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所述,至1914年日德青岛战役之前日本航空部队已经有了初步发展,此时陆海军各自拥有了下属的航空科研管理机关,建立起了初具规模的飞机部队并开始实现航空力量从人才到装备的“国产化”。虽然以飞机部队为代表的日军航空部队在各方面都实现了从无到有的突破,但是由于起步较晚,相较于同时期的欧美列强,其实力仍可谓“微不足道”。以装备为例,至1914年一战爆发之前,英国陆海军共拥有各型飞机270架,飞行员1797人 ,法国拥有各型飞机174架,飞行员400余名,德国拥有军用飞机232架,飞行员1000余名 ,而日本包括陆海军航空兵在内仅拥有各型飞机26架,驾驶员仅23人 ,其整体实力尚不及英法等国的十分之一。在实战经验方面日本航空兵更是远远落后于欧美列强。意大利空军除了1911年意土战争期间执行过航空实战,在1911年至1912年的摩洛哥战争期间也执行了侦察、通信、对地轰炸等作战任务。1912年至1913年的巴尔干战争期间,参战的希腊、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土耳其等国的军队都装备有成规模的飞机部队,并且从英、法、俄、意等国雇用飞行员参战,堪称首次空中“世界大战”。 此次战争中,飞机的作战范围从地上延伸至了海上,其对于要塞、城市的轰炸凸显了飞机在进攻作战上的巨大潜力,而利用飞机对交战双方军民采取的政治攻势则体现了飞机在战略层面的巨大作用。可见,在一战爆发前列强都在稳步推进,其空军不断获得实战经验,一战的爆发也意味着飞机将以前所未有的规模投入实战。
装备上的差距可以依靠投入研发资金及时间来弥补,但是实战经验上的差距只能依靠实战经验来弥补。日本航空部队如果借助一战爆发的机会参与实战,不仅可以检验其发展的阶段性成果并找准下一个阶段的发展方向,还有机会弥补与欧美列强在实战经验上的差距。一战爆发前的1914年2月至4月,海军的《航空术报告》中曾多次提及应尽快研究海军航空兵在实战过程中需要面对的各种情况,如“飞机部队在战时需要对驻屯地点周围执行侦察警戒任务……飞机驾驶员需要掌握可以适应驻屯地点周围海陆地形及气象状况的飞行技术” ,“目前正在对战时飞机部队驻屯地点的选定及所需设备等问题进行探讨”,“应展开对于飞机从母舰上起降的方法、战时飞机母舰所需的设备及应执行任务的研究”。 从这些记录可见,日军对于提升自身航空兵实战能力的愿望十分强烈。
1914年7月一战爆发之后,与英国结为同盟又早已觊觎德国在山东权益的日本也于8月23日向德国宣战。 此时德国在山东青岛仅有两架军用飞机,且其中一架在开战之前便已损毁。日本海军“航空术研究委员会”委员长山路一善认识到,这样一个具备一定实力但又远不如日军的对手可以满足海军航空兵对于各种科目的实战演练需求。因此,早在日本对德宣战之前,山路便对海军的驾驶员与地勤人员进行了动员,并向海军省建议派遣飞机部队参战以积累实战经验。日本海军接受了其建议,海军大臣八代六郎于1914年8月10日下令将运输舰“若宫”号改造为水上飞机母舰并于8月15日完成相关改造。 8月19日日本海军在横须贺组成了由“若宫”号、4架法鲁曼式水上飞机和7名驾驶员组成的海军航空队。 陆军方面自8月20日开始对航空人员器材进行动员,8月23日日本陆军组成了由5架飞机和8名驾驶员组成的“临时编成航空队”。
在日本对德宣战之后,8月28日陆军飞机部队乘船从宇品港出发并于9月2日到达龙口,日军以此为根据地组装飞机并搜索可以用作机场的土地,9月21日日军在即墨建设的机场完工并正式将其飞机部队投入实战。 海军方面,“若宫”号搭载海军飞机于8月29日出发,9月1日抵达青岛外海并归入海军第4战队麾下,随后于同日对灵山岛附近的德国驱逐舰进行警戒监视。 在开战之后日机的作战行动主要集中于以下几个方面。
从青岛战役之前日本航空部队用兵思想的发展脉络看,不论是气球部队在日俄战争中的实战还是陆海军航空兵在演习中所演练的战法,侦察都是日本飞机部队在现阶段的首要作战任务,这也是青岛战役中陆海军飞机部队的主要作战形式。
