄蕴宽的干预下,“驱张运动”取得了成功,张敬尧灰溜溜地逃出了湖南,吴瀛先生也间接地助了一把力。
不可思议的是,毛泽东在“驱张运动”中接触的三位民国官员庄蕴宽、易培基、吴瀛,后来都与故宫博物院发生了深刻的联系。庄蕴宽先生1924年任清室善后委员会监察员(李石曾为委员长),1925年故宫博物院成立,庄蕴宽被公推为主席,主持开幕仪式,并在故宫博物院开创时期任临时董事和临时理事。1926年“三一八惨案”后,段祺瑞执政府以“假借共产学说,啸聚群众、闯袭国务院”之罪通缉李石曾、易培基,二人躲进了东交民巷,危难之际,庄蕴宽与卢永祥一起被推举为故宫博物院和清室善后委员会维持员,共同主持故宫博物院和清室善后委员会,带领故宫博物院全体同人渡过了动荡之期。1926年12月,故宫博物院维持会正式成立,江瀚为会长,王宠惠、庄蕴宽为副会长。1928年,北伐成功后,南京国民政府接收故宫博物院,国民政府任命27名故宫博物院理事会理事中就有庄蕴宽(后故宫理事会又推举了10人,共37人)。
关于易培基,前面已经谈到,他曾任清室善后委员会委员(代理汪精卫)、故宫博物院临时理事,“三一八惨案”后畏“罪”潜逃,1928年,南京国民政府派易培基为“接收北平故宫博物院委员”,易培基因病不克北上,电嘱代理接收故宫博物院的五人中就有吴瀛。 1929年,易培基被正式批准为故宫博物院第一任院长,吴瀛先生因其丰富的学识,被任命为“古物审查会专门委员”,并担任《故宫书画集》《故宫周刊》第一位主编。
在吴瀛看来,文物南迁之事不应该操之过急,而是应该再观望一下。他对易培基说:“古物一出神武门的圈子,问题非常多,责任既重,闲话也多,内外的敌人,都等待着!我们最好不做此事!”
吴瀛先生似乎已经预见了后来的风波。
易培基却反驳说:“大敌当前,国家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们都不应考虑这些问题,推卸责任!”
吴瀛先生后来回忆说:“我自来还没有碰过这样的钉子,而况当众。他词严义正,我还说什么呢?我只觉得面上火辣辣地在发烧,不说话了。”
相比之下,周肇祥做出的举动更加激烈,他发起了“北平市保护文物协会”,自任主席,坚决反对将文物迁走的计划。周肇祥为我国的文物事业做出过卓越贡献,他曾经在1926年9月至1928年2月担任过古物陈列所第四任所长,在此期间,他曾成立鉴定委员会,对古物逐一鉴别,改变了所内文物好坏混杂的状况。1927年3月,周肇祥和北京大学地质系教授李四光、北京大学考古学会袁复礼、清华国学研究院李济等为代表,与准备到中国西北做全面的科学考察斯文赫定(Sven Hedin)进行谈判,由中国学术团体协会主办西北科考活动,从而抵制了西方的文化侵略。对于故宫文物南迁,周肇祥亮出了决然的态度:“古物与地方繁荣有关,而历代文化之品,一散不可复合”,甚至扬言,一旦故宫文物运出北平,就要在铁路上安放炸药,实施爆炸。
1932年9月21日,古物保管委员会举行会议,江瀚、刘复、徐炳昶、马衡、朱启钤等三十余人参加,商议北平文物保管办法。
会议讨论指出,“孔庙的石鼓,中央研究院的殷商甲骨,西北科学考察团的汉代木简,北京大学的元代壁画,北平图书馆的《四库全书》、敦煌经卷及其他善本书籍,天坛皇穹宇的乐器,都是中国文化史上具有无上价值的珍品,当得上国宝的称号。至于故宫和古物陈列所的建筑及其宝物,尤其是全世界各国博物院所仰望不到的。”这些文化物品“足以表扬国光”,“是国家命脉、国民精神寄托之所在……是断断不可以牺牲的”。
会议决议拟一份意见书,以北平保存有“寄付着国家命脉,国民精神的文化品物”,并且,“全国各种学问的专门学者,大多荟萃在北平”为由,建议国民政府从北平撤出军备,使其成为一个不设防的“文化城”,用不设防来求得北平免遭日军炮火。意见书对日本作出这样的判断:“世界上还未必有这样一个胆大而野蛮的民族,敢在众目昭彰之下,向没有抵抗的文化设备加以破坏。”
1932年11月23日,“中政会”举行第333次会议(居正任主席),今天我们仍然能从当时的媒体报道中了解会议的内容——其中一项会议决议是:“北京故宫古物,着即移洛保管,饬行政院、铁道部负责运输。”
“一·二八事变”的当天晚上,国民党召开临时中央政治会议,对政府进行改组,任命汪精卫为行政院院长,宋子文复任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长(宋子文此前曾于1930年1月至1931年12月任行政院副院长兼中央银行总裁)。蒋介石、汪精卫、宋子文都主张迁都,避免日军从上海进逼南京,迫使南京国民政府缔结城下之盟。蒋介石在1月29日的日记中写道:
