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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附近的几名警察后，一只黄色的拉布拉多兴奋得有些歇斯底里，将拴在树上的狗绳抻得紧紧的，对着人群又跳又叫。狗的主人是一名穿着运动短裤、身材结实的中年男子，此刻，他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抱着头，顾不上一旁爱犬哀哀切切的叫声。

“狗主人名叫保罗·范德斯，就住在河街，离这里一英里。”巡警格雷戈里·杜德说道。他在保护现场，黄色的警用隔离带刚刚围成半个圈。

他们此刻站在市政高尔夫球场的边缘，紧挨着石溪国家保留地，抬眼就能看见茂密的树木。石溪国家保留地坐落在波士顿城市的南端边界处，周围是寂静的郊区旷野。整个保留地占地四百七十五英亩 ，地形崎岖，山丘上林木茂盛，山谷里幽深沉静，地面上可见裸露的岩石，还有覆盖着香蒲的沼泽。冬天的时候，越野滑雪者喜欢来这里探索，保留地里悠长的路径长达十英里。夏天的时候，慢跑者分外青睐这里的幽静，将其当成远离城市喧嚣的避难所。

保罗·范德斯原本也是如此，直到他的狗带着他发现了树林中隐藏的东西。

“他说他基本上每天下午都会带着狗过来跑步。”杜德警官继续说道，“他们一般从东边开始，穿过树林，沿着高尔夫球场边界绕回去，全程大概有四英里。他说以前一直是牵着狗跑的，但是今天狗挣开绳子自己跑了。他们原本顺着一条小路前进，狗突然开始往西边跑，钻进了林子，怎么叫都叫不回来。范德斯去追狗，正好被脚下的尸体绊倒了。”杜德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他依旧处于惊吓之中，身体蜷缩在石头上，“随后我们就接到了报警电话。”

“他用手机报的警？”

“不，长官，他去了汤普森中心的电话亭报警。我在两点二十分左右到达现场，尽量小心，什么都没碰，只是走得近些，好确定这确实是一具尸体。大概走进去有五十米吧，我就能闻到味儿了，然后又走了五十米，就看见了。之后我立刻后退，在原地保护现场，把东边的小径两头都做了封锁。”

“其他人都是什么时候到场的？”

“斯利珀警探和克罗警探三点左右到的，法医办公室的人三点半左右。”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没想到您也会来。”

“艾尔斯医生给我打了电话。这么看来，现在是要求我们把车都停到高尔夫球场那边吗？”

“斯利珀警探是这么下令的，要我们离恩内金公园大道远一些，尽量不要引起公众的注意。”

“有媒体知道吗？”

“没有，长官。我特意没有用对讲机汇报情况，而是去了街边的一个电话亭打的电话。”

“很好。运气好的话，应该不会有媒体知道的。”

“糟糕，说什么来什么。”杜德说，“这不会是朝我们走来的第一匹狼吧？”

一辆深蓝色的老侯爵汽车直直地穿过高尔夫球场，朝着他们开了过来，停在法医办公室面包车的旁边。一个熟悉而庞大的身影笨拙地从车里走了出来，一只手捋着没剩几根头发的头顶。

“他不是记者，”里佐利说道，“我等的就是他。”

科尔萨克挪动高大的身躯走向两人。“你真觉得就是她吗？”

“艾尔斯医生说，是她的可能性很大。如果真是她的话，你们的案子就升级到波士顿警察局的管辖了。”她转头看向杜德，“要想不破坏现场的话，我们得从哪边进去？”

“你们可以从东边进去，斯利珀和克罗刚刚已经拍摄了现场照片。脚印和拖曳痕迹都是从西边开始的，从恩内金大道那边。你们就闻着气味走吧，能找到的。”

里佐利和科尔萨克两人钻进隔离带，走进了树林。这片次生林长得野蛮而茂盛，称得上是一片密林了。他们在歪歪斜斜伸过来的尖锐树枝底下弯腰前行，一不小心脸就会被刮伤，而脚下的荆棘也时不时勾住两人的裤腿。这样艰难地走到东边的慢跑小径时，他们发现树上垂下来一根警用带，正在风中微微飘动。

“保罗的跑步路线就是这条路，途中他的狗跑开了。”里佐利指了指树上的警用带，说道，“这应该是斯利珀留给我们的记号。”