在9月5日的第一次侦察中,日本海军飞机便确认了德军巡洋舰“埃姆登”号、“凯瑟琳·伊丽莎白”号及鱼雷舰“S90”号等军舰的配置。在对地面目标的侦察方面,海军机对“埃尔克纳角”至“艾贝林角”之间的区域、薛家岛附近区域及游内山附近区域内的德军布防情况进行了侦察,这些情报为日军开战之初的战略部署提供了重要参考。第2舰队司令加藤定吉发给“若宫”的电报中称飞机对敌情的侦察为此后作战产生了极为有益的影响。
由于德军在青岛修建了大量的炮台和要塞,对要塞的形状及防线走势进行观测并寻找突破口也成了陆海军飞机的重要任务。在9月29日的侦察中,海军飞机发现了22门中口径火炮和4门大口径火炮的分布位置,为日军炮兵指明了攻击目标。 陆军飞机则通过侦察确定了德军堡垒防线的大致走向及形状。飞行侦察员在10月6日提交的报告中指出:小湛山至海泊河口一线是青岛要塞防线的薄弱环节;德军的核心防御线左翼防守较为薄弱,中央及右翼方面相对比较坚固。 陆军飞机对于德军防线弱点的判断对地面部队的攻击产生了极为有益的参考作用,在11月6日的攻坚战中,小湛山北部堡垒也成为日军攻破德军防线的突破口。
除了侦察之外,如何通过轰炸等形式的作战手段发挥飞机的杀伤效用也是日军飞机部队在此次作战中的重要研究任务。在1913年,海军军官山路一善及河野三吉曾对奥、德、意、法、英等国空军的技战术水平进行过考察,此行山路等人特意考察了法国等国的飞机投弹训练 ,这也体现了海军对于空中轰炸这种作战形式的重视。海军飞机在1914年9月5日的第一次升空作战中即执行了轰炸任务,这次轰炸也是人类战争史中首次由舰载航空兵执行的轰炸任务。 在作战中,海军飞机的轰炸方法及实战装备也取得了进步,至战役结束之时日本海军已经研制出3英寸、4.7英寸及5英寸三种口径的空投炸弹。
海军飞机的轰炸目标涵盖了德军的海岸炮台、水面舰艇及总督府等各种重要设施,其轰炸次数也比较频繁,如在10月31日海军共执行了6次轰炸任务,向灰泉角炮台、德军机库、大西镇炮台、游内山炮台等地投弹30枚,对德军造成了相当大的威慑。 除了对地面目标的轰炸,对海上舰艇的轰炸也是海军飞机的重要任务。在德国巡洋舰“埃姆登”号驶离青岛之后,德军的新型鱼雷舰“S90”号就成了日军水面舰艇的最大威胁,围剿这艘舰船也是海军飞机对海作战的主要目标。青岛战役中,日本海军飞机从9月16日起即开始进行轰炸 “S90”号的作战,前后共执行5次轰炸任务,投弹39枚无一发命中,“S90”号最后也是由德国海军自沉于青岛港内。在整个青岛战役期间,海军空投的炸弹虽然多达199枚,但是其中直接命中目标的仅有8枚,不确定是否命中的有16枚,完全没有命中的多达175枚。 即便命中率惨淡,但是海军的轰炸仍摧毁了不少重要目标,如炸毁了德军在信号山上的无线电所 ,10月22日炸毁了德军的发电所等,这些战果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德军的作战能力。
陆军飞机虽然在1913年的演习中也模拟了轰炸行动,但是其训练与实战装备的研制进度均落后于海军,其在9月27日才执行了首次轰炸任务。当日陆军出动了3架次飞机轰炸“S90”号等德军舰艇,共投弹8枚且无一枚命中,出击的3架飞机反而均被德军火力击中,共中弹34枚,虽然日军飞机没有受到致命损伤 ,但是这次轰炸行动无疑是一场狼狈的首战。整个青岛战役期间陆军投弹的数量不到海军的四分之一,所取得的战果也乏善可陈,虽然陆军飞机对总督府、油料库、青岛火车站等重要目标进行了多次轰炸,但是其所空投之炸弹无一发命中。
如前所述,日本陆海军飞机对于德军的轰炸虽然命中率极低,但是由于德军军事设施多位于青岛市区,与居民区紧密相邻,日军非常不精湛的投弹技术不可避免会伤及无辜百姓,特别是日军还有组织有计划地多次执行了轰炸青岛市区的任务,青岛战役中日本陆海军飞机的轰炸行为证明其作战思想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强烈的不人道特性。
