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鲁迅文学院高研班组织学员到四川进行社会实践。
先到绵阳,参观了剑门关和三星堆,抵达成都已经是下午。我们在巴金文学院受到当地作协领导的热情欢迎。
晚餐前时间较为宽裕,我便出了院落四处走走。离开高原回到平原,视野中出现的一切都是美轮美奂的景,目光轻抚的所有都是赏心悦目的美。对美的视而不见着实让人有暴殄天物般的不忍。
门前的树极美,像一个个玉立的少女,不由人心生爱怜;树上的叶极绿,仿佛轻轻一触就会滴出绿色的汁液来。更有蓬勃的树冠交相呼应,在人行道上方窃窃私语,造就一条幽静小路。眼前的一切一丝丝一缕缕汇聚起来,凝成了一股气息。很轻很细的气息,像一页薄薄的宣纸,一放进水里就会融化,连骨架的痕迹都不会留下。但又分明密织且繁茂,紧紧包裹着我。它另一端系着的陌生神秘,断断续续传导过来,轻触着我的皮肤,一下又一下。轻触很快转换成一根根细长的、银亮亮的针灸针,直直刺进身体深处,深深通往心灵底层。让人无端生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动。
忽然想起一个熟悉的战友小单。几年前他转业回到了成都。打电话一问,他的工作单位竟然就在附近,车程不到十分钟。
不一会儿,小单匆匆赶来。乍见,几乎认不出来了。只见他皮肤白净、面色红润,气色极好,与在阿里时几乎判若两人。还没寒暄几句,同学便来叫了去吃晚饭,于是约了晚饭后喝茶。
成都的茶馆散淡而平和,放松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松松投射,与丝丝缕缕氤氲交织在一起。淡淡的茶香悄然弥漫,渐渐膨胀得像一面帆,搭载着奔涌的思绪、肆意滑翔、翻转、穿越。话题像一个柔韧度极佳的橡皮筋,远远地弹出去,紧紧地缩回来,又弹出去,再缩回来。无论弹得多远,终被阿里牢牢缚住。
小单专注地看着绿色的雀舌在淡黄色的茶水中轻轻舞动,突然问我:“在阿里时,我曾经好几次想自杀,你知道吗?”口中咽了一半的茶水一下哽在了喉咙,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个在军分区数得着的帅小伙,一向以潇洒干练、自负高傲而引人注目,从不曾想过春风得意的他竟然有过这样的心理危机。
以一个心理咨询师的职业敏感,我立刻意识到,他曾经有过严重的心理创伤。当时因为痛到极致无法承受,机体出于自我防护的本能,启动了心理防御机制中的回避程序,将发生的一切打包埋藏到了记忆深处。时光像只柔韧而有力的手掌一遍遍轻轻拂过。直到多年后的今天,他才终于有勇气回顾那曾经令他无法面对的一切。而我的出现,把他封存已久的记忆从潜意识里带到了眼前,也连通了他走回往昔的通道。成都、阿里虽然相距千万里之遥,但瞬间我们却登上了同一条船,穿越时空,飘回往事,飘向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