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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阁(三)

# 04

仲长尧突然觉得殿前众人看着他的视线变得十足诡异。

这变化仅在一瞬之间,前一刻分明还是欣赏有加的目光,后一刻就奇怪起来,甚至最中间那个白胡子老头,还有意无意往他那处看,一边看,一边还可惜地微微摇头。

怎么回事?

他不着痕迹地并紧了腿,再度拱手:“敢问各位前辈,遴选何时开始?”

“不着急,不着急。诸位是客,自当好生招待。”五长老用慈爱的目光看他,默默把招揽他的心思收了回去,道:“大家舟车劳顿,应该是要休息了,剑阁准备了特产蜜酥鹅和梅花酿,快去品尝吧。”

可惜啊,唉,实在可惜。

仲长尧被盯得快发毛,夹着腿离开了。

璎珞被下了这么一剂猛药,花痴的心情至少去了大半,但她性情委实善良,还在勤勤恳恳替仲长尧着想:“我听说南界有一宗门推崇龙阳之好,以他的样貌,说不定能在那得到新的幸福。”

云闲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也想的太周全了点吧!

蒋星摇还在执着于询问她究竟在哪学的相面之术,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云闲哪里答的上,不都是对着话本瞎编的。

但她向来胡诌能力极强,脸皮更是厚如城墙,什么“前辈入梦”“偶有奇遇”颠三倒四地糊弄一通,也不管蒋星摇听没听懂,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去饭堂了。

话本主角果然在哪都不安生,年轻人血气方刚,就这么短短用个膳的功夫,那群弟子又和剑阁弟子闹起矛盾来了,现在正对峙着,隐隐有两派相斥之势。

起因也很简单,今日饭堂准备的饭菜不少,剑修又是一个个不懂变通的,自然觉得,谁想吃谁排队,先到先得,这是规矩。

但那群弟子本来就因为偏门之事心生不满,又发觉剑阁没给他们安排雅座包间,甚至得跟着排队取食,一点都没有所谓的待客之道。如此怠慢,还不是看不起他们?

剑修们被糊了一脸脾气,更是莫名其妙。你们是来参加遴选的,又不是请来做法事的,吃饱了明天还要打架呢,要那么多排场做什么?人又不多,有这功夫早排到了,再说,不是给他们每人都留了酥鹅吗?

云闲到的时候,乔灵珊正在试图劝阻争执。但这娃脾气比炮仗还大,没劝几句自己先火起了:“都先别吵了像什么话……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们度量狭小故意穿小鞋?血口喷人!那悬崖我上个月才掉下去过!爱信不信!!”

旁边的剑修惨叫:“乔师姐息怒啊!把剑放下!”

云闲在一片混乱中猫进去,乔灵珊看到她,全忘了平时那点不待见了,一扯她的袖口,怒道:“云闲!你看看他们嘛!”

听到云闲这个名字,在后方为首的仲长尧陡然抬眼。

云闲,掌门云琅独女……没想到方才在殿前那女子就是她。

少女身量高挑,眼若朗星,亮得出奇,腰间佩着黑金剑,沉稳的颜色好生压了压她浑身的跳脱之气,倒是比他想象的貌美不少。

只是没实权,再貌美也只能摆在房间里当个花瓶,对修仙之路并无多少助益。

弟子之间再如何争执也是小打小闹,她出面就不一般了,仲长尧微微一笑,率先朝她抱拳:“抱歉,让你见笑了。他们性子刚烈,压不住话,总闹出笑话来。”

乔灵珊差点把眼珠瞪出去。这话什么意思?说得好像真是剑阁做错了什么一样!

“无事。”云闲也在观察仲长尧,极轻的侧了侧头,大拇指一指,示意众人往那边看,“我们剑阁是穷,待客还是待的起的,就是大家沉闷,不太会说话——你看,掌门本人来了也只能去排队。”

鬼鬼祟祟的云琅在窗口前被抓个正着:“?!”