日本军用飞机在战役中对于平民的戕害是相当频繁的。9月17日,海军飞机在轰炸过程中发现一名德军逃往中国村庄避难,该机毫不犹豫地向村庄空投了一枚炸弹,所幸炸弹落于水田之中没有爆炸,未对中国百姓造成伤害,但是从这一事件可以看出日军丝毫不在乎中国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本次事件之后,海军对于中国居民的轰炸越发肆无忌惮。10月2日,海军飞机在轰炸德军气球的过程中将1枚炸弹扔到中国民房上,造成该民房被彻底炸毁。10月11日,日军飞机在轰炸德军机库时,将4枚炸弹扔到了建筑物密集的居民区。10月22日,海军飞机的1枚炸弹落至民居之上,造成该民居发生火灾。在10月31日的轰炸中,海军飞机连续2次将炸弹投至民居之上,2座中国民居遭到日军轰炸波及,其中1枚炸弹在民居屋檐下爆炸。11月6日德军投降前夕,海军飞机在轰炸青岛市区的过程中又将2枚炸弹扔到了民宅之上。
日本海军飞机这种无差别轰炸,是对平民的战争犯罪行为,陆军飞机也紧随其后有类似行为。10月29日,陆军内藤中尉驾机向青岛市区投弹3枚,当日夜间日机再次向青岛市区投弹2枚。10月30日夜间,陆军飞机又连续两次轰炸青岛市区,共投弹6枚。11月6日夜间,陆军飞机对青岛市区展开最后一次轰炸,共投弹7枚。 整个战役期间陆军投弹虽然仅44枚,但是有计划地用来轰炸平民的炸弹就有18枚,足见日军战争行为的不人道。
日本陆海军飞机对中国平民及财产展开了频繁的轰炸,但是在日军的作战记录中从未见到其向中国官民道歉或提供赔偿的记录。《申报》记者曾在战役期间全程关注日军的行动,并对其战争罪行予以报道和谴责,但是日军轰炸中国平民的消息却并未见诸报端,可见中国方面对日本航空部队犯下的战争罪行也缺乏了解。 如果说日军轰炸德军军事目标时因技术不娴熟而将炸弹投至中国民居之上的行为乃是无心之举,那么陆海军飞机有计划地对青岛市区的频繁轰炸则毫无疑问是战争犯罪行为。日军对于平民设施的轰炸,一方面有威慑德军的意图,另一方面也有向中国百姓炫耀武力以迫使其向日军屈服的意图。战前德军曾驱赶大批中国百姓为其修筑要塞,8月14日以后,青岛城内中国人大部分已撤至城外,青岛的德国殖民当局便强制征用滞留中国人为苦力。 大批中国人作为亲历者参与了青岛战役,日军利用飞机这种新兵器居高临下空投炸弹的行为对中国百姓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这种手段也在中国百姓心中确立了对日军的畏惧心理。此后在九一八事变、“一·二八”事变直至全面侵华战争时期,日本军机都频频进行过针对平民的无差别轰炸,这也证明青岛战役期间日本航空部队的战争罪行正是其在航空侵华作战中肆无忌惮地以无差别轰炸形式屠杀中国平民的开端。
青岛战役对日本航空部队发展带来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其中最为深远的影响当数造成了陆海军在作战任务、航空用兵思想、战术发展理念等方面的分化,这种分化主要体现在战役期间两支航空兵部队作战侧重点的不同上。
青岛战役期间,日本陆军飞机部队的整体活动记录如下:于9月21日完成了即墨临时飞机场的建设并于当日侦察了白沙河、李村两地的德军,这是日本陆军飞机参与实战的开端 ;至11月7日青岛德军开城投降为止,陆军飞机实际飞行日数为30日,共飞行68回,于德军地面部队上空飞行39回,飞行次数最多的是11月6日,此日共飞行7回,平均每架飞机飞行21回;共有9架次飞机与德军飞机进行了4次空战;飞行总时间约89小时,平均一回飞行时间约1小时2分,最大飞行时间2小时;飞行总距离9000公里;飞行平均高度1250米,最大飞行高度2000米;在7回飞行中有机体中弹记录,共中弹59发,无人员伤亡及飞机毁坏;使用机枪次数3回,发射子弹900发,从9月27日开始轰炸活动,共投弹15回44枚。