余决心迁移政府于洛阳,与之决战。将来迁移结果不良时,必归罪余一人,然两害相权实较其轻,否则随时受其危胁,必作城下之盟也。
对于一个国家来讲,迁都是非常之事,此时把首都迁往洛阳,表明国民政府已经开始做“长期作战”的准备。洛阳坐拥中原,拥有优越的地理位置、便利的交通条件、十五朝古都的历史底蕴,特别是经过吴佩孚、冯玉祥等人统治时期的大力开发,通有铁路,建有机场,市容也大有改观。3月5日,国民党四届二中全会决定“以长安为陪都,定名西京”,并委派张继等专员组成“西京筹备委员会”,并于当年4月17日开始办公,为期十三年之久的陪都西京筹建工作拉开。5月,国民政府与日本签订《淞沪停战协定》,日军对南京的威胁也暂时解除。5月30日,蒋介石率党、政、军大员返回首都南京,12月1日,中央党部、国民政府及各院部会正式迁回南京,并举行了隆重的还都典礼。
洛阳就这样,在1932年短暂地成为中华民国的首都。2月1日,国民政府将所有印信及卷宗输送到了洛阳。主导迁都的蒋介石、汪精卫、宋子文三人皆为故宫博物院理事,但政府这项将故宫文物迁往洛阳的决议依然引起强烈反对,就在决议通过的第二天,北平市各自治区公所致电国民政府主席及各部委,坚决反对故宫文物迁移洛阳。电文中说:
文物关系世界文化、学术,北平友邦使节所驻,万目睽睽,敌虽蛮横,当不出此,且亦未尝无法保存。如虑北平易为敌乘,先图避免,则洛阳距平亦非极远。倘军事毫无准备,节节退让,则我能往,敌亦能往。土地、人民瞬将不保,亡国灭种,即在目前,何况文物?舍本逐末,是诚何心继之?
26日,北平市商会等八个团体连致二电与国民政府主席、中央党部、中央政务会、行政院等政府要员、机关团体,反对故宫文物迁洛。
据郭述祖先生介绍:1933年1月1日,日军第八师团第4旅团3000多人,野炮、重炮40余门,飞机8架,铁甲车3列,坦克20多辆,兵舰2艘,陆海空齐驱,于元旦之夜向山海关发起攻击,中国东北军第九旅第六二六团只有1346人驻守,他们与敌军血战,“伤亡十分严重,六二六团三连连长关景泉、二连连长刘虞宸、四连连长王宏元、第五连连长谢振藩、一营营长安德馨相继阵亡,终因敌众我寡,弹尽援绝而突围”。 日军占领山海关,全面入侵热河省。
郭述祖先生写道:“日军入城后,大肆搜捕,凡着中山装者杀,着军服者杀,写反日标语者杀,就是便服内穿灰色裤者也杀。……死于非命者不可胜数,青年妇女备受蹂躏,居民财物劫掠一空。北宁铁路3名警察不肯投降,日军强在其背上插上‘欢迎大日本’旗帜,游街绕全城,然后押往南关枪决。”
山海关古迹亦遭破坏,原本收藏在魁星楼的“天下第一关”匾,也被日军运回东京,作为“战利品”,存入靖国神社的游就馆。
得知山海关沦陷的消息,画家丰子恺画了一幅漫画,名为《关山月》。画中的山海关,插着一面日本国旗,夜空中的明月,在暗自哭泣。
山海关距离北平只有280公里,一入山海关失陷,前方尽是平原大道,日军机械化部队可以高歌猛进,华北局势岌岌可危。
1月8日,因汪精卫出国而代理行政院院长的宋子文 签署行政院训令,决议将故宫文物运送上海租界保存。
13日下午4时,故宫博物院协助会召开临时会议,会长司徒雷登、常务委员铎尔孟、朱启钤、周诒春、周作民、任叔永、傅泾波等出席,司徒雷登任主席,吴瀛、李麟玉、袁同礼任秘书,院长易培基列席,商议故宫文物南迁上海。
17日,张继在致蒋介石的电文中,表示不反对文物南迁,但反对把文物迁至上海租界,主张将文物迁往洛阳。他在电文中说:“故宫宝物迁移,此弟素志,惟全部运沪有二大不可,国人将怀疑政府以中国之大竟无一安全地方可置国宝,政府威信扫地一也,世界讥笑中国只有租界安全,更使倭人得一狂吠材料二也,弟坚主张迁移地点以洛阳为宜,非仅消极的避难,更积极的另建文化中心,尊意如以为善,望向子文先生解说。”
马衡原本也是反对南迁的,他当时认为,东北三省虽被敌占,但在东三省与北平之间,尚有山海关这道屏障,“我方尚可扼险以守,平津一时尚无问题”,“且古物转移,长途运输,难免途中不生损失”,这给了他反对南迁的理由。但山海关失守,给他心理的震动是巨大的,此时,他的立场也发生了反转,认为“门户已失,平津时时有发生危险之可能,故现在余亦主张迁出为良” 。
但社会上的反对声浪,并没有像马衡那样发生转变。10日,北平各大报发表言论,猛烈抨击故宫文物南迁计划,认为这是“政府弃我北平,而绝其生机也”,“对于土地人民,不加顾虑,而惟古物是视,是诚何心?”