他们穿过小径，再次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密林中穿行。

“啊，天哪，我好像已经闻到了。”科尔萨克说。

即便还没有看到尸体，两人已经听到了大群苍蝇聚集在一起的嗡鸣声。干燥的枯枝在他们脚下噼啪作响，这声音在寂静的树林里显得尤为响亮，像是枪声一样。穿过前面的几棵树，他们看到了斯利珀和克罗，两人的表情极其难看，似乎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同时还在挥手驱赶着成群的苍蝇。艾尔斯医生蹲在地上，阳光在她的黑发上反射出晶亮的光。走近一些后，他们才看出她在做什么。

科尔萨克喉咙里发出干呕一般的声音。“啊，妈的，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个。”

“我们可以检测死者眼部玻璃体液中的钾含量。”艾尔斯说道。这个词由她略带沙哑的嗓音说出来，甚至染上了一丝惑人的神秘感。“能帮我们估算死者的死亡时间。”

里佐利低头看着赤裸的尸体，心想，这次想要确定死亡时间应该很困难。艾尔斯用一张布单将尸体包裹起来，使之正面朝上。尸体的眼睛因为头骨内组织的热膨胀而鼓出来，喉咙上有一圈环状的瘀伤。她一头金色的长发此刻干枯凌乱，犹如一块发硬的草垫子。尸体的下腹部已经肿胀，肚子上呈现淡淡的绿色。细菌侵蚀了血液，血管颜色加深，透过皮肤清晰可见，像是一条条黑色的河流在蜿蜒流淌。但这些都算不上阴森，真正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艾尔斯正在做的事情。人眼周围的膜是体表上最为敏感脆弱的部分，在平时，一根睫毛或是一粒灰尘进入眼睛，人们都会立刻感到不适。所以里佐利和科尔萨克一样，汗毛倒竖地看着艾尔斯用二十号针筒扎在死者的眼睛里，玻璃体液渐渐注满了十毫升的注射器。

“嗯，不错，很干净。”艾尔斯说道，语气里满是赞赏和愉悦。她将针筒放进一个装满冰的冷却器里，站起身，肃穆地打量了一下现场。“肝脏温度只比环境温低两度，”她开口道，“没有昆虫和动物破坏尸体，所以她在这里没躺多久。”

“是弃尸吗？”斯利珀问。

“尸斑表明她死时是仰卧。能看到血液在她背后沉积的深色痕迹吧？但被发现时，她是脸朝下趴在这里的。”

“尸体是死后被运过来的。”

“而且到达这里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不过她应该死了有些时候了，绝对不止这么短的时间。”克罗说道。

“没错。尸体已经疲软，腹部有明显的膨胀，皮肤也已经脱落。”

“那是鼻血吗？”

“分解后的血。她的尸体开始排出分解后的血液，因为尸体内部腐败膨胀，气体将血液挤出来了。”

“死亡时间？”里佐利问。

艾尔斯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落在那具肿胀变形的女尸上。他们都认为这就是盖尔·耶格尔。苍蝇嗡嗡地在尸体周围打转，贪婪的觅食声填满寂静的树林。除了尸体的一头金发，看不出任何照片中盖尔·耶格尔的样子。她曾经是个只要微微一笑便会令人回眸驻足的佳人。眼前的可怕场景仿佛是生命的警告，它在告诉人类，不管你是什么样子，耀眼夺目也好，平平无奇也好，最终都会被细菌和蝇虫变成一摊腐肉。这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残酷的众生平等。

“我没办法回答，”艾尔斯开口，“现在还不行。”

“肯定超过一天吧？”里佐利追问。

“是的。”

“绑架是在周日的晚上发生的，是不是那时她就已经遇害了？”

“四天？这得看当时的环境温度。因为尸体没有遭到蝇虫侵蚀，所以我觉得尸体之前应该是被放在室内的，最近才被移出来。没有被炎热天气影响，没有出现严重的损害，空调房就可以减缓尸体腐烂分解的速度。”

里佐利和科尔萨克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在想同一件事。凶手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把一具正在腐败的尸体扔掉？

斯利珀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几人听到了杜德的声音：“弗罗斯特警探到了，犯罪现场调查组的车也来了。你们那边可以了吗？”

“原地待命。”斯利珀回复道。高温炙烤下，他的表情已经有些疲惫。他是组里年纪最大的警探，还有不到五年就该退休了，已经没必要热血积极地证明什么。斯利珀转头看向里佐利：“这起案子我们就调查到这儿了。你之前一直和牛顿市警察局一起跟进这起案件，对吧？”