海军方面,9月5日海军飞机就展开了轰炸及侦察行动。战役期间,海军飞行日数为27日,共执行飞行任务50次,10月31日飞行次数最多,共计6回,平均每架飞机飞行10回;飞行总时数约71小时,平均一回飞行时间1小时42分,最大飞行时间2小时;飞行距离5907公里;平均飞行高度1786米,最大飞行高度2700米;追击德军飞机3回,投弹199枚。
通过对上述数据进行分析可以发现,海军飞机主要以母舰“若宫”号为载体在海上起降作战,因此其可以较早投入实战。陆军方面由于遭遇恶劣天气,其备选机场多因为浸水而无法使用,投入作战的时间也比海军晚了半个月,这显示了海军航空兵相较于陆军具有更加机动灵活的特点。其次,在青岛战役期间海军执行了大部分的对地轰炸及对海轰炸任务,虽然其对“S90”号鱼雷舰的轰炸未能取得预期效果,但是作为世界军事史上首次由飞机执行的对舰轰炸,体现了海军希望飞机部队可以发挥杀伤作用的思想。此外海军所投掷的炸弹在战前就已完成研制,在实战中也保持了相对较高的命中率。陆军投弹次数较少,未有一发命中,且装备水平落后,这证明在用兵思想上海军相较于陆军更加重视对于轰炸技能的演练。在这种用兵思想的发展脉络下,全面侵华期间海军的轰炸机部队表现出了比陆军更强的杀伤力,日军对中国沿海要地及长江中下游内陆地区的战略轰炸也基本都是由海军来执行的。相较于海军的进攻性用兵思想,陆军则把空中侦察放在了航空兵作战任务的首位,陆军飞机在侦察活动中也表现出了较高的水平,如下图所示:
图1-1 青岛要塞防线走向航空侦察图
参考文献:参謀本部『大正三年日独戦史(下巻)』、偕行社、1916年、付図第二十六。
可见,陆军飞机仅通过10月5日、6日的侦察便准确掌握了青岛德军防线走向和阵地分布,这为日军制订作战计划提供了重要参考依据。在青岛战役结束后的经验总结中,日本陆军极为重视航空侦察的作用,其不仅强调应当研究针对敌军空中侦察的隐蔽方法,还提出了应当强化己方飞机在侦察过程中对敌方伪装的分辨能力,更进一步指出“有关飞机的使用方法和侦察效果的判断方法目前尚未在军中获得普遍的、充分的认识,因此有必要立即编写有关空中部队的教范”。 这证明陆军已经在攻防两方面对飞机的侦察效用产生了深刻认识,侦察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成了陆军飞机部队的首要作战任务,这种思想在1922年的《航空战术讲习录》 中也有所体现。
综上所述,通过对青岛战役的经验总结,日本陆海军航空部队都初步找准了自身的发展方向。海军开始向着重视航空母舰和舰载航空兵并强化飞机越洋机动作战能力和对地、对海攻击能力的方向发展。陆军则重视飞机的航空侦察能力以及空战武器与地面作战的协同关系。深入分析可以发现,不管其用兵理论的发展方向如何,陆海军所设定的战场都是在日本之外的地区,这证明日本军机具有强烈的侵略性。通过青岛战役的实战经验,日军初步为其以飞机部队为主力的航空部队展开侵略作战时应该执行的战术战法找准了方向。
青岛战役带来的另一个影响是推动了日本军事航空整体技术的进一步发展。虽然战役期间日军飞机部队所采取的战术还十分幼稚,但不论是海军的对地、对海轰炸还是陆军的空中侦察活动,都使日军高层意识到了飞机部队在战争中的巨大潜力。如时任日本海军飞行员的和田秀穗曾记录道:“德军的无线电所和发电所被炸弹炸毁时,我们都拍手称快。飞机投弹这一行为在精神和物质两个层面都会带来巨大的效果,绝不能等闲视之。当时我们的技术和装备尚未成熟,无法做到所有炸弹都准确命中,但是相信通过不断研究可以让飞机在未来作为主战兵器并完成进攻作战任务。” 可见,青岛战役中的作战行动大大助长了日军发展空中兵器的决心。海军第2舰队司令加藤定吉发给飞行队的嘉奖令中提及:“海军航空队自9月5日投入作战以来,屡次冒敌弹飞行于青岛上空,对敌陆海军防御状况和舰艇动静进行侦察,向我军提供了有利作战进展的情报,此外还通过轰炸行动打击了敌人士气,其显著功绩获得了司令部的认可。” 这证明日军高层通过此次作战已经充分认识到了飞机在军事上的巨大用途。另一方面,作为临时改装的“母舰”,“若宫”号存在众多缺陷,如舰体排水量过小、一旦遇到风浪极易造成颠簸导致飞机无法起降等,从而影响飞机部队与日军舰队之间的协同作战。因此,日军需要一型更加庞大,不受天气影响可以随时起降飞机的正规航空母舰。在青岛战役结束后日本海军立即派遣金子养三再度赴欧考察一战期间列强航母的发展情况,随后根据金子的报告,日本正式制定了建造现代意义上首艘正规航空母舰“凤翔”号的研究计划。
