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宫女苟命日常
女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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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三年。
在偌大的紫禁城里,抬头看见的就是四四方方的天。
从明代便修建的紫禁城,迄今已有几百年历史,朱红的宫墙微微泛着白,颜色柔和,让人觉得这座城似乎不若想象中一般冰冷。步入七月,阳光也越发滚烫,即使太阳快落山了,烈日晃得人头晕目眩,宫殿内外的花木也蔫蔫的缺乏生气。
一个穿着浅青色旗装的小宫女提着一个三层的木质饭盒顶着烈日快步地行走在宫墙间,飞奔间,耳朵上吊着的银耳铛不断地晃悠着。即使少女脸上已经带着薄汗,也顾及不了擦拭。
与其在路上擦汗,还不如赶紧回去休息。
她提着饭盒走进宁寿宫里的西偏殿时,另一个较她长几岁的宫女忙接过来:“元夕,今儿天热得反常,你一会儿子去小厨房喝一碗绿豆汤清暑,别晒得头晕了。”
“没事,谢谢香云姐姐。”元夕笑了笑,“还是赶紧用膳吧。”
香云是太后跟前的一等宫女,不用穿寻常宫女的青色或者绿色旗装,今儿她穿着一身秋香色旗装,袖口绣着细致的碎花。元夕打眼一瞧,她头上还簪了一支雕刻精致的白玉簪,之前太后赏的,香云视若珍宝,轻易不肯拿出来,今日簪在头上分外别致。
香云注意到元夕停留的目光,笑着虚扶头顶的簪子,明显有几分得意:“好看吧,今儿可是过节,合该打扮得漂亮些。”
“好了,你们赶紧吃饭吧。”太后身边的老嬷嬷高氏说了一句,元夕回过神来,忙和香云一起把饭菜摆出来。
穿着一身褐色旗装的蒙古嬷嬷吉雅端了一碗胭脂鹅脯放在桌上:“今儿太后尝着不错,赏下来的,大家一块儿吃几块吧。”
同元夕一起被分到宁寿宫的小宫女锦绣一脸喜悦:“这感情好,这也是沾了嬷嬷的光,谢过嬷嬷。”
元夕看着那盘子缺了几块的胭脂鹅脯,她以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会吃别人剩下打赏的。虽然太后用膳都有人专门布菜,菜肴是不会沾上太后的口水的,但是想想还真有些膈应。
算了,能吃口鹅脯哪里还轮得到她挑剔。
本是美食区和生活区up主的元夕某天醒来就变成了等待分配的小宫女,原主小选进宫被培训了一年,是正白旗下的包衣,俗称的满人的奴才。这姑娘染了风寒,病了几日,昏昏沉沉的,吃了医女的药不管用,被拖到僻静“静养”。说是静养,也不过是等自己痊愈,原主许是想得太严重,身子愈发差。所以元夕穿来之时,人估计是没了气儿的。她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用原主带进宫的银子养好了身体,这才回去了宫女房准备分宫。
被挑选时,元夕刚穿越不久,许是胆子还没那么小,在高嬷嬷让小宫女们抬头的时候和她对视了一眼,就被挑进了宁寿宫。
她也是活了二十年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满族奴才,其实她还是比较喜欢自己这个汉族身份时,虽然高考没有加分,但是在这个时代也不会像包衣一样被视作满人的奴才吧。
虽然这年头民族地位排序都是满族大于包衣,包衣又瞧不上汉人,但是元夕依旧觉得做个汉人挺好的,不用小选入宫当奴才,也不用听那些自视甚高的人称呼一些位分低的妃嫔,一口一个“汉女”,一口一个“包衣”。
汉人怎么了?包衣又怎么了?满清入关之前不也是汉族人民口中的蛮夷吗?
