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7点左右,我与大家一起到兵站食堂吃晚饭。饭菜质量和口味与山下都没有可比性,但对已经长途跋涉一天、此时饥肠辘辘的我们来说,却好似比平时的饭菜要可口许多呢。
晚饭后我回到房间休息。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小石来约我,说是出去走一走。原来小石检查完了车辆后,对大家的活动情况不放心,要到处去看一看。我略为迟疑了一下,看看窗外。南疆的六月,晚8点天空依然明亮如同白昼。我于是接受了邀请。
俗称新藏线的219国道从叶城县零公里开始便全是土路或者碎石路。库地路段自然也不例外。道路两侧有数间简易的房屋,仿佛拥挤的蜂巢,外观简陋而拥挤,走进去却会感到一种散漫的暖意。它们大多为旅人提供食宿、汽车修理等服务。这些大小不等、形态不同的简陋小屋构成了库地的街道。街道上行人不多,偶遇战士零零散散、三五成群到街道两旁的小店去办一些琐事。走到位于街道一端的巷子口附近,有一个维吾尔族巴郎子(汉语“小伙子”之意)开的小饭店,有几个战士在吃烤肉和缸子肉。库地的羊肉在南疆颇负盛名。据说这里的土质偏碱性,碱地里生长的草有与众不同的品质,羊吃这里的草长大,肉质格外鲜嫩且丝毫不腥膻。在他们的热情相邀下,我和小石加入了进去。
维吾尔族巴郎子的小店与其说是饭店不如说是一个烤肉摊更合适。一间小小土屋,不足十平方米,门前却摆放了一张巨大的木床,木床足足有五六平方米大,床上铺了一条同样巨大的暗红色羊毛毡。食客盘腿坐在大床上,畅享美食,有一种酣畅淋漓、大快朵颐的愉快感。床边,依次摆放了煤炉、烤炉、小桌。小桌便是巴郎子大厨的操作台。小桌上置一大盘,盘内盛生羊肉块。店家把羊肉一块块穿到铁签上,制作便完成了大半。烤炉里,木柴燃过后留下的炭火散发出灼人的热气,铁签穿就的一串串羊肉被置于炭火之上,肥嫩的羊肉被炙烤得滋滋作响。大厨边翻烤边把孜然、盐等各种调料撒到羊肉上。一些调料混合着被烤化的羊油一起滴到炭火中,散发出浓烈的香气。煤炉上则摆放了数个白底粉花的搪瓷缸子,煤火温吞吞地燃烧着,搪瓷缸子里的羊肉汤激烈翻滚,水汽仿佛一群躁动的野兔,一次次冲击着搪瓷缸子的盖子。缸盖被冲击得轻轻颤抖,不断撞击缸子边缘发出一连串脆响。随着缸子盖的颤抖,一股股水汽不失时机地蹿出来。扑鼻的浓香也随着缸子盖的颤动,一次次奔涌、弥散开来。当缸子盖发出脆响的时候,表示缸子肉煮好了。掀开缸子盖,只见一块块鸽蛋般大小的羊肉块在羊肉汤中轻轻翻滚,鲜嫩的肉块呈现出油润的光泽。瞬间升腾的浓郁香味霎时把每个人都捕捉了进去。缸子肉的香气和烤肉截然不同。烤肉的香气是生了许多颗牙齿的,爬过鼻口,一口一口咬着人的肉,香是香,却是伶牙俐齿的香,有让人猝不及防的懵懂。而缸子肉的香味则是绵绵的厚,像是一个极小极软的舌头,轻轻舔过人的鼻孔,蠕爬到你的脑子和五脏六腑,让人恨不能从喉咙里伸出无数只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