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个体力量极其有限,即便天赋满满,没有合适的平台就难以“破圈”。
作为张国荣的第一个经纪人,谭国基似乎对张国荣的栽培不太用心。否则,两人也断不会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
作为张国荣的第一家唱片公司,宝丽多似乎也没有看到这位靓仔的潜能。否则,绝不会在出过两张唱片之后,就对他“不闻不问”。
当然,就在张国荣出不上唱片的这段时间里,谭咏麟却在宝丽多的强力扶持之下,坐稳了公司“一哥”的位置,更坐上了香港乐坛的头把交椅。
作为一个天生要强的孩子,张国荣可不愿意轻易承认自己的失败,不想彻底放弃歌唱梦想。
被宝丽多否定,不等于被全世界否定。但有时候,就算被全世界否定,也得有不认输的劲头与偏执。
张国荣是努力的,更是睿智的。在未能出唱片的那几年,他不但拍摄了大量影视作品,还演唱了其中大量插曲并登台演出,并不断磨炼歌唱技巧,不让自己的歌唱能力退化。
张国荣更是幸运的。他离开了宝丽多,加盟了新成立的华星唱片。否则,谭、张争霸就永远不会出现了。
同时,张国荣与丽的的合约也到期了,《凸凹神探》是他在这家公司参演的最后一部剧集。
此后,他就可以在TVB拍电视剧,在邵氏和其他公司拍电影,在华星出唱片,真正成为影视歌三栖明星。
树挪死,人挪活。这话一点儿不假。
1982年,绝对是改变张国荣人生的一年。
华星是邵逸夫旗下公司。1982年,华星成立唱片部,开始像宝丽多一样包装艺人。有TVB这棵大树,华星不可能默默无闻。
华星的第一位签约歌手,是在日本走红的陈美龄。她用普通话演唱的《原野牧歌》,一度在内地几乎家喻户晓,比张国荣甚至张明敏都有国民度。
而张国荣,则是华星第一位签约男歌手。他能够加盟,是幸运地认识了又一位贵人。
此人叫陈淑芬,负责新成立的华星唱片。张国荣拍摄《鼓手》时的表现让导演杨权非常满意,遂把他介绍给了陈淑芬。
而陈淑芬看到了张国荣的潜力,果断地签下了他。从此也开启了两人超过20年的密切合作。
更让张国荣高兴的是,当年带他入行的黎小田,同样也加盟了华星。
就在这一年,黎小田运作了第1届香港新秀歌唱大赛。时年19岁的梅艳芳,以《风的季节》一曲夺冠并加盟华星。
她从华星一姐迅速成长为香港一姐,也成为张国荣一生中最重要的“红颜知己”。
当时,放眼整个香港,恐怕也只有华星,能把张国荣当成头牌男星打造;也只有华星,能够背靠TVB这棵大树,与全球顶级唱片公司在香港的机构正面抗衡。似乎可以小心翼翼地加上一句:放眼整个香港,也只有陈淑芬和黎小田这样慧眼识英雄的高管,才能令张国荣发生神奇蜕变,以28岁“高龄”,跻身香港一线歌手之列。
1983年5月1日,在上年连续主演了3部院线电影,票房总和接近1000万的张国荣,又迎来了自己在歌坛的巨大突破:时隔近4年,他的第4张唱片终于发布了。
新专辑定名为《风继续吹》,寓意似乎是,那个在选秀舞台上活力无限的小伙子,现在又回来了,继续向全港歌迷展现实力。黎小田、郑国江和顾嘉辉担任制作人,封套的设计者,是著名设计师张叔平。
专辑12首歌中,有7首为原创,比例不低。电影歌曲有4首,包括《烈火青春》主题歌《流浪》,以及《鼓手》主题歌《默默向上游》和两首插曲《人生的鼓手》和《我要逆风去》。
至于专辑主打歌《风继续吹》,并不是一首原创曲目,而是改编自日文歌《再见的另一方》,是山口百惠告别专辑《不死鸟的传说》中的名曲。
当时,香港的流行音乐与日本差距甚大,很多粤语歌都是翻唱热门的日文歌曲,要不然,黄家驹怎么会发出“香港有歌坛无乐坛”的感慨呢?但在黎小田看来,翻唱《再见的另一方》,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
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山口百惠可谓如日中天,张国荣和梅艳芳等都视她为偶像。她在21岁时结婚,告别娱乐圈,转做全职太太,离开钟爱她的万千歌迷,山口百惠心中除了成家的幸福与喜悦,何尝没有遗憾与失落呢?《再见的另一方》传递出的,是对歌迷的感激与歉意。但《风继续吹》表面上是描述情侣的离愁别绪,实际上是表达张国荣坚持音乐梦想的决心。
风继续吹不忍远离
心里极渴望希望留下伴着你
风继续吹不忍远离
心里亦有泪不愿流泪望着你
过去多少快乐记忆
何妨与你一起去追
要将忧郁苦痛洗去
柔情蜜意我愿记取
作为张国荣歌唱道路和人生旅程上的贵人,黎小田不光帮他制作了这张专辑,还对他的唱功进行了全方位指导。当时张国荣已不年轻了,他的声线过尖,被人戏称“公鸭嗓”。黎小田建议他向浑厚低沉的音调转变,听起来更有成熟男人味。同时,也纠正了他“吞音”、吐字不清的毛病,尽量给听众带来更愉悦的感受。
张国荣天分不低,悟性很高,又非常努力,在名师指点之下,取得的进步自然肉眼可见。但更重要的是,他有了一个更好、更可能脱颖而出的平台。