里佐利点头道：“从周一开始的。”

“所以是你负责整个案子？”

“是的。”里佐利回答道。

“喂，”克罗出声表示抗议，“先到现场的可是我们。”

“绑架确实发生在牛顿市。”科尔萨克说。

“但尸体现在在波士顿。”克罗反驳道。

“天哪，”斯利珀说道，“这有什么好争的？”

“这是我的案子，”里佐利说道，“我来负责。”她盯着克罗，挑衅般地等他来争。她以为他们会和往常一样爆发一段争执，甚至看见对方已经挑起一边嘴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然而斯利珀警探先开了口，对着对讲机说道：“现在由里佐利警探负责案件调查。”说完，他再次看向里佐利，“你准备好让犯罪现场调查组的人进来了吗？”

里佐利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是下午五点，太阳也落到了树木后面。“让他们进来吧，趁天没黑还能干活。”

一个室外的犯罪现场，天色又越来越暗，她觉得有些难办。在树林里，总有伺机而动的野生动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拖走尸体，偷走证据。还有暴雨，会把血液和精液冲走，风则会吹走纤维。这里没有遮挡，拦不住好事的窥探者，所以在犯罪现场调查人员开始走格子时，她一直有些焦躁。眼神锐利的调查人员带来了各种金属器械和证据袋，像是探宝用的箱子，准备带回各种奇珍异宝。

等到里佐利终于从树林里磕磕绊绊地走回高尔夫球场时，她已经汗流浃背，又累又脏，赶蚊子赶到心力交瘁。她站定身体，择去发间的枝叶，摘出挂在裤管上的毛刺。突然间，她注意到一个浅茶色头发、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就站在法医办公室的面包车旁边，耳边举着一部手机。

里佐利走向杜德巡警，他还在现场外围警戒巡逻。“那边穿西装的人是谁？”她问道。

杜德看了一眼男人所在的方向。“他？说是联邦调查局的。”

“什么？”

“给我亮了一下他的警徽，就想混进去。我跟他说，他想进去得先经过你的准许。他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好像不太高兴。”

“联邦调查局来这儿干什么？”

“那你可问住我了。”

她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对联邦调查局的出现有些忐忑。作为案件调查的负责人，她可一点儿都不想惹上什么权限争斗。而且这男人一副军人模样，却穿着一套商人的衣服，举手投足间展现的态度仿佛他才是现场的负责人。里佐利抬腿朝男人走了过去，但他似乎没看到里佐利，直到她在他身旁站定，他才发现。

“抱歉，”里佐利开口道，“听说您是联邦调查局的？”

男人快速挂掉了电话，转头看向她。她看清了他轮廓分明的五官，还有略显冷酷无情的眼神。

“我是简·里佐利警探，这起案件的负责人。”里佐利介绍完自己之后，又问道，“可以给我看看您的证件吗？”

男人的手伸进外套，拿出了警徽。里佐利能够感觉到，她在研究警徽时，对方也在打量着她。里佐利有些讨厌他——讨厌他观察的视线，讨厌他让她不得不全副武装，好像他才是掌权人。

“加布里埃尔·迪恩探员。”里佐利开口，然后将警徽还给了他。

“有何吩咐，警探？”

“您能告诉我，联邦调查局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我以为我们是一伙的。”

“我说过我们不是吗？”

“您给我一种很明显的暗示，好像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一般情况下，联邦调查局是不会出现在犯罪现场的。我只是好奇您来的原因。”

“我们接到了牛顿市警察局的咨询请求，关于耶格尔的谋杀案。”他只回答了一部分，还有很多地方没有解释，里佐利只能猜测问题的完整答案。保留情报是一种强权的表现，她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

“我想，你们肯定经常接到这种咨询请求吧。”里佐利问道。

“是的，经常会。”

“几乎每一起凶杀案，对吧？”

“我们确实都有听说。”

“这起案子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他却只是用一成不变的表情回答道：“对案件的被害人来说，这起案子很不一样。”

里佐利的怒火已经有些压不住了，甚至似乎冒出了嘶嘶的火气。“这具尸体是几个小时之前才发现的。”她说道，“现在的咨询调查都这么即时了吗？”

男人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似乎是笑了。“当然了，在此之前，我们也不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警探，先跟您道谢，希望您能及时告诉我们调查的进展和尸检的结果，以及发现的痕迹证据，还有目击证人的证词——”