清朝的小选年岁是十三岁开始的,但是原主只有十一岁就进宫了,原主亲生母亲前几年去世了,继母看养女不太顺眼,托关系趁着原主父亲外放的时候把原主的身份上的年岁改大了两岁,硬是把名字添在了小选名单上,她便进宫成了个小宫女。
只是元夕运气不错,虽然没能分配到大家都比较希望去到的乾清宫或者比较受宠的妃子的宫殿中,不过在太后宫中,也不用担心份例被克扣的问题。太后只会说蒙语,平时也不会搭理她们这些小丫头,主子好伺候,除了她们两个新进的小宫女外,其余的多数都是太后用惯了的老嬷嬷,脾性都还比较和气,争斗也少。
总之,分进宁寿宫,元夕已经感觉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被分进宁寿宫三个月,她冷眼瞧着,太后就是每日吃吃喝喝,偶尔念个佛,基本不会掺和后宫之事,对康熙和皇子们也只是问些身体生活上的事宜,他们对太后也是尊敬有礼。
可见宁寿宫,已经是宫里最平和安全的去处了。
*
高嬷嬷吃了八分饱,轻声放下手里精美的雕花木筷,一个眼刀看着她们三个年纪轻些的宫女,她和锦绣是今年进的新人,另一个香云姐姐已经在太后手下做了几年事情了,如今也不过十八岁。
元夕悻悻地放下了筷子,纵使心中不情愿,却也不敢拖沓。宫里面管得严,不许吃鱼或者腥气重的东西,不能吃太多免得在主子们面前控制不住生理反应,唯一的办法是严格控制饮食,每顿饭只许吃八成饱,姑姑用眼角一瞟,马上就得把饭碗放下。
轮到夜间上夜,虽然夜里有顿点心(宫里叫加餐),可谁也不敢吃,依旧怕吃多了有生理反应,万一夜里主子醒来你反而在茅房就不妙了,只能由晚上硬饿到天亮。
这会儿子高嬷嬷的眼神已经瞪过来了,即使她们还没吃饱,还是不得不放下筷子。
这种八分饱的日子,这个八分饱还是嬷嬷们的八分饱,元夕还在长身体,勉强也就吃了六分饱就没得吃了,何时才能吃得畅快啊!
忍不住歪楼一下,所以宫里的宫女大多身量不高,都是饿出来的吧。
等她出宫,估计也要十多年了吧,十多年吃不饱饭?
元夕:“……”
有点想死。
元夕和锦绣年纪小,还做不得近身太后的活计,平日里就是做些跑跑腿,浇花之类不太考验脑子的事情,而且基本也不会出什么错处,跑腿的时候内务府的宫人知道她们是太后宫的也不会刁难,真是身后有人好办事啊。
闲着没事的时候,高嬷嬷会教她们蒙语,高嬷嬷是汉军旗下的人,进宫前长期待在江南,入宁寿宫后凭借着自己的语言天赋迅速地学好了满蒙的语言,成为了太后的亲信。
香云姐姐不用和她们一起学蒙语,这也是高嬷嬷不让了,她一提起这事就忍不住嫌弃香云,香云学了几年蒙语也只学会了简单的日常交流,高嬷嬷常说她这点天赋真是白瞎了一张看起来聪明的脸蛋。
听宫里的嬷嬷说过,在宫里做事,要聪明机灵,却又不能太过聪明;做事要好,却又不能太过出挑;长得要好,却也不能太过漂亮,不然还没被主子爷看中就被宫里娘娘找个机会给处理了。
在这深宫里,有时候活着都难。
因为年纪小,元夕初潮都没来过,身子基本就是块搓衣板,一般只要不是心理变态也盯不上她。再加上宁寿宫里跑腿的活常常都是她做的,脸蛋也被晒得有些黑,只能等着冬天捂白回来。现在的她,看着就是宫里普通的小宫女,还是长相不出挑的那种,也就一双眼睛黑得发亮。
高嬷嬷说当初就是觉得她一双眼睛透着机灵,才把她选进了宁寿宫。
不知怎的,锦绣平时学蒙语很认真,今日却在走神。她们俩都是上三旗包衣旗下的女孩,都算是有家底的人家出身,锦绣略识几个字,原主在母亲去世前更是受过不错的教育,再加上元夕本身学习能力强,她们俩学习蒙语进步都很快。
