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蕊满身已是香汗淋漓,闻得此言如释重负,向后一个翻身跃下擂台。巧蝶最后一个轻蔑的笑意倒着滑过她的视线,像一条蛇,冰凉地爬过她的心头。
巧蝶若无其事地回头:“我到底能不能回去换衣服嘛?”玄武笑着看向朱雀:“那要问我的朱雀姐姐可是认输了?”
朱雀冷哼了一声,不情愿道:“输便……”
“谁说我们输了?!”一个翠生生的声音霎时截断了石曼冬的声音。场中一片静谧,反倒透出几分诡异。
石曼冬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愕然发现花花正仰着一张俏生生的脸从房顶乐呵。她说罢便张臂飞身下来,正落在擂台的一角,与巧蝶遥相对应。
巧蝶素好洁,对自己一再不能脱身换衣大为气恼,质问道:“你是谁?”
花花一脸悲伤,学着她的语调:“你不知道我是谁哦,人家好伤心呢……我才是朱雀圣主派的正牌御剑待女花花啊。”
巧蝶挥剑指着她的鼻子:“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不晓得,可是你讨厌死了!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花花耸耸肩:“哎呀,妹妹你喜欢死笑柳姐姐,笑柳姐姐就真得死了。你说得对哩,我是很讨厌死,我也宁可被讨厌‘死’,也不要被你喜欢‘死’啊。”
巧蝶眉头一蹙:“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招!”说罢举剑便上。
花花也不含糊,比划着举着剑就作势迎了上去。朱雀不知她哪里寻来的剑,全不在意,只想看这丫头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待她看清那一波剑光之下那紫红色的流苏之后,不禁耸然动容,转念一想这丫头既然能出来又还有什么可意外的呢,便也不言语,冷冷地在旁观看。
花花大喝一声迎面冲将过去,两剑相触之际,她偏侧身而过,大叫道:“慢着!”
巧蝶被叫得一头雾水,秀眉一竖,道:“怎么了?”
花花若有其事地说:“你这袖子上沾了血,本来白色的衣摆极是飘逸,现在沾了血之后哪有还有飘逸之感?血衣飘飞,真是分外可怖啊!!”说完,还作捶胸顿足状。
巧蝶一下子又是蒙住又是气恼,吱唔道:“我……你……我我……”一时间竟有些恍然无措。
花花可不等她反应过来,白牙外咧,把剑当大刀砍向鬼子的头,趁着巧蝶发呆的功夫便横砍过去。巧蝶不曾料她有此发难,仓促间只挥袖一挡,被剑砍下一大片袖衣。她看了看破损的衣衫,咬紧嘴唇,眼前花花还在一通胡搅蛮缠地乱砍,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一甩手便将她拂晓出很远。她推剑而上,劈头盖脸就是一团凌厉的攻势。花花初还奋力抵挡,两剑下来便觉力不从心。她很快就气喘如牛,疲于奔命,四剑之后连应对也懒得应对,干脆绕着擂台圈子一通狂跑。
台下众人看得一愣一愣,不知这祭祀会的台上,还可以有这种死气白赖的打法,偏偏这种打法还真叫人无可耐何,一时间俱是目瞪口呆。
玄武正看得好笑,忽觉身边有响动,侧过身一看却是水清悄悄地走回到他的身旁。她看来面色苍白,极爽利的天气她额上还有一层虚汗,眼光也淡淡的没有神采。他不禁担心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水清摇摇头:“没事,我可能是受了点风寒,刚喝了些热水,虚出了一身汗,就快好了。”
周锡堃点点头:“没事就好。”言罢他安慰似地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却意外地发现她的内息十分微弱,像是受了巨大的损伤,连脉象也若有似无的。几个时辰前她还好好的,怎么回事?他略一迟疑,还是抽手出来,将注意力放在擂台之上。
花花虽然打的功夫不行,逃跑的功夫却是一流。自打在山上被滚刀肉狄四捉住过之后,她一直耿耿于怀,在朱雀门下一直苦练逃跑的功夫。现在她一心避打,任巧蝶如何使劲浑身解数,总在最近咫尺间逃脱。两人很快喘气连连,不得不停下歇息。
巧蝶气恼至极,她略定了定神,作势要从后面攻去,花花见状自然又向前奔去。巧蝶劲力刚出,又撤剑从侧面杀入,恰将花花逼入死角。她杏眼圆睁,恨不得两道眼光下去便生生将花花刺穿一个洞。眼前花花就将性命不保,她又淡然伸出手作制止状:“慢!这可不妙!”