作为华星签下的首位男歌手,公司对张国荣专辑的重视程度,当然和群星荟萃的宝丽多完全不同。年轻的张国荣,幸运地获得了发展。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天赋和努力程度,匹配得上这个运气。
况且,华星和TVB是兄弟公司,既可以利用电视台的资源为新歌造势,也可以更方便地安排旗下歌手参加TVB节目来刷脸,提高曝光率与知名度。
《风继续吹》上市之后,并没有立竿见影般让张国荣爆红,最后也只是成为金唱片。但对他来说,无疑是可喜的进步。之后,无论成就有多高,在乐坛走多远,张国荣都不会忘记这张专辑及同名主打歌。作为一个懂得感恩、懂得珍惜的人,对偶像山口百惠给自己带来的好运,他也一直不会忘记。
恰好就在这一年,在香港流行音乐一片繁荣的大背景下,财大气粗的TVB模仿香港电台,开始评选“十大劲歌金曲”。以无线的媒体号召力,这个奖项很自然成为全港最为权威、各家唱片公司最为看重的奖项。
这一年的11月,张国荣发行了在华星的第二张专辑《张国荣的一片痴》,但反响较为平淡,只有主打歌《一片痴》入选了1983年“十大劲歌金曲”第4季的10首季选歌曲。专辑中收录的《愿能比翼飞》,则是他主演的邵氏武侠片《杨过与小龙女》的主题歌。
次年1月,香港乐坛迎来了史上首次“十大劲歌金曲”颁奖礼。当时风头最强劲的又是张国荣的老熟人。
陈百强以《今宵多珍重》顺利入选,还拿下观众调查最受欢迎奖,可谓赢得了满堂彩。遗憾的是,此时TVB还未评选金曲金奖和最受欢迎男女歌手,否则以陈百强的人气,大概率要力压谭咏麟登顶。
一个人要想成功,实力与运气缺一不可。陈百强确实是缺点运气。
而改变张国荣一生命运的契机,就出现在了这一年。
1984年4月1日,张国荣和陈淑芬、黎小田等人现身东京音乐节,为公司偶像组合“小虎队”助威。这个组合由胡渭康、林利和孙明光三位阳光大男孩组成,由于表现不佳,第二年就解散了。
当时,现场有一位新人吉川晃司,表演了一首激情四射的舞曲,边唱边跳,格外洒脱,十分带感,很快把现场观众的情绪引爆了。陈淑芬等人见多识广,也都被深深吸引了。
音乐嗅觉极其敏锐的张国荣,马上意识到自己能够驾驭好这样的舞曲。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陈淑芬立即发扬了香港人做事积极主动的精神,动用了一切能够利用的关系,费尽手段,终于买下了这首歌的中文版权,并在第一时间找黎彼得填词,加至张国荣将在当年7月15日发行的新专辑之中。
张国荣的人生命运,从此就被这首歌改变。
时至今日,无数荣迷依然愿意高呼:
Thanks thanks thanks thanks Monica
谁能代替你地位……
这就是Monica(《莫妮卡》)。不过,今天我们回想起来,如果张国荣不去东京,如果没有Monica,他就没有冲上一线的可能吗?当然不是。机遇永远垂青有准备的头脑,并不是一句空话。只要不停努力,永远保持开放的心态与敏锐的时尚感,机会还是一直会存在的。
但也并不能说,张国荣命中注定能够成为天王巨星。他的成功,其实也是小概率事件。
1982年,全球流行音乐第一人迈克尔·杰克逊,发行了他最为成功的专辑Thriller(《惊悚片》),通过索尼唱片精心拍摄的MTV(音乐电视),这首迪斯科舞曲风靡一时。1984年5月,好莱坞电影Breaking(《霹雳舞》)震撼上映,受到全美青少年广泛追捧。7月28日,第23届洛杉矶奥运会开幕式上,数千时尚的男女青年伴随着迈克尔·杰克逊演唱的劲爆热歌Beat It(《未败它》),大跳霹雳舞,成为当天最为激动人心的表演之一。
从此,太空步和霹雳舞也就冲出了美国,很快流行到全世界。Monica的MV(音乐短片)之中,也很应景地加入了一些霹雳舞动作。张国荣虽说不是郭富城和草蜢那样的专业伴舞出身,但跳起来也是活力十足。
事实上,Monica的中文歌词并没有多少新意,只是一个情场浪子的忏悔,其实并不利于口口传播:
只可惜初生之虎将你睇低
好多谢分手你启发了我
期求原谅我
余情随梦去你不要计
但谁在意呢?跟着强劲的旋律摇摆身躯、放纵自己就好了。1984年的夏天,香港哪家迪斯科舞厅如果没有唱片Monica,肯定是要被年轻人耻笑的。哪个靓仔能学着张国荣唱跳一下,没准自己的桃花运就来了。
1984年的张国荣已经28岁,长年的舞台经验,让他驾驭舞曲时没有任何拘束感,帅气的外形及出色的声线,又为歌曲加分不少。7月15日,以张国荣英文名Leslie命名的全新专辑震撼上市,成为他生平第一张白金唱片。
专辑包括12首歌,Monica、H2O(《水》)是充满青春活力、热情劲爆的舞曲,《侬本多情》《不怕寂寞》是温柔抒情的慢歌,《柔情蜜意》《一盏小明灯》则更显甜蜜温暖。
据著名影星章子怡透露,正是听了《侬本多情》之后,她才疯狂地迷上张国荣。同班同学梅婷能和张国荣演情侣,让她羡慕不已。而在这首歌的同名TVB电视剧中,张国荣饰演的“妹子杀手”James也吸粉无数。这种帅气中带有一点不羁味道的“坏男孩”,最能让青春少女无可救药地迷恋与仰慕。
人气暴涨的张国荣没有自满,还在向更高的目标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