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沈峰虽然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做人却很有分寸,知道喝酒耽误正事,所以从来不在中午喝酒。
可今天却破天荒的拿出只有在逢年过节才喝的散装酒笑眯眯地给自己和沈浪分别倒了一杯。
“哎呀,我儿子到底是出息了,会赚钱了,就冲这个,老爸敬你一杯!”
在得知沈浪不仅买了熟食,还给家里赚了五十多块钱,沈峰脸上的每一道皱褶都蕴藏着笑意。
沈浪把酒杯一端道:“老爸,这才哪到哪,以后我赚更多的钱让你和老妈住大别墅,享清福,再也不用像现在这么累了。”
“好好好。”
沈峰连声叫好,扬脖饮尽杯中酒。一旁的母亲看着好久没有如此和谐的父子,眼眶隐隐有些湿润。
“妈,快吃肉,瞧您瘦的。”
沈浪给母亲夹了一大筷子熟食,望着母亲不舍得吃的样子,要说不心酸那是假的。
其实在九八年,百姓的生活普遍过的还不错,自己家里环境这么差,不仅仅是因为父母吃了没文化的亏,更大原因在于他是个在道上混的流氓,非但没有帮衬到家里分毫,还经常打架,勒索,将本来就不富裕的家搞的乌烟瘴气。
等到前世他幡然醒悟过来的时候,父亲早已被气死,母亲也喝农药自杀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的痛苦深深烙印在沈浪灵魂深处。
沈浪暗暗攥紧拳头。
这一世,一定要让父母过上好生活,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不用为了钱去扛沙子,串珠子。
一家三口边吃边聊,气氛温馨而又和谐。
由于沈浪一次性买的熟食实在太多,哪怕敞开了吃也剩下一大半,母亲眉宇间隐隐有些担忧,反复问了好几遍这么热的天放到晚上不能坏吧。
“家里要是有个冰箱就好了。”母亲随口叹了一声。
沈峰心情颇为愉快,笑呵呵道:“孩他妈,你就别一山看着一山高了,刚吃了顿有油水的就想着冰箱了?你咋不说买个彩电呢?放几个小时坏啥,去,给我找个塑料袋。”
母亲找来塑料袋给沈峰,只见沈峰兜了剩余的一半熟食在袋里,右手拎着半酒白瓶,像是要去哪。
“你干嘛去?”母亲问。
“我能干嘛?去找周建国啊,老子今天要蹲在他家门口吃,哈哈哈哈!他还得等他儿子下班回来给他买,可老子已经吃肉吃撑了,哈哈哈哈哈!”
“你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老周心脏不好,你别再给人气出个好歹来。”母亲提醒道。
沈峰一摆手,“我儿子给我买的肉,我想去哪吃就去哪吃,派出所也管不着!你甭管了,我走了。”
说完晃晃悠悠往外走,沿途遇到邻居,沈峰就主动搭茬,询问对方吃了没,没吃的话自己这里有熟食,是儿子给他买的...
沈浪拄着下巴,怔怔地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又是好一阵心酸。
只是一顿熟食就让父亲显摆成这样,自己前一世是有多不成器。
“妈,你进屋歇着去,以后家里洗碗的工作都归我。”
沈浪主动承担起家务,端着碗去井边清洗,正忙着,忽然听到老五胖彪的声音,“二哥忙啥呢。”
抬眼一看,正是老五胖彪和老六猴子,猴子这个运输队队长推着那辆老旧的二八大杠,满身都是臭汗,贱兮兮笑着:“嘿嘿,二哥。”
“你俩咋跑过来了。”沈浪擦了把汗问道。
“找你玩呗,二哥你别老说我不讲义气,我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兄弟们,走,去我家,让你看看我的宝贝。”胖彪笑起来浑身肥肉乱颤。
“什么宝贝。”
“不能说,保密!待会看了你就知道!”胖彪守口如瓶。
“行,我先跟我妈打个招呼。”
沈浪回屋跟母亲知会了一声,便跟胖彪、猴子推着车离开。
走在断断续续的树荫下,猴子道:“我本来是要找南哥一起的,可南哥家没人,不知去哪了,我给他留了个纸条,他看见了没准会过来。”
沈浪嗯了声,甩了两支红塔山给二人,胖彪很有眼力见,赶忙帮他点燃,一脸崇拜道:“二哥你都不知道,你揍罗黑虎的事已经在西门传开了,咱们西门六少的名声提升了一大截,只要稳步发展,咱们迟早能为西门第一社团!”
“呼...”
沈浪吐出一口烟气,眼神平淡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当然是赚大钱啊!南哥当西门扛把子,二哥是第二把交椅,我嘛,就勉为其难当个军师...就像洪兴社一样,看谁不爽就砍谁!”
“那我呢,那我呢?”猴子急吼吼问道。
“你嘛,还是当你的运输队长,到时候给你整辆面包车,我们出去砍人的时候,你负责运输兵器,咔咔咔,车门一开,里面全是砍刀,想想就他妈带感。”
胖彪把自己给说激动了,开始手舞足蹈,猴子也被他感染,热血上脑,跟着一顿瞎嚷嚷。
沈浪始终保持沉默。
事实上,按照前世的剧本,胖彪所说的一切都真实发生在千禧年,也就是两年后,那时是西门六少最风光的时候,别说西门,就是东西南三门,听到他们西门六少,哪个山头不闻风丧胆。但好景不长,东联社干部一登场,便轻松瓦解了西门六少这个组合。
胖彪是六兄弟中最先死的。
他受人陷害,大量吸食药品,死时体重只剩不到七十斤。
死不瞑目,尸体发臭的惨状,沈浪终身难忘。
“二哥,我咋感觉你变了,之前你话挺多的啊,最近几天咋感觉那么沉默寡言嘞?是不是二嫂的事啊?”胖彪结束幻想扭头问道。
沈浪笑着一搭胖彪宽厚的肩膀,“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混社会没有好下场,我不混,你们也别混。”
“可...”
“你他妈敢不听我的话?”沈浪佯怒,挥了挥拳头。
“我听。”胖彪吓的缩了缩脖子。
下午两点,日头正盛。
运河内不时传来年轻人嬉戏打闹的声音。
天底下没有什么,是比在炎炎酷夏跳进运河游泳更惬意的事了。
就在此时,一声尖叫响起:“救命啊!”
三人同时一愣,居高临下看去,在运河中间位置,有一名少年正在疯狂挣扎,脑袋不时的上下起伏,同伴都吓的尖叫,少年显然是遇到了危险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