在对飞机发展方向的评价上,日军指出现在装备的飞机不论是在速度、搭载能力、续航能力还是升空能力等方面都严重不足,续航能力是目前飞机最大的短板,日德青岛战役中日军飞机的实战续航时间无法超过2小时。虽然日军已经将机场设置在了前线附近,但是飞机依旧无法对德军后方进行彻底侦察,如果在将来的作战中遭遇难以建设前进基地的情况,则日军飞机在实战中的效用将进一步缩水,因此日军指出应当为飞机配备更大马力的发动机,保证续航时间至少在5个小时以上。
在对飞机机型的评价方面,日军认为单翼飞机速度较快,飞行过程中可以规避地面火炮的袭击,在驱逐德军飞机方面表现要好于双翼飞机,此外,单翼飞机还有组装方便省时、对机库要求小、抗风性强、不需要大量人员对其进行整备等优点。 从这些经验可以看出,虽然对于运用飞机的探索还处于萌芽期,但是日军仍然敏锐地注意到单翼机的巨大优势,二战中飞机的发展历程也证明了单翼机才是军用飞机发展的正确方向。
在对空战及轰炸的经验总结中,日军认为此后的轰炸必须一改单发投弹的做法,应当研究同时可以空投多枚炸弹的新战术和装备,因为大量炸弹同时爆炸虽然无法保证命中率,但是可以对敌军心理造成巨大压力, 这种想法与一战结束后军事学家杜黑在《制空权》中提出的观点不谋而合,杜黑指出:“空中轰炸自然永远也达不到火炮那种准确性,但这点并不重要……彻底摧毁一个目标具有精神上和物质上的效果。” 可以看出,日军很早便在实战中探索出了一条正确的轰炸战术发展道路,并且其轰炸思想中已经包含了对敌国百姓进行无差别轰炸以打击对方士气的内容。
日本陆海军飞机部队全程参与了日德青岛战役,不仅执行了侦察等当时飞机的基本作战内容,还积极探索对空作战及对地轰炸等多种战法,其行动对日军最终获胜产生了积极影响。此次战役中飞机的表现也使日军上下加深了对军事航空的认识,开始探索一条比较合理的空中作战发展道路。
如前所述,相较于海军航空兵,日本陆军的飞机部队在青岛战役中投入实战的时间较晚,其于9月2日到达山东,9月21日才投入实战,前后浪费了20天的作战时间。通过对这一时期陆军飞机部队的情况进行分析,可以从侧面了解日本航空部队侵华航空布局的意识如何萌芽。
日军在龙口登陆之后于9月5日开始着手修建机库和机场,但是9月8日日军遭遇台风天气,飞机与机库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原本建设的机场被洪水所淹没。9月11日和15日,龙口日军飞行队再度遭遇暴风雨天气,恶劣的天气使日军在安保及飞机维护方面面临巨大困难,其作战准备工作受到严重影响。
根据日军的作战计划,陆军第18师团的先头部队将于9月18日左右到达即墨附近,航空队应伴随师团的作战进度尽快前进至该地区,同时派出分遣队在9月12日到达平度附近并协助此地的日军山田支队。 接到命令之后陆军飞行队派遣分队于9月8日从龙口出发,但是因为遭遇洪水,该部队至9月13日才到达平度,其完成机场营设工作时已经是9月15日,此时飞机部队的行动已经比预定的作战计划晚了3天。由于联络不畅,至9月17日,位于龙口的陆军飞行队队长仍然没有收到平度机场完工的消息,只能派遣两架飞机至原计划建设机场的区域进行侦察。由于既定位置不适合建设机场,先遣队只得自行变更机场地址,来自总队的飞机未能掌握机场位置,在迫降于平度地区之后才获得了机场情报。随后,驻龙口机场的日军飞机部队前后花费9天的时间才完全转移到平度机场。由于连日降雨,土质松软的平度机场化为泥沼,日军又不得不于21日在即墨修建临时机场,并从当日开始将其部队逐渐转移至该机场并投入作战。 开战初期,陆军飞机部队在准备及部署工作上的混乱之状可见一斑。
