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什么,我自是苦命落入这泥潭之中,何忍再见清白女子落入红尘卖笑呢……”美貌少女叹气道。
水清不禁一阵感伤,将踏出门又转身道:“对了,还没有问姑娘你的名字?这个恩有机会定要报的。”
“我?”她眼波如水,“我叫阮梦醉。”
水清刚踏出门,却见一队小厮样的人追杀过来,吆喝着要她站住。
呀呀呸的,傻子才站住呢。她暗想,脚下却不停急跑着绕开他们去救白容。可对方人多势众,她不得已又射倒两人,趁乱溜走。
随着阮梦醉所指的路,她渐寻到了柴房,不知是不是因正厅之乱打手都走去抓他们,这里反倒疏于看守。她推开门,见白容被捆了手脚,嘴里也塞了东西不能言语,哭也不得喊也不得,眼眶泪汪汪的都憋得红通通。
她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帮白容松绑:“你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这帮混蛋,怎么能这么对你?”
白容却仍是一脸惊恐,拼命在瞪着眼睛看她,摇着头,弄得水清一头雾水:“你怎么了?”她正欲取下白容口中之物,霎时明白过来了,一柄冷冰冰的大刀横在了她的肩头。
“你这妮子胆子真够大!也敢在你夏奶奶面前班门弄斧!真是不自量力!……”水清手被捆得生疼,她看着那个妇人――传说中的夏妈妈――在她前面踱着脚,唾沫横飞,心中暗暗哀叹,这个时候要杀要剐也只能随人家的便了。
夏妈妈骂了三千余字,似是解了气,忽然掉转头来盯着水清端详了半晌,道:“你这丫头姿色倒也不错……好吧,你砸了老娘的店,就用你的身子做补偿,留在这里吧!”
你还是杀了我吧!……水清欲哭无泪。
“那我恐怕会有点不大乐意啊,老板娘?”一个熟悉了声音打断了夏妈妈的独白,带来了世界和平的希望和水清心中的红太阳。
这个色魔陆行简终于出现了啊!水清大有安慰。
陆行简看着屋里蠢蠢欲动的打手,不屑地撇撇嘴,一把扯过身后的人质:“夏夫人既然要留下我的未婚妻,那怎么也得补我一个,就这个如何?”说罢,一脸坏笑。他怀里,正是花容失色的阮梦醉。
夏妈妈一看眼珠子显些没蹦出来,气焰顿消,如变脸般堆起一脸春光:“这这,这有话好说嘛……梦醉可是我的心头肉,我这门面全靠她撑着,公子你这强人所难不是要了老身的命嘛!”
陆行简抽出一把匕首,心不在焉地在阮梦醉的脸侧数星星:“可是我没有了未婚妻子可怎么办?”
阮梦醉伏在陆行简肩头害怕得直哆嗦,头埋得低低,华美的甲饰不经意地滑过他胸前的肌肉。
夏妈妈忙使眼色命人给水清松绑:“还你就是!”
水清揉了揉手腕,白了那妈妈桑一眼,心里琢磨着都到这份上了若不救出白容岂不是前功尽弃。眼看陆行简手要一松,她默念着“阮姑娘我对不住你我再利用你一下”,心下一横,扑到白容旁边,圆睁着眼睛对陆行简吼:“亲爱的相公!!!!!!”
陆行简给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地看了水清一会儿,缓缓道:“夏夫人,看样子,我未过门的妻子还为在下相中了一个妾……”
夏妈妈恨到牙痒痒,但一个白容又怎抵得过花魁阮梦醉,她只得挥挥手示意将白容一并放了。眼瞧着这对狗男女嚣张地越走越远……
“这些银子你拿去将你父亲好生安葬了,然后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水清轻抚着白容的手安慰道。
“多谢姑娘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谨记在心。”白容福了一福,婉言告别。
水清叹了口气,向白容挥手告别,一转脸却看见陆行简靠在石柱旁乜斜着眼睛,嘴角故作云淡风轻地纠结着,一脸得意的流氓相。她挥掌拍了他一把:“谢谢你啊……”
陆行简被推的一个趔趄,抬头不平道:“你谢得毫无诚意可言!是不是女人啊!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温柔地敬上一杯酒,涕泪纵横以身相许非我不嫁!”
水清一愣,继而在陆行简狡黠的目光里看出了促狭的味道,她又猛击了他一拳,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心头莫名抽搐地痛了一下,陆行简止了笑容,微微蹙了眉头。
水清觉出异样,问:“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满不在乎地笑道:“那楼里的女人不知爱戴什么劳什子的指甲,比大刀还锋利,刮掉了点皮肉,不碍事。”
“切!”水清嗤之以鼻,“还不知道是因为哪个色鬼在温柔乡里沉醉得爬不起来……”
陆行简哼了一声:“分明是你找的麻烦嘛!”
