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梦醉抛却双袖,近身而攻,掌翻指拨,状若梅花。
“这婆娘太强悍了!……”陆行简暗暗感叹,又隐隐替水清担忧,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深浅。
水清也收剑出掌,近身相博,正是玄武相授的“斩雪掌”。她内力渐增,“斩雪掌”也渐入佳境,与阮梦醉一较不相上下。
“晴晴这功夫身形怎和那阮梦醉有几分像呢?”沈剑一边赞赏地点头,一边疑惑地自言自语,“出去这些日子又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功夫……”
陆言深哈哈笑道:“我知道。这是四神中玄武的‘斩雪掌’,那阮姑娘用得也是‘幡梅掌’,也同出一系。听闻玄武武功向来优美如舞,近来江湖上习武的女子们多争相学习,想来晴晴也是好奇学了两把。”
沈剑点点头,继续看向台上。
近身相抗,水清才发觉阮梦醉内力深不可测,她尽力护住周身要穴,躲避其掌,不敢牵引内力,渐落下风。阮梦醉杀机已起,步步紧逼,她运起内力,瞧着一个空隙直击水清心肺之处。水清勉力克制内力,内外受制,一掌被击得猝不及防,飞出很远,跪地吐出一口血来。
陆行简情急,几要蹦下来,却见陆言深眼色示意他不可行动,而沈剑也作手势屏退了戒备状态的穆子初。
水清感觉内息震荡,府中穴不守,内力迅速涌至全身,不受控制地弥补一掌所击之处的缺失。她伸伸手指,感觉内力在指间涌动。心道此刻收拢已来不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说。
她抽掌纵身攻上,阮梦醉眼闪寒光,顺势迎击。手肘相击,阮梦醉已觉哪里有不对,不知缘何对手膂力倍增,也不再躲避。
水清绕掌迎击,二女双掌相接,阮梦醉大觉不好,内力竟如反噬一般侵向自己,登时体内海涛云涌,头晕目眩,奈何手掌契合,脱离不得。水清见阮梦醉败下阵来,撤手反掌将她擒住。
阮梦醉大汗淋漓,急道:“我认输便是。”水清瞪视她良久,半晌才放开她的手。阮梦醉却轻轻一笑,在她耳畔细如蚊声:“你信不信,之前的事,都是龙王让我做的。”说罢,带着胜利的微笑走下台去。
人们看得尽兴,底下欢呼一片,有的觉得总算从女人手中抢回了男人的面子,扬眉吐气,有的得意之余怜惜美女受伤,有的直称英雄出少年,吵成一片……水清脑子一片静默,在那嘈杂的人声里看见莫颜将虚脱的阮梦醉揽入怀中,清晰可见。
原来他假意放我们走…给我弓箭……到底不过是为了设计我们……
水清脑子乱作一团,只觉力气一松,周身冰冷,内力像缺失了般拼命在吸食体内的能量。睡梦中那个折磨它的黑洞又在她的体内浮现了……她冷汗岑岑,无法可想。
比武台那头,新跃上一个身影,冷冷道:“余锦胜,还请这位小兄弟不吝赐教!…”
狄四的欢呼和胡半言的冷笑,一下子在耳边清晰了起来。
双肩鳞甲光亮,眼神淡漠,嘴唇紧抿,肤色愈黑。
同穆子初的天然的冷淡不同,余锦胜身上透出的是萧肃的杀气。而这数月后的重逢只让这种杀气有增无减。
水清慢慢地压制着体内翻腾的寒气,仔细打量着余锦胜。她勉力胜了阮梦醉,却引动了内力,如今是自身难保,何来胜算?
水清尝听沈晴晴所说这人最善使网,可看他双手空空,只一双精亮的招子冷冷地也在看她。
余锦胜也不出招,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水清。水清捉摸不透他究竟打什么主意,但却不喜欢他压迫的气势,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他忽然伸手一把捏住水清的下巴,冷冷笑道:“好像有点眼熟……”
水清不防被他捏个正着,只觉他手如钢钳,捏得她生疼,不禁挥剑自面前一削,怒道:“你放肆!”
“哼哼,终于出手了?”余锦胜撤身单膝着地,伏身刁着眼睛看她,宛若恶鹰,忽而撒手放出一张黑色大网。
水清一惊,退身已来不及,便急中生智,将剑旋转抛出。剑在空中急速地划着圈子,大网将落之时,利落地将网划破一个口子。水清顺势脱网而出,伸手接住剑,却发现余锦胜不过声东击西,本无意与她比试什么武艺,人已趁机纵身飞上绣楼。她想使力去追,却觉寒气袭至脚底,双腿如铅,动也动不得。
她禁不住大叫一声:“小心啊!”心中暗暗焦急,只得又努力调动内力,飞身而上。
眼见余锦胜已飞至栏杆处,稳稳一个翻身站在陆行简的旁边,水清却还在半墙上不上不下地努着力。她暗恨道:功夫还是要好好练啊,不像这用的时候还要求爷爷告奶奶的…太不给力…
陆行简手一手卡腰,一手托着绣球,也不着急。他冲余锦胜灿然一笑,手指绣球往往伸了伸,那意思是:你想要啊?