与此同时,反对之声一天比一天高涨。15日,上海《中华周报》刊文称:“亡国亡种就在眼前,区区古物就完好如故,有何意义?”南京《社会新闻》说:“我古物之可至也,日人之飞机大炮也能至也。”16日,河北第一博物院院长严智怡致函故宫博物院,认为在国家危难之际将故宫文物运出北平,将会“寒国人之喁望,逞强敌之觊觎,危累世之蓄积,散仅存之文物”。
鲁迅撰文《学生和玉佛》,引1月28日《申报》号外报道云:“故宫古物即起运,北宁平汉两路已奉令备车,团城白玉佛亦将南运”,又作五言诗,讽刺政府迁移古物、撇下北平人民的举动:
寂寞空城在,
仓皇古董迁。
头儿夸大口,
面子靠中坚。
惊扰讵言妄?
奔逃只自怜。
所嗟非玉佛,
不值一文钱。
意思是:寂寞冷落的北京城依然还在,大批文物仓皇中被盗运出城。老大夸下抗日海口已成泡影,用大学生掩饰他们卖国罪行。青年学生为抗日救亡奔走呼号,怎能责怪他们妄自惊扰逃奔。学生该自叹不如一尊白玉佛,竟贱到不值一文钱遭人看轻。
2月6日,就在第一批文物运离北平那一天,鲁迅又在《申报》发表文章,更加直白地指出:“倘说,因为古物古得很,有一无二,所以是宝贝,应该赶快搬走的罢。这诚然也说得通的。但我们也没有两个北平,而且那地面也比一切现存的古物还要古。……为什么倒撇下不管,单搬古物呢?说一句老实话,那就是并非因为古物的‘古’,倒是为了它‘未抵抗’之后,还可以随身带着,随时卖出铜钱来。”
鲁迅又赋诗一首:
阔人已骑文化去,
此地空余文化城。
文化一去不复返,
古城千载冷清清。
而鲁迅的同乡、时任故宫博物院理事、中央研究院院长的蔡元培,则在这个关键时刻,力挺故宫文物南迁。他认为,日人不可不防,文物不可不迁,未雨绸缪,以防措手不及,苟有损坏,不可全局被夺。
故宫博物院理事、时任代理行政院长的宋子文对文物南迁的态度也十分坚决。 行政院致函社会各界,表示等北平时局稳定后,故宫文物就会“原封运回”。
1月25日,北平故宫博物院理事会召开临时会议,出席者有江瀚、易培基、马衡、高鲁、李书华、吴瀛、沈兼士、袁同礼、俞同奎、李宗侗、程星龄,会议决议:首批文物定于1月30日起运,“密缄张(学良)副委员长、北平市政府,告起运日期,请派军警押运,并电行政院报告起运日期,请分饬沿途地方官吏保护。”
26日,易培基致函当时拥兵华北的张学良:
此次运沪之件,至多不过三千箱,档案居其大半,拟于本月三十一日起运,除密函北平军事分会暨市政府选派得力军警沿途保护及随车押运外,尚乞我公指麾若定,严令所属,特别警戒,以策万全。
蒋介石在28日的工作日记中写下这样的话:
宋副院长子文电告北平故宫博物院在上海设立分院已早经核准,据易院长培基电呈,略称已派员李宗乾(侗)赴沪筹备,第一批拟世(三十一)日起运,平汉、陇海、津浦各路,拨来车辆共二十五辆,运输路线是否仍应照前电所指由平汉转汉南行,由津浦直达,并请转电分饬保护等语。公复电谓古物运转路线,仍由平汉转为妥,保护事应请汉卿派队可也。
[图1-23] 行政院关于南迁文物起运的密令,1932年
30日,易培基急电宋子文,请示故宫文物“由平汉路启运南下,到浦 后是否改由商轮运沪,抑仍由火车直达?”
31日,行政院下达第四六五号密令 [图1-23] ,令故宫博物院迅速起运文物。 这一天,宋子文致电蒋介石,电文中说:“故宫物及古物陈列所南迁,北平反对者甚烈,为避免复杂起见,弟拟悉数运沪中央银行库存,加行政院封条,否则各方定有借口,兄意如何?”
蒋介石指示:“古物事,中 实不主张迁沪,最好运储南京,人无反对之理。”
所有的争议,所有的举棋不定,至此终于尘埃落定。
故宫文物必须南迁。这一点,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