这一句恰中水清地心事,她沉吟有倾,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道:“你待我极好,我不忍心再瞒着你了……我不能跟你回藏剑山庄,因为…我不是……”
“你终于知道你不是个女人了?”陆行简露出一种惩凶罚恶,大快人心的表情,“谢天谢地,你也有这种觉悟啊!”
水清一时气结,活像吞下了一个鸡蛋,给陆行简咽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准备正色纠正他,忽听一个娇滴滴地声音道:“我看她确实不是女人,分明就是个水性杨花的狐狸精!”
五个修长的黑影子在日光下拉得纤细,黑色的夜行衣仍然清晰得勾勒出这五个人是身型窈窕的女子,也是身手矫健的刺客。为首一人正是刚刚说话的女子,她眯着眼睛,骄傲地端抱着手臂,黑暗中仍可见她眼中闪亮的精芒。身后四人沉默无言,整齐划一,只将饱满的月色化作刀尖上一滴凝露。
“你!……”水清活了十五年,头一次给人骂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偏偏临场经验不足,半句回敬的也想不起来。
陆行简饶有兴致地抬眼看向那傲慢的女子,缓缓道:“第一次见面我应该告诉你,骂她,是我的特权。”
“哦?”那女子冷冽地一笑,如鬼魅霎时飘到陆行简眼前,“那我应该告诉你,有我在的地方,我就是特权。”
这样飘忽不定的速度,连陆行简心中也是一惊。他未待出手,发现那女子已撤手扑向水清。他伸手一抓,却扑了个空。那女子又立在几丈开外吃吃直笑。这样的敌手,难以掉以轻心。他飞身追上,想要快速制住她。她却如风,每当近在咫尺之时又凭空出现在另一个角落。
“麒麟堡的陆大少爷也有今天啊……”那女子在他耳畔吹气如兰,“是不是觉得心口吃痛,腿脚酸软啊?”
陆行简已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只觉真气外泄极快,不过一段追逐已喘气不止。身后武器乒乓响动,他忽而察觉还有四人已将水清团团围住。他丢下为首的女子,回身将水清搅在身后。加足了气力,一一反击。好在这四人资质平平,不如那首领那般难缠,很快便被击退。奇怪的是,那为首的女子既不来相助,也不插手,只有兴味盎然地在一旁看着。
水清看着陆行简大汗淋漓,心道不好,她从未见过陆行简这般狼狈。她深恨此刻自己功夫粗浅,无力相助,只是在他身后,心乱如麻。
那女子又笑道:“陆少,难道你不知道你已中了毒针,内力已被封了么?”
陆行简冷冷地盯着她,笑道:“你在胡说什么?”
那女子睁了眼睛,眼光中透了俏皮咯咯笑道:“不信你再运气试试看?这么剧烈地动作之后,应该腿如重铅,气力也耗尽了吧?”她一脸开心,见二人不语,又笑道:“这样你们很快就死到我的手里了,不如我教你们个保命的法子如何?”
她跳下石阶,跳脱得像一个无邪的顽童:“陆少,你杀了她如何?杀了她我就保你不死。”
“或者,”她转向水清,“你杀了他也可以,我也可以饶你一命。”
她说得郑重其事,水清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真是疯了!我们谁都不会这么做的!”
女子看向陆行简:“真的吗?”
陆行简嘿嘿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女子惋惜地摇摇头:“你为了巴结沈剑那个老家伙居然连自己的命也不顾念……那,如果这样呢?”她细声细气地说着话,忽然飞起一刀击在水清的脸上。
水清猝不及防地闭上眼睛,然而,血溅横尸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她脸上那张易容面具,在陆行简吃惊的目光中,缓缓滑下。
女子得意地笑着:“陆少,现在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来替你动手啊?”
被别人拆破谎言的滋味比自己亲口承认更难受一万倍,尤其在一个信任自己的人面前。这时候,水清甚至不敢看陆行简的眼睛。
空中传来一阵鸟叫,女子抬头吹了声哨子回应,神色极不情愿。直到一个声音穿透夜色,轻轻地唤着:“月兔……”她方恋恋不舍地看了陆行简和水清一眼,道:“我得走了,余下的好戏,就交给陆少你自己唱了。”
言罢,纵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水清看着陆行简从惊异到渐渐凝重的眼光,在他抬起的手下无奈地闭上眼睛受死。半晌没有动静,忽然脸上一阵吃痛,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见陆行简正拧着她的脸若有所思,口里喃喃道:“难怪……”
“你干什么?”她理亏,也不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