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逸将车子停在市供销总社,这里货物齐全。
门口排了很多人,都是在等供销社开门,第一时间买到最新鲜的点心烧腊和紧俏的布料。
顾长逸顺着人群挤进了供销社,扑鼻而来松软的鸡蛋糕味道,让他格外怀念。
他去世之前满大街商店琳琅满目,洋气的东西层出不穷,想买什么都能买到,全都不要票。
但是东西质量却不如这时候好,尤其是猪肉和猪油没这个时候香。
顾长逸先走到布匹二门市,因为穿着一身军装,得到营业员的正眼,主动询问他要买什么。
顾长逸指着最左边的布匹,“麻烦把那几个颜色拿下来给我看看。”
营业员回头抱了一卷卷布匹到柜台上,“这是新到的的确良,一块二一米,这颜色艳丽,适合姑娘穿,也适合大小伙子穿,价格贵,但是不要布票,你要买多少?”
顾长逸认真挑选,其实他媳妇皮肤白,穿什么颜色都合适。
但是他媳妇眼光比较挑,特别不喜欢跟人穿同样颜色,他以前回来买东西很随便,专门拣最红的最花的买,后来发现他买的媳妇从来没穿过,这才发现她的习惯。
所以他现在知道了,就得好好选,毕竟现在买布还需要布票,布票尤其珍贵,不能白白浪费。
“嘿,大兄弟,这不都是红色么?你怎么挑的这么认真?”站在旁边陪媳妇来买布的小伙子,看顾长逸在那几卷同一个颜色的布里挑选半天了,没忍住问出声。
“不一样。”顾长逸以前也觉得一样,看不出什么区别,后来在媳妇的锻炼下,才能分清红跟红的不同,他指着挑好的颜色道:“帮我拿五尺水粉格子,五尺米黄纯色,再拿五尺你右手边的淡紫色碎花布,十尺黑布,十尺白布,十尺衬布。”
这一连串布说出来,着实让旁边的小伙子惊了惊,他看了看旁边眼睛都瞪直了的结婚对象,咳了咳,“大兄弟这布票得攒好几年吧。”
顾长逸笑了笑,“是,给我媳妇买的。”
“你媳妇真有福气。”小伙子假装看不懂对象的眼神暗示,干笑两声,迅速换了个柜台。
“你是我见过对媳妇最大气的男人了,这些布起码能做三四身衣裳,眼光还特别好,等你媳妇打开看到这色儿,一准高兴得不行。”
营业员难得遇到一个这么疼媳妇的男人,包装得格外仔细,“给,你收好,货离柜台,概不退换。”
“谢谢。”
顾长逸拿着布,走到食品区域,买了两袋二十斤装的富春白面粉,村里都还在吃大锅饭,每年分不到几斤白面。
他媳妇家里人不少,就算做了白面馒头,白面面条,饺子包子,也吃不到几口。
白面大米都养肉,他得赶紧给媳妇身体养胖点,再提前到医院找医生治病。
天气炎热,到村里要一百多里路,顾长逸没有买猪肉和熟食,怕路上捂坏了,决定等到了公社供销社再买。
反正手里有肉票,不怕买不到肉。
村里现在养鸡养鸭都规定好数额,每家鸡鸭鹅总数量不能超过总人头数,一般都会选择买母鸡,因为母鸡能下蛋,最多只会养一两只公鸡,留着中秋过年吃。
他媳妇很喜欢吃豉油鸡,四杯鸡,顾长逸买了两只三黄鸡,看到有乌鸡,立马把三只全要了,乌鸡炖汤最补气血,对他媳妇身体好。
顾长逸没拎篮子和编织筐,手里东西拿不下,于是在全场目光聚焦下,来回两趟把东西送到车后备箱,而后又在全场惊讶的目光下,走到副食品区。
称了两斤鸡蛋糕,往嘴里塞了一个,边嚼边买了媳妇喜欢吃的黑芝麻鸡蛋卷,葱油饼干,苹果香蕉各称了一网兜。
这次去准备直接提亲,还得去看老师,他买了两瓶茅台酒,又买了两桶实惠的散白酒,买了两包桃酥,两包袋装奶粉,称了一斤水果糖,一斤奶糖...
在供销社花的钱,都是他自己攒下的钱,父母给的还没有动过,那是大头,准备等媳妇过来后,一起去买家里要用的大件,自行车收音机电视机缝纫机那些。
顾长逸开车去了侨汇商店,买了他媳妇最爱的板装巧克力和巧克力味奶糖,买了两罐进口牛奶粉,又买了一罐巧克力粉。
他媳妇光喝纯牛奶喝不下去,搭配点巧克力粉,就能喝到饱为止。
想到这,顾长逸发现自己忘了买红白砂糖了,尤其是白糖,媳妇每次喝牛奶,都要兑点白糖才行。
侨汇商店也有白糖卖,但他没有买,侨汇券难得,媳妇的进口牛奶粉不能断,所以他又开车回供销社买了白糖。
不知道第几次出了供销社,顾长逸把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刚露出满意的笑容,突然嘴角又僵住了。
顾长逸这才想起来,他媳妇现在根本就不认识他。
他第一次相亲就拎着这么多东西上门,媳妇除了觉得他不怀好意,就是觉得他要么是哪里有问题,哪可能像他想象中的高兴。
顾长逸靠在车上,眉头紧皱。
他想,幸好刚才没买猪肉。
这鸡饿几天,应该也死不了。
...
又熬了一晚上,穆冰莹知道自己没时间再等下去了。
二十岁以前,天天待在家里要父母养,就算别人嘲讽她嫁不出去,对于她父母来说,也是不痛不痒,进不到心里去。
过了二十岁,她再维持原样不嫁人,相亲不成功,父母着急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对父母来说,就成了戳心的话。
就算父母可以做到表面不在意外人眼光,不在意那些难听的话,内部矛盾却避免不了。
嫂子的想法没有任何错,壮壮越来越大了,不可能再和爸爸妈妈住一个房间。
再说哥嫂还准备接着生。
住的地方,养孩子的费用,给孩子攒钱娶媳妇,当妈的自然是要眼光放长远打算着。
她这个病弱时不时要上医院的小姑子,再懂事也是在分家里的羹。
穆冰莹不可能让自己成为父母和嫂子的导火索,天天吵架,鸡犬不宁,最后闹分家。
父母疼她,同样疼大哥一家,她不能让父母觉得难做。
何况年纪越大,那些人说话就越难听,她也不能让父母因为自己,天天被人戳脊梁骨。
但放弃一直以来坚持的思想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穆冰莹还没有彻底调整好心态,就出了一件让她不得不同意,去让嫂子安排相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