余锦胜骄傲地哼了一声,还是傲慢地作作样子:“多谢小姐美意!”伸手便去抓。
陆行简敛起笑意,将绣球往回一揽,伸掌直击其面门。余锦胜伸手一档,陆行简已飞脚来了个连环踢,他一一相挡,却发现这个山庄千金却力大似男人,且功力深厚,十分敏捷。十招下来,他渐难抵挡,一不留神,被陆行简一脚踢下了绣楼。
陆行简拍了拍巴掌,一脸得意之色。
这十余招的交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水清还在墙腰上努力,完全搞不懂上面发生了什么,只见余锦胜四仰八叉地翻倒下来。她给骇了一跳,忽被余锦胜一扯,也惊叫地从半空掉落下来。
陆行简低头一看,叹着气摇摇头,纵身而下,飞快地抱住了水清,顺便在空中又踢了余锦胜一脚,拉开了二人的距离。二人安全落地,水清犹自心惊,紧抱着陆行简的脖子不知所措。
他低声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这笨丫头,让谁小心呢!真是看不下去了!”
水清一愣,发现自己还被陆行简打横打在怀中,脸唰地一红,急忙跳脱下来。站在台上,更是不知所措。
陆行简倒无所谓,把绣球一抛,丢到水清怀里。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捧着绣球,忽然笑得很开心。
余锦胜此时才飘飞下来,直落人群中,狄四牢牢抱住他,打了个趔趄,敦实地坐倒在地上。台上管家沈同幽幽地咳了咳嗓子:“诸位英雄,莫怪老身没有提醒,对小姐是用不得强的…小姐自有主张…”
众人如小鸡啄米点头表示赞同,这沈家小姐感情才是台上真正的霸主……
水清心头宽慰,抬头看向穆子初,只见他也眼光柔和。她正想调侃陆行简几句,忽然见他捂着胸口慢慢倒下身去。她一惊,急忙去扶,忽然手中一空,只见莫颜在一旁握着绣球把玩,轻声道:“胜负未定,不可不备啊!…”
沈剑站起身,道:“想不得小女才疏学浅,容颜粗陋,竟还能博得苍龙莫颜青睐,这实是我藏剑山庄的荣耀……只是小女既已经择定夫婿,还请苍龙成全……”
沈同着几名丫鬟将陆行简扶下,水清却执意不走,站在台上同莫颜冷冷对峙。穆子初飞身上台,站在水清身边蓄势待发。
“庄主既已识破在下身份,那也不相瞒了。在下即四神之位数年,阅尽繁花,独对此女钟情,也望庄主成全。”他对沈剑说着话,眼光却一直盯着水清,眼底水波涌动。
沈剑默然不语,陆言深摸着胡子也不作声。
“那先过我这关吧!”穆子初拔剑而起。
苍龙也展扇迎击,扇身翻转,利刃毕现。二人登时斗作一团。
水清愣住,想不透他话里,真真假假究竟有什么意味。
穆子初剑招凌厉,身如旋风,苍龙从容应对,任是何等杀气都于扇子开合间化解。两人出招极快,台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不防这里两个男子对招更是令人眼花缭乱。二人一黑一白,持扇仗剑,一个面如寒冰,一个笑如春风,转眼间已拆分几十招。
鲜血纷飞,分不清是谁的。
霎时,两人俱后跃分立,场中一片静寂。
白衣早已血污,莫颜呼出一口气,轻轻摇了摇扇子。水清惊恐地看向穆子初,瞧见血顺着他的手臂流淌到了他的剑上,穆子初晃了几晃,跪倒在了地上。
“哥哥!?”水清惊叫一声,扶住他,手上沾了一手的鲜血。
她慢慢回头,怒视着苍龙,一手仗剑,缓缓站了起来。
“你毒伤我朋友,又重伤我哥哥……胜负早定,你何必下重手?”水清翻转长剑,剑锋外转。
“我们虽然扰祭祀会在前,但我们却从未想害人性命……”她站定,举剑,“但你…实在是逼人太甚!”
苍龙看着她,眼里有淡淡的哀伤。
水清持剑出招,苍龙展扇轻挡:“跟我走吧…这里对你不好…”
水清怒目而视:“解药在哪里?!”
苍龙默然半晌,顺手排开她的横刺,将她翻转揽在怀里:“他没事,你不要搅进这些是非里…藏剑山庄与四神帮,势不两立,正邪是非你总该弄个明白…”
水清气不打一处来,一扭身又横扫一剑:“我只问你,解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