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又是请安的日子，前天李氏怀孕三个多月的消息传遍后宫，奕瑶都能想象到等会请安的血雨腥风。

一大早梳洗完毕，冬月细心的准备了奶饽饽给她填肚子，生怕等下请安的时候饿着。

也是托了五格格的福，启祥宫才有了小厨房，虽然只有两个小灶眼，做大菜不成，热些点心做一些简单的小菜还是可以的。

吃完一小碟糕点，奕瑶的味蕾得到大大的满足，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感觉肚子才半饱。

她眼巴巴的望着冬月：“再给我上些点心，估计今天请安是个力气活。”不吃饱等会怎么有体力看戏。

冬月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劝说道：“主子，垫一点肚子就行了，在外头不方面！”

对上冬月的眼神，奕瑶脑里子立刻浮现出自己在永寿宫或是慈宁宫，火急火燎的等着解决三急的场面，够后宫这些女人讲究三年的了。

美味的点心可以回来再吃，绝不能让自己成为后宫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奕瑶挑一个不早不晚的时间点到永寿宫，一进永寿宫正殿，发现人几乎要到齐了。

她脑子里闪过问号，怀疑自己是不是来晚了，直到发现上首空置着的属于佟妃和昭妃的座椅，才松了一口气。

想来不是她晚了，是这些想看戏的庶妃们来早了。

奕瑶坐在自己的交椅上，脸上表情依旧镇定如常，实则内心里的小人早就兴奋起来了，连旁边板着脸的董氏都没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在众人的期待下，今日的主角李庶妃在大宫女的小心的搀扶下，脚步不疾不徐，沉稳踏实地走进大殿。

宽松的旗袍遮盖着三个半月的小肚子，白净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神采。

李庶妃前脚刚刚坐稳，佟妃后脚就到来了。

这是奕瑶穿来后第一次见到佟佳氏，虽然她生五格格的时候也是佟妃在启祥宫坐镇，那是她在产房，并没有真正见过。

看到来人的第一印象：美人。

佟佳氏不如满蒙贵女丰满，反而像江南女子一般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秾纤有度。一双妙目里，仿佛盈满了澄澈的秋水，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脸上的神情带了几分严肃和忧愁。

众人纷纷从座位上起来，给佟妃行礼。佟佳氏倒也没有为难，素手一挥，就让她们起来。

佟佳氏率先看向李氏，开口说道：“还没恭喜李妹妹，总算是心想事成，终于怀上了。”

说着语气一转，像是关心又像是在问罪：“只是妹妹也太不小心了吧，这都三个多月才发现有喜，伺候的宫女嬷嬷都是吃干饭的不成？万一小阿哥出了什么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李氏一听就不高兴了，这好好的大喜事，非要提什么万一，这不是在诅咒她吗？

这佟佳氏真是小心眼，她自己怀不上，难道还不许别人怀了，连先皇后都不敢说不许宫妃怀孕。

“多谢娘娘关心，”李氏温柔的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满脸的温柔，“只是，婢妾心想这孩子也是知道心疼他额娘的，这些日子都是乖乖巧巧，生怕累着婢妾。”

顿了顿，又接着说到：“偏偏我的月事也又是时常不准的，要不是赵嬷嬷不放心，非要请太医看看，恐怕还没能发现这个好消息呢。”

李氏这一席话下来，佟佳氏的心口感觉堵得慌，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连仁孝皇后在时，面对后宫庶妃怀孕，不管心里如何想，脸上都得笑意盈盈的表示高兴。

奕瑶看着变脸的佟佳氏，在心里摇头叹息。何必呢，好好一个美人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怨妇。

纳喇氏出来打圆场道：“哎哟，那这孩子可真是心疼额娘，不像我怀着五阿哥的时候，那小子可真是折腾……”

李氏有一丝惊讶，她和纳喇氏并没有什么交交情，纳喇氏有什么目的呢？

她眼神闪了闪，很快接过话茬：“五阿哥多好的孩子，听万岁爷说五阿哥可活泼了，我只盼着肚子里这孩子像五阿哥一样健康就好。”

两人的育儿经没聊几句，昭妃娘娘很准时的出现了，众人再次起身请安，再落座。

奕瑶心道：这位份低就是不好，现在才两位妃娘娘都如此麻烦，要是十六年大封后宫她没捞着位份，那以后请安得起来多少次。

不，到时估计连个座位都没有了，只能再后边站着。这个后宫，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位份是多么重要。

