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天光略淡,继而一跳跃就进入了黑暗。那是因为周围的高山遮挡了落日。在这里你永远没有机会看到旭日东升的壮美,因为太阳攀爬的过程被群山遮挡得严严实实,你看到的朝阳永远是跃上山脊那一刻的金光灿烂;同样,你也永远无法看到夕阳西沉的婉约,因为当太阳的高度低于山脊之时,无论它离地平线还有多远,你都无法再一窥其容颜。因此,暗夜也省略了悠长的徘徊,总会在猝不及防间齐刷刷覆盖下来。
月亮也是如此。
黑漆漆的夜色营造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没有丝毫光亮,也没有丝毫声响。“峭峰云黯黯,邃壑日冥冥。”房屋、树木,周围一切的一切都被黑暗融化得没有了丝毫痕迹。被黑暗紧紧包裹着躺在床上,聆听着自己的呼吸,呼出的气流一次次把严实的黑幕冲击出微微涟漪,又很快在浓重漆黑的包围中弱弱地败下阵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突然亮了起来。竟是满月。一瞬间,月光哗地涌了进来,将一个屋子洗得雪白,一切都被洗得银亮亮的。我忽地一下起身坐起,穿上大衣,走到窗前。“插天峭壁连星月”,不知道何时,山顶已经将明朗朗的玉盘摘到了掌心。远远望去,山顶上的光芒竟然有些耀眼,但在山体更多的地方,依然反差着重重的灰暗。在半空半地之间,无序地编织出一种难以言表的神秘。院子里,柳树柔韧的枝条时而在微风中轻轻舞蹈,掬起一捧又一捧的月光,朝着近旁的山石洒去;时而,浓密的枝叶把月光筛得千疮百孔,让它们像雪花一样飘洒下来。
清冷的月光让人在一瞬间变成了河底的石子,白天所有叽叽喳喳浮在空中的愉悦突然停止了,一瞬间盈满心房的竟是安静,那么深那么苍凉的安静。看着月光,眼睛突然有些湿润起来,似乎与岁月深处一些深到几乎被掩埋、几乎被忘却的东西迎面遇上,清晰而荒凉。
第二天一早,我便被汽车隆隆的轰鸣声惊醒。驾驶员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在准备车辆了。我一骨碌爬起来,穿好大衣,赶紧冲到院子里的水龙头旁,撩起几捧冰凉的自来水洗了把脸。回到房间,正碰到连队有人来叫我。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