可锦绣今日却在走神,这和她以往认真的样子不同,高嬷嬷已经盯了她好几眼了。
元夕悄悄拧了锦绣一把,锦绣差点没疼得弹起来,瞪着元夕,不知所以。
元夕状似无事发生,只专心地看着嬷嬷。
锦绣偷瞄了眼高嬷嬷,高嬷嬷神色平淡,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架不住锦绣心慌,规规矩矩地继续听她教蒙语。
蒙语课程结束后,元夕和锦绣目送高嬷嬷去休息,俩人走回房间,她才轻轻打了下锦绣的手:“你刚才居然敢走神,不怕嬷嬷罚你啊。”
“我刚才太高兴了,忘了嘛。”锦绣撒着娇,捏着元夕的袖子。
“能有什么好事?”元夕赶紧扯回袖子,可别让锦绣把她的衣服弄皱了。她这身衣裳可是绸缎的,好歹也是太后面前的二等宫女,穿的自然不是什么粗布衣裳,偶尔太后也会赏些颜色鲜亮的绸缎分给宫女。绸缎最是精贵,容易起褶子,若被锦绣捏皱了可就不好看了,这年头又没有轻便的熨斗。
清代的熨斗吓人得很,而且很沉,因此都是小太监或者粗使宫女来熨衣服的,熨烫的衣服也是主子们的,元夕这样的二等宫女自然是没有这种待遇。
就算元夕没想着打扮好了竞争上位当主子,可是基本的审美她还是有的,保持干净整洁自己看着也舒服。
今儿是端午节,难道这时代的女子都那么喜欢过端午吗,锦绣竟会这么高兴?
锦绣得意极了:“我托采买的小太监帮我从宫外带了一份果脯,今晚咱们俩值夜,可以偷偷吃。”
“真哒!”元夕很是惊喜,一双杏眼里满是雀跃。
宫里管得严,她们一直都不能吃饱,除了忍着,只能靠偶尔托采买太监带点东西,自然还要给他们辛苦费,美其名曰请公公吃茶。
元夕是被继母送进宫的,带的可怜兮兮一点银子,月俸也只有一点,根本不敢为了口腹之欲动用银子。她们虽然是上三旗包衣,在包衣里算是地位高点的,可是又有什么用呢,病了照样没有大夫看病,都要自己塞银子讨好太医院的小太监才能弄到点药。
要想活得好点,宫女要花银子的地方太多了,内务府等地方的太监虽然不会刻意刁难她们,毕竟她们都是为了太后做事,领的份例都是太后的,只是自然也享受不到她们不该享受的东西。
锦绣进宫则是因为家里希望她能攀高枝,塞了很多银子带进宫,家底阔绰。偏偏被分进了太后宫中,在这里有银子都使不上劲儿。皇上皇子们压根就不会对太后的人动心思,这于理不合,太后可以给,可他们不能明着要。
这是元夕听宁寿宫里宫女嚼舌根听来的,凭谁都能想到,锦绣父亲的官职太高了,又屡次得到奖赏,他的女儿自然不可能只是一个宫女。
偏偏康熙朝的这位太后是出了名的诸事不理,不涉朝政、不染后宫,这才维系住自己的地位,因此,太后几乎不可能将身边的宫女太监主动送给皇上和皇子。
元夕估摸着锦绣的家里人定然想把她调去别的宫室,可只能徐徐图之。若明面上是被赶出去的,旁的宫里也不敢要她;若是刚进宁寿宫不久便忙着另谋出路,摆明不把太后放在眼里,那就更没好果子吃了。
锦绣带着那么多银子暂无用武之地,因此出手阔绰,她也老是吃锦绣托人带的零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这回吃你的果脯,下回我也托人从宫外带些吃的回来。”元夕小声地说,眉眼带笑。
“那敢情好,我想吃蜜宝阁的肉脯。”
元夕努着嘴:“那玩意儿可不便宜。”
“吃你的当然要吃好的!”锦绣虽然这么说,但时常都是她出手阔绰,多是元夕吃她托人带进来的零嘴。
“行——”元夕拖长了音调在她耳边笑道。
这时候的年轻少女,因为一点零嘴都能高兴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