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提到,阿德勒在谈到心理创伤时曾说:“(我们)应该从经验中找出合乎目的的解释。”现在大家知道这个意思了吧。认为自己幼年时期过得不幸的人,会从自己过去的经历中,找出可能受到影响的经验。因为对他来说,这么做是“善”,换言之,这么做对他自己有好处。
从经验中找出合乎目的的解释就是赋予意义的一种形式。比如说,我们讨厌某个人的时候,要列举出许多原因并不难。例如,我讨厌他优柔寡断。但同样的我,过去可能认为他是一个好相处、不会任意指使他人的人。又或者,我原本喜欢一个人是因为他做事井井有条,但后来可能又会嫌他老爱在小事上坚持。或者,以前觉得某个人不拘小节,后来却觉得他太粗线条。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当我不想和那个人维持关系时(这才是找缺点真正的“目的”),我就不得不找出他的短处。这样才能把不和他继续维持关系这件事正当化。
既然是为了不想维持关系而找对方缺点,那么任何理由都成立。因为某种理由,所以不想和对方维持关系,这种说明的方式就是原因论。在这个理论中,同样的理由无法说明为何以前可以维持关系。为了找借口结束这段关系,所以他必须采用原因论的思考方式。这意味着采用原因论的背后是有目的的。
阿德勒在说明从经验中寻找合乎目的的解释时,举了一个做梦的例子,即希腊诗人西莫尼德斯被邀请去小亚细亚授课时的挣扎(《阿德勒心理学讲义》)。
船已在岸边等,但西莫尼德斯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上船,不断延后出发时间。他的许多朋友不断劝他也没用。某天,他做了一个梦,一个他曾经在森林碰到的死者现身对他说:“我对你非常虔敬,因为你亲手把我埋葬了,我这次来是给你一个忠告,千万不要去小亚细亚。”
一觉醒来,西莫尼德斯就下定决心地说:“我不要去了。”
阿德勒认为,其实西莫尼德斯并非做了这个梦才决定不要去小亚细亚,而是他做这个梦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西莫尼德斯并不清楚这个梦的来龙去脉,“而是为了支持心中早就下好的结论,创造出某种情感或情绪而已”。我们平时也是这样,即使做梦,通常醒来就忘了梦的故事内容。这时候,梦的故事内容本身已不重要。以西莫尼德斯的例子来说,为了让自己下定决心“不去”,他只要创造出必要的情感就足够了。
但问题是,从经验中找出合乎目的的解释,这一点要怎么说明?西莫尼德斯有那么多的经验,为什么要选择与死者互动的经验呢?阿德勒是这么解释的:“很明显他是因为害怕搭船渡海,受到死亡的观念束缚。当时航海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所以他很犹豫。他做了关于死者的梦,显示他可能不是害怕会晕船,而是害怕船会沉没。心里被死亡的想法纠缠的结果,使得他选择梦见过去与死者曾有过的互动。”(《阿德勒心理学讲义》)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个梦促使西莫尼德斯决定不去小亚细亚,其实是他先有“不去”这个目的,然后才选择做了这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