云闲无情道:“大姨还只肯给他打两只鹅腿。”

窗口大姨漏勺销魂一抖,两只鹅腿变成了一只。

云琅:“……”

众人:“……”

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仲长尧面上的笑意未曾变过,但似乎波动了一瞬,半晌才道:“打扰了大家用膳,实在抱歉。”

“嗯。没事。”

云闲走之前,又看了仲长尧一眼,若有所思。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仲长尧现在的状态不应该是这样的。话本中刚被退婚立下三十年之誓的他,这时间应该仍是个容易冲动的愣头青,愤世嫉俗,痛恨比他高的阶级,不是在打别人脸就是在准备打别人脸的路上,头铁嘴硬,服软什么的,不可能的。

……现在的他,倒更像是后期的仲长尧,但城府却还未修炼成功,心眼子还浅着就往里搁一大堆东西,太容易让人看出来了。

.

出了饭堂,云闲想着去找一下掌门,身后的脚步声却跟上来了。

她头都没回,道:“灵珊,干嘛?”

“叫那么亲密干什么?好像跟你多熟一样。”乔灵珊跟在后面,虽然百般别扭,还是道:“明日的比试,你可要狠狠挫一挫他们的面子。”

云闲止步,困惑:“你听他们说什么了?”

她好歹和乔灵珊作对这么久,还是知道这人品性的,能当面不给人脸,但绝不会背地里阴人,更不会无缘无故地与人生出龃龉。

乔灵珊不想还好,一想又翻了个白眼。

这群人,当真是莫名其妙,在别人山脚下说说也就算了,到了宗门里还不肯停嘴。嫌这太冷,嫌山太陡,觉得剑修不过尔尔,不如全盛时期一半等等也就罢了,爱说就说吧,乔灵珊勉强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些筑基期可能不知道金丹修士的耳力究竟多好吧。

说着说着,竟然还扯到云闲身上了。掌门之女也敢编排,乔灵珊本来还想,哼关她什么事,骂骂云闲也好,结果越听越火冒三丈:

“还挑挑拣拣上了!什么一介弱质女流,我看他们才是弱智!来这儿选妃是吧?”乔灵珊怒不可遏道:“哪个正常女子看得上那谁啊,不到三十岁就不能人道……呃。”

云闲:“?”

乔灵珊:“。”

“当时我说的时候,你不在吧。”云闲稍微心虚了一下。明明当时听到的应该也就几个长老才对。

“是,是不在啊。”乔灵珊视线飘忽,嘴上还理直气壮:“可是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云闲:“……”

原来剑阁里面的八卦流传得如此迅猛,连五长老相亲又失败了、失败了几个都能如数家珍,是因为长老你们……

难怪以剑修的暴脾气,刚才竟然能忍,想来也是带了些许对于即将残疾人士的同情。

乔灵珊正色:“不管能不能去大战,我明天要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那估计不行。”云闲笑摸她狗头,务实道:“比武都是点到为止,肯定会有长老在旁边盯着的。”

乔灵珊气的又一扯她袖口:“那你说怎么办嘛!”

云闲陷入了深思。

无论如何,乔灵珊是肯定要去的。她不能抢人机缘。但抢仲长尧的事,能叫抢吗?

如若不出意外,在剑阁最后一道遴选中,仲长尧临场悟剑,笔走龙蛇,写下了自己对剑修一道的人生感悟,让刀剑之境里的老剑灵大为欣赏,最后决定赠予他一道玉符。若到危急时刻捏碎玉符,就会出现三道分神期威力的剑气,这在前期不止一次救了他的命。

云闲并没有打算对此事横加干涉,只是想,遍观全文,仲长尧使用最多的装逼套路就是以弱胜强,无论是越级还是越阶,每每都能奇迹般反败为胜,观众看着惊叹不已,五体投地,佩服佩服,小弟收了一波又一波。

云闲顶着乔灵珊炯炯目光,云淡风轻道:“我明白了。”

次日。

宗门大比。

烟云台上仍落着料峭寒雪,霜冻积年不化,已被踩踏成了坚冰形状,刺骨寒凉。

剑阁在山巅之上,一年四季都是寒冬,但今日的雪尤其大且急,纷纷扬扬洒落,都快让人看不清前路了。

众人聚在烟云台前,只闻一片寂静,唯有浅淡的呼吸垄着白烟,在这方冰雪世界里阻隔出人气。

其实真正参与比斗的不过十数人,但实战观摩机会难得,剑修们抱着剑席地而坐,目光十足专注,云琅站在崖上,欣慰之余,觉得一阵屁股冷。

孩子们,怎么也不找个石头坐坐?没有人要求你们排整齐啊!

