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以来,西北地区的羌人等人口数量迅速增长。他们和一些人之间有文化差异,当地的官员和豪族,又往往用暴虐刻剥的态度对他们。因此当地经常爆发动乱,当时称为“羌乱”。
这是贯穿东汉一朝的困境,到了桓帝、灵帝时,问题愈演愈烈。就在黄巾之乱这一年,西北有名的豪强边章和韩遂反了。凉州地区一片大乱。
到了中平二年(185年),朝廷准备出兵平叛。统帅的人选,本该是现成的:平定黄巾的皇甫嵩就是凉州人,他是一代名将,对朝廷忠心耿耿,再合适不过。
但是皇甫嵩因为得罪了宦官,被免职。
朝廷只好任命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率军西征。张温并没有统兵打仗的本领,于是董卓就被任命为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同为张温部下。
董卓字仲颖,出身凉州豪族。他性格粗豪刚猛,却很有智谋。青少年时代,董卓就和羌人首领相处得很好。
羌人佩服好汉,董卓恰恰武功高强,他身材健硕,能够在疾驰的骏马上,左右开弓。羌人最看重的美德是豪爽无私,董卓就表现得特别慷慨:有一次,曾与董卓有交情的羌人首领来看望他,董卓就杀了自家的耕牛宴请人家。这些人被董卓感动,回去后搜罗了上千头牛马羊等各类牲畜,回赠给董卓。
后来,董卓作为中级军官,参加了平定并州叛乱的战事,立功受赏细绢九千匹。董卓有福同享,把这些赏赐都分给了一同征战的将士们。总之,董卓对百姓虽然残暴,对手下的军人却很好,他是一个极得军心的将领。
平定黄巾的时候,董卓曾代替卢植与张角作战,没什么战果。这也不怪董卓无能,因为那支部队不是董卓自己的兵,而是卢植一手带出来的。卢植含冤,他们对董卓这个空降的指挥官,当然没有好印象。所以那一次董卓虽然因为失利而被免职,但现在平定羌乱,国家用人之际,就又想起董卓了。
在此次平乱中,张温的主力部队与边章、韩遂会战,打了败仗。董卓出击,却取得大胜。
吃了败仗后,边章、韩遂向榆中(今甘肃兰州东)撤退。张温不愿董卓独揽战功,就派荡寇将军周慎率领三万人追击。
周慎也是个不会打仗的,但手下有一员参谋官,却是个英雄人物,这个人名叫孙坚。
孙坚字文台,吴郡富春人,传说是孙武的后代。孙武就是大名鼎鼎的《孙子兵法》的作者。
孙坚十七岁时,跟父亲一起坐船到钱塘,刚巧碰到海盗劫掠商人财物后,在岸上分赃。别人都很害怕,只有孙坚对父亲说:“这些强盗,可以拿下!”父亲让他不要多事,但孙坚不顾父亲阻拦,操刀上岸,用手指东指西,好像在分派人合围伏击。强盗们以为有大队官军到了,吓得丢下赃物,四散逃跑。孙坚追上去,斩了一人。
从此,孙坚声名大噪,随后被官府征召,做了一名“假尉”。尉是维持治安的军官,假是代理的意思。孙坚这时年纪太轻,出身也不高,所以只能做代理的。
此后,孙坚不断在缉拿贼人、平定叛乱的行动中立功,也就一路升迁。名将朱儁也听说了孙坚的名声。黄巾之乱爆发,朱儁特意上表,请求任命孙坚做自己的佐军司马。孙坚也不负所望,所向无前。尤其是宛城之战,孙坚独当一面,率先登上城头,追随的士兵像蚂蚁一样爬上城墙,这一仗也就取得了大胜。
从这点说,孙坚和董卓虽然一个来自东南,一个来自西北,身上倒是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的家族条件,都属于比下有余但比上不足,因此被有文化的世家大族瞧不起。但这两个人特别能得基层军人的欢心,也有突出的军事才能,性格中还都有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一面。
这次追击边章、韩遂,孙坚向周慎建议说:“叛军想要守城,城里粮食却不足。请拨给我一万人,截断叛军的粮道,叛军一定会弃城逃走。”周慎不听,直接围城。结果反而被叛军出奇兵,截断了官军的粮道。周慎只好仓皇撤退。
另一边,董卓被张温派遣去讨伐一个羌人部落,也陷入包围。董卓假装要捕鱼,派人修筑了堤坝,这样一来,水坝下游河道干涸,大军就可以蹚水过河。之后,董卓再悄悄撤退,然后掘开堤坝,河水暴涨,让敌人无法追击。
这是董卓汇报军情时的说法,也可能是董卓和羌人关系不错,开战本来就是装装样子。
总而言之,这次官军五路出击,都战败失利,只有董卓的部队全身而退。
张温这边,便以皇帝的名义,召董卓来见自己,董卓拖拉了很久才来。两人对话时,董卓也很不客气。于是,孙坚便悄悄建议张温,可以以迟到为名,用军法处死董卓。张温犹豫之后,还是没敢下手。
应该说,张温的谨慎是对的。董卓手下的骄兵悍将,都只知有董卓,不知有朝廷,董卓一死,只怕这些人当即就要哗变,局面会变得不可收拾。孙坚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张温却不得不有更多的顾虑。
最后,双方大概是靠秘密谈判斡旋解决了问题。边章、韩遂在朝廷军威震慑之下,选择投降。名义上官军获得了不战而胜的巨大成果。于是张温升了官,当了太尉,即全国军事的最高长官;孙坚被任命为长沙太守,调到南方去平叛了;董卓继续留在西北地区,拥兵自重,朝廷不信任他,但又离不开他。
到中平四年(187年),叛军这边也完成了整合,韩遂杀死了竞争者,成了唯一的首领。此后,他聚合了十余万人,开始向凉州发动猛攻。东汉的官员战死的战死,叛降的叛降。其中最重要的变化,是一个叫马腾的人开始和韩遂合作。马腾原来任凉州司马,他手下有强大的军队,马腾和韩遂联合起来后,叛军的声势更大,势力也扩展到了关中地区。
朝廷震怒。
太尉要对平叛负责,平不了叛,就走马灯似的换太尉:四月张温被撤职,换上了崔烈;到十一月,崔烈撤职,太尉换成了曹操的父亲曹嵩;曹嵩这个太尉,是花一亿钱捐来的,但只做到下一年四月,就被免职,一亿钱只过了不到半年的瘾。
危急关头,朝廷终于重新启用了皇甫嵩,让他和董卓一起平定叛乱。
皇甫嵩不愧是一代名将,他走马上任,不久后就连破叛军,到中平六年(189年),关中局势大致稳定。
皇甫嵩和董卓的矛盾也渐渐暴露。
朝廷这边,显然更加信任皇甫嵩。于是,中平六年年初,朝廷征董卓到朝廷中任职,企图夺董卓的兵权。董卓当然不答应,他上书朝廷说,自己手下的军队都离不开自己,没有自己坐镇,恐怕他们会哗变甚至造反。这明显就是威胁恐吓朝廷的意思了。
这时汉灵帝已经病重,他又任命董卓为并州牧,让他把军队交给皇甫嵩。这次任命董卓接受了一半:他愿意当并州牧,但却是带着一部分精锐部队上任的。
董卓屯驻在河东郡,这个地方,距离首都洛阳,已经很近了。
《三国演义》里,把董卓塑造成一个残暴又愚蠢的小丑。对照历史,则应该承认,董卓虽然残暴,但还是很有本事的,尤其是怎样在军队里树立权威并赢得军心,他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