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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精神世界

根据现有绳文时代遗址、遗物虽然难以完整还原绳文人的生产工具、生活形态,但利用现代考古证据和分析方法,至少能管窥其某个断面。然而,若要探析绳文人的精神世界,则殊为不易。因考古材料的有限性以及缺乏文献记载,研究者不得不综合利用现有的人类学、民族学、宗教学等现代社会科学的框架,对绳文时代的墓葬特征等非生产性建筑遗存以及遗物进行构建性解释,考察这些遗存与遗物所反映出的绳文人的思想状态。

在绳文时代的墓葬制度和墓葬观念方面,考古和人类学家三宅宗悦对绳文人骨形态的研究 代表了战前日本学界在这一领域的最高水平。三宅通过对当时为止日本全国发现的61处绳文遗址中人骨的埋葬方向、肢体形态以及墓地的棺椁、配石、坟丘等要素的排列分析,并借用民族学、人类学的分析方法,提出了绳文墓葬制度从“屈肢葬”向“直肢葬”变迁的历史趋势,并且还提出了绳文人“瓮葬”、“合葬”、“重葬”、“改葬”等现象,这为此后的研究提供了总体方向。战后最初十年,因考古发掘的新证据不多,学界对绳文葬制的研究并未突破三宅提出的框架,但通过对既有墓葬遗迹的进一步分析,发现了少数人骨上留有外伤痕迹以及有无陪葬品等新要素。有学者通过对绳文晚期瓮棺墓中陪葬人偶的研究,认为女性人偶的数量优势间接地反映了绳文时代具有母系社会形态。 至1960年代,虽然绳文时代的考古发掘数量并未显著增加,但在分析框架上受到西方最新的人类学、民族学方法的影响,以西村正卫为代表的学者试图对绳文人的思想观念进行解析,并且认为绳文社会已经存在着诸如祖先崇拜、巫术观、超自然力、火崇拜等“超自然思想”。

从旧石器时代向绳文时代转变的过程中,日本列岛上的人类集团尽管仍以渔猎采集为主要食物获取方式,但某种程度上已经有了初步的农耕活动,并最终实现了定居生活。随着生产、生活方式的转变,社会结构以及社会思想意识方面也必然产生变化。与世界各地的早期人类文明一样,绳文时代的人们也必然面临着如何对待“死亡”的问题。我们很难用抽象地概念去界定在绳文人的精神世界中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从遗留下来的绳文人骨、墓葬及附属物品等,我们仍可发现当时对遗体的处理方式。由此,结合民族学和人类学的知识,今人可以推测绳文人对死亡以及死者可能怀有怎样的认知。

在逾万年的绳文时代,遗体处理方面最为复杂的方式当属“二次葬”(也称洗骨葬)。所谓二次葬,是相对单次葬而言的,具体来说就是对遗体的处理分成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将遗体暂时埋葬或者搁置在某处一段时间,令死者的肌肉、内脏等腐化掉,然后在第二阶段将遗骨收拾、清洗,埋入墓穴。这种葬式盛行于绳文时代中期至晚期,并且在弥生时代前期仍有延续。二次葬不仅在日本列岛,而且在同一时期的欧亚大陆东部地区广泛被应用,如我国仰韶文化时期的半坡遗址、大汶口遗址等均存在。现代人类学和民族学一般将这种葬俗与绳文人的“灵魂观”联系起来。尽管难以确认,但绳文人将死者遗骨挖出洗净再次埋葬的原因,很可能是他们认为在人体当中,骨骼是灵魂所在,而相对于骨骼来说,血肉则因其容易腐化而被视作肮脏之物。另一方面,这样的葬俗也可能与绳文人的“祖先观”有密切关系。一般来说,在古人的观念中,祖先的灵魂应该对后代子嗣有保护的能力,但前提是要对祖先的遗体有敬畏和关怀。后人清洗祖先遗骨上的血肉遗留物,可能具有除污去祟的意涵,从而令祖先的灵魂得到净化和安慰。

在墓葬制方面,近年来除人类遗骨等地下出土遗物、遗迹外,考古学家还逐渐发现若干与地下遗迹相关的地面遗存。比较有代表性的如:北海道千岁市东北部的基乌斯(キウス阿依努语“水草丰盛之地”)周堤墓和栃木县寺野东遗址的环状堆土遗构(環状盛土遺構)。前者属于距今约3200年的绳文时代后期的墓葬群。

周堤墓群地形图

如下图所示,其基本埋葬方式是将中央区域的土壤挖出,并将土壤堆积在周围形成环状墓堤,环状内侧为墓地,因此被称为“周堤墓”。该墓葬群共有8个环状墓,其中规模最大者直径达75米。 如此大规模的工程,除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外,还需要一定程度的设计。现代考古学者一般将该墓葬群独具特色的墓堤视作一种具有象征和纪念功能的建筑物,并认为其与入葬仪式以及埋葬后的扫墓、祭祀活动有密切关系。

根据测算,1993年在栃木县发现的环状堆土遗构原本直径超过160米,周围堆土最高达30米,规模远超北海道的周堤墓。有学者认为寺野东遗构属于绳文后期至晚期,是当时用于祭祀的巨大工程。 如果此说成立,则这一工程可以被视作绳文人建造的一种大型纪念建筑,可能具有向不同时空——祖先与后世子孙传达某些信息的功能。当然,也有学者将其视为绳文后期到晚期关东地区普遍存在的居住地——环状集落的遗址。 /vWm49Wi0m21cyFzcCkj3Pvh9nTfe60lqWmpvsBk9H84kOUsjtcCOpk7OwxI+Iu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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