昭妃一如往常的和煦，对李庶妃怀孕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或许她真的不在意，又或许是修炼的功夫到家了。

“李妹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万岁爷也嘱咐本宫要多照顾着些。”昭妃说着看扫了佟佳氏一眼，视线又回到李氏的肚子上，“需要什么东西或是人手不足的，尽管来找本宫，只要平平安安的生下阿哥，就是大功一件。”

都是在后宫濡染多年的人，李氏自然能听得出昭妃话里的真诚，自认清高的她对昭妃多了一份信服，上前道谢：“婢妾在此先谢过娘娘了。”

昭妃伸手扶了李氏一把，没让李氏福下身，她旁边的侍书手疾眼快的过去，扶起李庶妃，坐回垫秀垫的软椅上。

接下来依旧是昭妃照例问了些阿哥格格的状况，这次倒是多嘱咐了李氏几句，一行人才又乌泱泱的往慈宁宫去。

慈宁宫里，奕瑶照旧坐着冷板凳，还要保持坐姿端庄，笑容得体，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笑僵硬。

太皇太后和昭妃说些家常话，又细细的问了李庶妃的肚子，这次还破天荒的一一问了曾孙辈的阿哥格格。

平时太皇太后最多和昭妃佟妃说说话，一向不理会她们这些庶妃的，也就生了阿哥的纳喇庶妃和马佳庶妃偶尔得到过一两句。

问到五格格的时候，奕瑶简直受宠若惊的起身回话道：“回太皇太后话，五格格最近精神头挺好的，太医也请过平安脉了……”紧张得话都差点说不清，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混过去了。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语气温和的说道：“嗯，你做得不错，是个有功的。”

直到太皇太后让她坐下，她的心还是怦怦跳，久久不能平静。

那可是太皇太后，历经了三朝的人生赢家，虽然她老人家语气温和，可举手投足间全是上位者的威严。

被太皇太后问话，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现代被最高领导人接见一样的激动。

从慈宁宫回到永寿宫后，昭妃正襟危坐在书桌前，细细翻阅后宫的账本和一些日常人事花名册，确定没有纰漏才盖上金印，交给嬷嬷拿去放好。

玉嬷嬷掀了帘子进来，在昭妃旁边站了许久，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昭妃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嬷嬷，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玉嬷嬷是昭妃的奶娘，从小看着昭妃长大的，说句逾越的话，她对昭妃的感情就像是对亲女儿一样，这些跟着主子在后宫这个泥潭里挣扎，终于头顶上的一座大山自己去了，眼看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是，她这心里就是焦急啊。

“娘娘，老奴……斗胆说一句，在这后宫之中，还是得有个阿哥才好。”不然就是当了皇后，等皇上一去，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自家主子的身体她清楚得很，并没有太医说的那么严重，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还是可以怀上小阿哥的。

昭妃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奶娘，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嬷嬷，我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玉嬷嬷当然知道了，她家主子自小就是被当成准皇后来培养的，谁知道当年愣是杀出一个赫舍里氏来，不知道皇上和太皇太后是何考量，舍了更出色的主子不选，偏选了赫舍里氏。

这些年主子这一口气一直没放下，如今赫舍里氏已然去了，中宫之位空悬，正是主子的机会，

“可是，娘娘有个孩子不是更好吗。”有了阿哥，不就更有底气了吗，玉嬷嬷还是劝一劝。

昭妃摇摇头，否定道：“不会的，皇上不会允许有子的嫔妃当皇后的。”

所以，她是不会再有孩子的了。

看到玉嬷嬷一脸懵懂的样子，昭妃并没有解释，这里面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她出身钮祜禄氏，身份尊贵，自她阿玛去后家族的势力却渐渐没落了。对于现在雄心勃勃的皇上来说，这样的继后人选再合适不过，前提是她没有孩子。

皇上是不会再要一个嫡子，让他威胁到七阿哥地位的。

但是，皇后的位置她是一定要挣的，为了自己，也为了钮祜禄家族，她必须当皇后！

所以对于李氏的怀孕，她并没有嫉妒或怨恨的情绪，甚至是希望李氏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生下来。

仁孝皇后执掌六宫的时候，夭折了那么多皇嗣。现在是她在掌领后宫宫权，如果李氏能平安生产，无异议一巴掌打在仁孝皇后脸上，她看赫舍里氏如何有脸再送女儿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