巧蝶恨恨道:“你也知道不妙啊!我可再不会上你的当了!”她嘴上虽然这样说,还是忍不住要跟她争个口舌之快。花花却扫了一眼喉前的利剑,故作慢条斯理地说:“我晓得我要死了,我是个小人物,死不打紧。可是你这样的美人杀人时若是狼狈不堪,可太丑了!你看看你眉上的黛色,都还漫成黑色的湖泊了。足足像个黑眼熊。”言罢,还关切异常地伸手去抚巧蝶眉骨,简直就像是亲密无间的姐妹。巧蝶爱美,听得此言觉得有理,不觉又恍了神。
花花那嫩白的小手轻轻地抚上巧蝶的眉头,将触未触之际眼中突然黠光一闪,手顺势攥成了拳头狠狠地砸向巧蝶的眼眶!
巧蝶哪里晓得她这脑子里又转了多少心眼,一拳打下来只觉痛楚万分,她丢掉手中的剑,退了几步紧紧捂住被打的右眼,嘤地一声哭出声来。花花双手插在腰间,仰天哈哈大笑,得意万分。巧蝶气呼呼地放下手来,那肿青的眼真得成了黑熊眼。她咬了咬嘴唇,全然不再管掉落在地上的剑,猛地便扑向花花,撕打起来。
台下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眼看这一场好好的比武盛会已经演变成了泼妇打架,这两个妙龄女子已是抓打啃咬踢扯头发无所不用其极,脸上抓出了道道血痕。
白虎紧紧抿着嘴,什么话也不说,额上青筋却是一动一动,愤怒已极。莫颜却笑得极是开怀,手里的茶杯摇摇晃晃快要溅出水来。
眼前这闹剧是没完没了,朱雀和玄武却全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占希渝忍无可忍,飞身而上,劈手将两人分开:“简直是胡闹!”
玄武嘴角含笑,一挥手:“巧蝶,你下来吧。”
巧蝶得言,虽然心有不甘,还是悻悻地退到了玄武身后。
花花却还是理直气壮地站在台上,与白虎对峙着。水清站着,觉得视线已是渐渐模糊起来,她看着花花,拼命掐着自己的手臂,却仍是半分气力也提不上来。
“胜者为王!你又没说用什么功夫,我用智也算啊!你凭什么说我胡闹?”花花瞪着朱雀大声说道。
占希渝眼色凌厉:“懒得听你无理取闹!”就要拂袖而去。
花花却突然伸掌直冲白虎颈部血脉击去。占希渝便觉风向不对,回身相击。他本用力不重,但与其掌心相接之时,却忽觉有股反噬之力。他像触电一般撤身而立,讶异地看着花花。他皱眉欲言又止,这时朱雀忽地站了起来:“花花!怎的如此失礼!还不快向白虎圣主请罪!”言罢,也不管花花理是不理,继而温声对白虎说:“希渝,都是我管教不严,才纵容这丫头无法无天,你别往心里去。待我且把她叫回去好好教训。”
她纵身直扣住花花手腕,不给她以掌相击的机会,便要生生将她抓下来。
花花还想挣扎:“我不要……放开……我……”朱雀脸上不动声色,手中却使力一扣,压得花花不得言语。白虎定定地皱着眉,也不说话,也不动作。
朱雀扯下花花,花花吃痛不已,眼见就要由得她抓走,忽而觉得腕上略一松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抬起头,发现水清站在朱雀正前,拉满了弓直指朱雀,道:“放开她。”
朱雀眯起眼睛,盯着水清,笑道:“今日,四神帮里倒是出了不少长进的啊!功夫没见怎的,胆儿却够肥。锡堃,你说,是也不是?”
玄武看着水清,她分明冷汗涔涔,只强撑着一口气在对峙,偏偏要倔强地盯着朱雀:“水清,你是要怎地?”他不是没听清楚水清的话,但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水清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要你放开她!”
朱雀纵声大笑,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转向她道:“你这小小的弓箭能耐我何?!”
水清只觉杀气霎然凝聚,冷风扑面,就见朱雀一手抓住花花不放,已纵身袭来。她身子已摇摇欲坠,全凭硬撑着,明知不敌,却也不愿只看着花花送死。她万念俱灰,却死也不愿露出一丝软弱。
杀气,却在一瞬被阻隔。
水清愣愣地,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你这阿婆还真是不依不挠啊!何必非要和两个小姑娘过意不去?”水清睁开眼,却见是那个追踪花花时意外碰到的那个青衫少年,翠竹一般挺拔地立在她和朱雀之间。
“阿……阿婆?”朱雀差点没把嘴气歪掉,她自恃貌美,虽然年岁略长,却从无人敢这样叫过她。
“人家分明不想和你走,何必强人所难?”他嘴上平平淡淡地说着,掌上却是运斤成风,干脆利落地敲落朱雀紧扣花花的手。
“你……”朱雀只说得一个字,却已不得不专心应对,腾不出空来说话。
花花看了那青衣少年一眼,表情惊悚得像见了鬼一样。她一得自由,便急窜着跑到瘫软的水清身边,扯着她跑,连回头多看一眼恩人都觉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