“那可是不少文书工作。”

“我明白。”

“但你还是想全部都要一份？”

“是的。”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既有谋杀又有绑架，我们怎么可能会不感兴趣？所以我们很愿意跟进案子的调查。”

尽管眼前的男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里佐利还是果断地走近了一步，毫不退缩地说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反客为主，对我们发号施令？”

“这还是你的案子，我只是来协助调查的。”

“就算我们根本不需要，对吗？”

他的视线却在此时转向了她的身后。林子里走出两人，手上抬着担架，正要把遗体装进法医办公室的面包车里。“谁来查案真的那么重要吗？”他轻声问道，“只要能抓到凶手不就行了？”

他们一起看着法医办公室的车开走，车上载着已经腐坏的尸体，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进一步的亵渎。加布里埃尔·迪恩的回答像是一记耳光，打醒了她。辖权问题并不重要。盖尔·耶格尔不会在乎是谁抓住了凶手，她需要的是正义得以伸张，不管借由谁的手。里佐利亏欠她的，是正义。

但她也很清楚那种自己辛苦努力，最后却为他人作嫁衣的沮丧感觉。不止一次，男人们颐指气使地站出来，对着她的工作指手画脚，抢夺调查成果。这次，她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她开口道：“我很感激联邦调查局愿意帮忙。但是目前，基本的工作我们还能应付得来。如果我们需要帮助，我会告诉你的。”说完，里佐利便转身，打算离开。

“我不太确定你是否真的了解现在的情况。”迪恩说道，“我们现在差不多也算是同一个团队的了。”

“我不记得要求过联邦调查局的协助。”

“凶案组的负责人马凯特警督已批准了，你要不要和他确认一下？”迪恩说着，递过了自己的手机。

“我自己有手机，谢谢。”

“那我劝你现在就打给他吧，我们也就不用浪费时间，在这里多费口舌。”

里佐利对这男人如此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感到震惊。但同样，她的判断没有错。这个人不是一根软骨头，绝不会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她拿出手机，开始拨号。但还没等马凯特接通电话，里佐利便听到一边的杜德在喊她。

“斯利珀警探找你。”杜德说着，将对讲机递了过来。

里佐利按下通讯按钮：“我是里佐利。”

一阵静电声中，她听到斯利珀说：“你可能得回来看看。”

“你们发现什么了？”

“呃……你最好还是亲自过来看看。我们在刚才的位置再往北五十米，又发现了一个。”

又发现一个？

她一把将对讲机塞给杜德，随后朝着林子快步走去。她走得太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加布里埃尔·迪恩跟在身后。直到听见树枝断裂的噼啪声，她才回过头，发现他就在后面，还是一副冷酷严肃的表情。里佐利没有耐心和他吵，所以无视了他，继续向前。

她看到几个人在树下站成一圈，表情肃穆，像是在举办集体默哀仪式。斯利珀转过身来，对上她的目光。

“他们刚用金属探测仪扫过一次，警报响的时候犯罪现场调查组的技术员已经回高尔夫球场那边了。”

里佐利走进男人围成的圈，蹲下身去看。

一颗骷髅头被从身体上移除，摆在了几乎只剩下骨架的遗骸旁。骷髅头上可以看到一颗金牙，像是海盗一样，在满口肮脏的牙齿间格外显眼。里佐利没有看到任何衣物，连一条破布都没有。尸体只剩裸露在外的骨头和仅剩的一点儿腐肉。树叶间掩藏的一缕一缕的棕色长发表明，这是一位女性的尸体。

里佐利站直了身体，扫视着林地。蚊子落在她的脸上，吸着血，她却感觉不到任何刺痛。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一层层的落叶和枯枝上，在一簇簇低矮的灌木丛上。这片树林先前的清幽之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怖。

这些树下面埋了多少女人？

“这里是他的弃尸地。”

里佐利转头看向加布里埃尔·迪恩，刚刚说话的人就是他。他蹲在几步之外，戴着手套，翻弄着地上的落叶。里佐利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戴上手套的。此刻他也站起身，回视她。

“你的犯罪嫌疑人之前就用过这个地方，”迪恩说，“而且他很可能还会再来。”

“只要我们不打草惊蛇。”

“想要完全封锁消息没那么容易。如果能藏得好一点儿，不被发现，他有可能会再回来。不光是来处理别的尸体，还会回来缅怀，回味那种兴奋的感觉。”