五长老估计也和他一般想法,很快下面就有人送去了蒲团,避免了众人屁股被冻在冰上拔不出来的噩运。

时辰已到,空中传来肃穆钟响,云琅飞身而立,在众人目光中,沉声道:“一共三十人,取优胜者十五人抽签,继续结对,从中择取七人进入下一轮遴选,最后前五强进入刀剑之境。比斗中刀剑无眼,难免受伤,但请诸位注意,此非生死斗,比武交流为先,点到为止,手下留情。”

他话音落下,一片嘈杂声起。云琅拔剑,轻描淡写地一丢——

那把剑骤然没入擂台正中,还在不断嗡鸣,剑风扫落,竟带着狂然之势,周遭的暴风雪倏忽被打散地不见踪影,丁点痕迹都未留下,只有白茫茫一片干净无比。

这就是分神期强者,举手投足可动天象。

四周落针可闻,云琅这才一挥袖袍,道:“开始吧!”

云闲揣着自己那把黑金小剑,第一场就对上了个表情油滑的青年男子,对方朝她一拱手,试图显得文绉绉:“在下张涛,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阁下竟就是云琅前辈的女儿,之前唐突了佳人,失敬失……”

云闲懒得跟他废话,一剑下去,差点把人怼进土里。

第二轮,她又抽到了空置签,干脆坐在底下安静观察。

台上正打斗的热火朝天。剑修的灵根属性的确会影响到剑气,乔灵珊的剑气就带着炎热之意,剑尖所指之处冰雪消融。而仲长尧的剑气反倒……相当普通。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就像他那把佩剑一般,朴素无华,并不多么引人注目。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更激烈的打斗上,仲长尧就这么低调地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异常稳健。

终于,天道使他们相遇。

云闲拿着那根写着“仲长尧”的木签,和擂台上淡笑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只剩下八个人了,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凝在了这个擂台上,各自意味不明。

对那些山下的散修来说,昨天可是狠狠被剑阁下了面子,就指望仲长尧能大出风头,让他们扬眉吐气了。更何况对面还正好是掌门的女儿,那就更巧了。

剑阁弟子们则更加纯粹一点。

说实话,他们上次看见小云师姐拔剑应该还是两年前,之后就一直拿来赶鹅了,就是……当然不是不信任,但是……到底能不能行啊?按理说云师姐也是金丹期,应该……至少……不会输的太惨就行,别受伤呀,掌门还在上面呢,这得多心疼。

仲长尧向云闲抱拳,面露为难之色,一派风度翩翩:“这……如非万不得已,仲长某从未想过要对姑娘动手。”

意思就是,我轻易不打女人,除非没办法。

云闲:“人分男女,剑可不分。”

下面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就是就是!”

“说的对。”仲长尧豁然一笑,示意云闲先手:“我修为不济,也才堪堪金丹五重,请姑娘手下留情了。”

果然来了。

云闲哪肯给他装逼的机会,直接一上来就把自己的修为压低了两层:“不敢不敢,云某也才金丹三重而已,论修为,还是阁下更高一分。”

仲长尧:“?”

三重?你不是五重吗?哪来的三重?

事出突然,仲长尧笑容一僵,又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占便宜了。这样也好,毕竟前几天仲长某重伤初愈,真元还有些许凝滞……”

“不会吧这么巧?”云闲故作惊叹,贱嗖嗖道:“既然阁下如此坦诚,我也不再隐瞒了。父亲为了磨练我的心志,在我手脚上绑了重达一吨的滞灵石……我现在能发挥出的全部实力,也只有筑基九重罢了。”

众人大惊失色,没想到掌门竟是如此严父!难怪小云师姐最近走路都软塌塌一副没精神样,原来是因为这个!

云琅也大惊失色,他哪有啊!

仲长尧一口老血差点喷出。

睁眼说瞎话,筑基九重都敢讲,他要是等会稍显出一点吃力,那还得了!

“云、云姑娘。”仲长尧道:“要不然还是……”

云闲礼貌:“你先。”

仲长尧:“云姑娘先手即可。”

“不用不用。”云闲道:“你先。”

仲长尧:“不不……”

“你们说完没有。”蒋星摇坐在中间,等的花儿都谢了,面无表情道:“要不我去吃个饭再回来主持?”

仲长尧咬牙:“……抱歉。” J9b6pCEJYeglW+UVzAmEiWQhQliqS3EeUyvFLQ1QkBQG2uWKXGN/qCLDZn4NWQ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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