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许多乡下孩子的童年回忆。彼时,菜园围篱并不似今日千篇一律,家家菜圃均竖着一米五高的绿色硬塑钢丝网,且连半朵野牵牛花也不许攀爬在上。
从前的菜园,竹围栏树篱笆,树是木槿。南方编短篱,木槿每当路。春三四月初,随手折下木槿带芽的枝条,沿菜园随意插下,四月江南多雨,一个雨季,插下的枝条长出新叶抽了新枝,长成了一棵小小的新树,当年夏秋开出淡紫或粉红的花。经冬越春,到第二年便能成为菜园的纯天然绿花篱。
有木槿花装点的童年,暑期长这样:去菜园探访,拂走篱边伸过来的木槿花,松开简易园门上七扭八绕的拴绳或线,进园,东寻西找,掰一根玉米,摘几颗番茄,敲一敲西瓜。如果菜园临池更佳,找根树枝,借一枝之力将沿岸的莲蓬拉近,莲子饱满就一把采下,再用树枝翻寻水中菱叶,如有膨大菱果,则欣然收纳。
木槿在诗人的句子里却有点哀伤。木槿荣一朝,日夕用长叹。莫言富贵长可托,木槿朝看暮还落。单花花期只得一天的植物并不少见,朱槿萱草均如是,只是木槿不好彩,得了个“朝开暮落花”的别名,便成了芳华易逝的代表。
其实木槿花期漫长,从夏六七月一直开到十月,一些园艺重瓣品种甚至五月已经盛放。花多花勤花期长,此落彼开花无穷,一树木槿在侧,每日看花不休,如此看来单花朝开暮落实在不妨事。
木槿花可为食材,但小孩子听到,肯定会说:为什么呢?有那么多好吃的瓜呀果呀菜呀,为什么还要吃掉这么好看的花?我才不要。
我也不要。
稻穗堆场谷满车,
家家鸡犬更桑麻。
漫栽木槿成篱落,
已得清阴又得花。
〔宋〕杨万里《田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