“你是行为分析组的，对吧？”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身看了看站在树林里的几人，扫视一圈后才开口说道：“如果我们能封锁消息，不让媒体暴露这里，或许还有机会抓到凶手。但是我们得现在就开始行动。”

我们。 就凭这一个词，他就把里佐利和自己拉进了同一个团队里，不管里佐利是否情愿。不光如此，他还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更让人火大的是，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也都明白了，里佐利的权威正遭到挑战。

只有向来粗枝大叶的科尔萨克插了一句：“抱歉，里佐利警探，”他说道，“这位先生是谁？”

“联邦调查局的。”她答道，眼睛却自始至终都看着迪恩。

“那可不可以来人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案子怎么变成联邦调查局负责了？”

“没有这回事，”里佐利说，“而且这位迪恩探员也就要离开现场了。谁过来领他出去？”

她和迪恩无声地对视了几秒。随后他朝她微微点头，默认这一轮对峙是他先弃权退场了。“我可以自己出去。”他说道，随即转身走向高尔夫球场。

“这些探员都什么毛病？”科尔萨克说，“到哪儿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他们来这儿干吗？”

里佐利看着层层树林，还有加布里埃尔·迪恩远去的身影。那个灰色的人影最终隐去不见了。“我也想知道。”

马凯特警督在半个小时后来到了现场。

里佐利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媒体，除此之外，她还讨厌工作期间有上级旁观。不过马凯特并没有指手画脚，只站在树林里，沉默地审视着现场的情形。

“警督。”里佐利打了个招呼。

马凯特只是简单地颔首：“里佐利。”

“联邦调查局是怎么回事？刚刚他们派了一个探员过来，想要全权查案。”

马凯特点了点头：“是局长办公室的要求。”

也就是说，这是从警察局局长办公室——警察局的最高层那里批准下来的行动。

里佐利看着犯罪现场调查人员收起设备往回走。尽管石溪保留地位于波士顿市内，但位置偏僻，人迹罕至，如同无人探访的密林。风吹起落叶，连带着送来阵阵腐朽的气息。在树木之间，是巴里·弗罗斯特打着手电筒忙来忙去的身影，他正拆下警用警戒带，将警方活动的痕迹抹去。从今晚开始，这座密林将被严密地监视起来。因为在这个孤寂的公园里，在这片沉默的丛林里，尸体的腐臭可能会引诱凶手再次前来，回味自己的丰功伟绩。

“也就是说，我根本没得选？”里佐利开口道，“我必须要和迪恩探员合作？”

“我向局长办公室保证过。”

“为什么联邦调查局会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你没问过迪恩吗？”

“问他就像问一棵树，什么都问不出来。我真的很讨厌这样。我们对他就得知无不言，他对我们却什么都不用交代。”

“也许是你问的方式不对。”

这一刻，愤怒如同一支淬毒的箭击中了她，毒素流进她的血液。她知道这话的潜台词： 是你态度有问题，你总这样，里佐利。你总是变着法儿地惹男人生气。

“您见过迪恩探员了吗？”里佐利问。

“没有。”

她略带讽刺地笑道：“那算您幸运。”

“好了，我会尽力想想办法，你也要试着与他合作，好吗？”

“谁说我不合作了吗？”

“有人打电话这么说。我听说你把他赶出了现场，这可不是相互合作的态度。”

“是他挑战了我的权威。那么多人在场，我得树立自己的威信。毕竟我才是负责人，不是吗？”

短暂沉默后，他说道：“你是负责人。”

“我相信迪恩探员也明白这一点了。”

“我会确保他明白的。”马凯特转身，盯着树林，“说说案子吧，我们现在已经在这儿发现两具尸体了，都是女性？”

“通过尸体骨骼的大小，以及成团的头发，可以初步判断第二具尸体也是一名女性。尸体遭受过食腐生物侵害，软组织基本已经没有了，但没有发现明显的死因。”

“我们能否确定，这里再没有其他尸体了？”

“寻尸犬没有发现其他尸体。”

马凯特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

里佐利的传呼机再次震动。她低头向腰间看去，认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法医办公室。

“和去年夏天一样，”马凯特自言自语道，视线依旧看向树林，“‘外科医生’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杀人的。”

“是因为酷暑吧。”里佐利说着，拿出手机，“那会引来恶鬼。” RFJxSZKkOF5OjRIiAWEFY4LxrEo4Me5ZbBpbh9jtCnkuRfK8rDkikbTyLpjBN2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