日本陆军飞机部队在营设机场问题上遭遇困难,体现了其对中国航空气象条件和航空地理相关情报缺乏了解。所谓航空气象,“主要研究气象同飞行活动、气象同航空技术之间的关系以及气象和天气现象对航空飞行安全的影响,航空气象服务则是将航空气象技术有效地运用于航空气象保障中,以保证飞行安全”。 航空地理的作用则是“研究航空线路及航空港空间分布的交通运输部门地理,主要研究内容包括航空线路的起讫点和航空港的布局”。 由此可见,对于作战区域航空气象和航空地理的了解是保障航空作战顺利进行和航空部队安全的先决条件。早在日本陆军飞机部队正式成立前的1909年,山本英辅在其提交的报告中就指出,在开展飞机研究的同时日军应当对日本的风向、风力、气温、雨量、云雾等气象数据进行测量,并通过数据分析一年之中哪些时间段的气象条件可以满足飞机飞行的需要等。山本还指出,在对飞行器材质进行研究时,应当注意制造的飞行器是否有条件在热带、寒带地区使用。 上述事实证明日本航空部队在诞生之初便重视对航空气象情报的搜集工作,特别是山本指出飞行器应可以在热带、寒带地区使用,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日军的航空气象研究工作必然延伸至包括中国东北、南太平洋乃至苏联等广大地区。
虽然日本很早便注意到了航空气象在其航空作战方面的巨大作用,但是搜集某一区域的气象资料是一项长期性工作。从1909年“临时军用气球研究会”成立至1914年的青岛战役之前,由于日本航空部队的发展处于起步期,其对于航空气象资料的收集尚局限于日本本土,但是青岛战役的爆发为日军搜集中国气象情报提供了条件。在9月1日“若宫”号驶入中国海域之前,日本海军第4战队司令官发布的命令中提到“为了保证航空队飞行侦察任务的顺利进行,需要对天气、气流等信息进行严密观察”。 由此可见,日本海军高层已经注意到了在陌生环境作战时航空气象对于飞机行动的重要意义。日本海军也借助青岛战役的“契机”展开了对青岛海域的气象搜集工作。从9月2日“若宫”号投入实战至11月10日日本军机撤出青岛,日军在长达3个多月的时间内每日都对青岛的气象状况进行了详细记录,如9月2日的记录有“本日雨,气温最高80华氏度,最低74华氏度,气压29.93至29.97,风向东北,风力2至3级” ,10月1日气象记录为“本日晴,气温69至75华氏度,气压30.18至30.28,风向西南风转西北风,风力1至2级” ,11月10日的记录为“天气晴,气温60至66华氏度,气压30.22至30.42,风向北风转东北风,风力1至3级” 。证明在战役期间日本海军已经完成了大致相当于一个季度的气象记录。青岛战役结束后,日本海军于11月23日接收了德国在青岛修建的气候观测站。 至1931年中国政府收回该观测站为止,日军以青岛为中心对山东半岛的气象资料进行了长达15年的搜集工作。在日本政府制定的航空情报集《各国航空运输关系杂件/中国之部 第一卷》中即收录了1916年至1930年间青岛气象站收集的气象情报 ,这也证明日军以此地为依托展开了长期的航空气象搜集工作。以接收青岛气象观测站为起点,日本航空部队展开了对华航空情报工作的初步布局。
在航空地理情报方面,日军于1914年9月20日发布的情报汇编《青岛事情》一文中并没有专门对于青岛的航空地理情报进行搜集,但是在有关青岛地形的部分记录有“青岛租借地的平地仅集中于李村河谷及白沙河下游地区,土质为黄色沙土质,在降雨过后可以迅速干燥”。 这条情报对于日军的航空作战具有重要意义,相关内容提示了青岛地区适合建设机场的地理位置,有关土质的情报则表明在该地区修筑机场即便遭遇暴雨也可以在雨后迅速投入使用。在《青岛事情》制作完成后,9月26日日军第18师团团长基于情报内容指出,航空队应前进至白沙河下游的流亭地区设置机场,以此保证航空作战的顺利进行。 接到命令之后,陆军航空队于9月28日之前完成了流亭狗塔埠(位于今青岛城阳区流亭街道红埠社区)机场的建设,并逐步移驻于此地 ,这也成了青岛战役期间日本陆军航空队的主要机场,并一直使用至战役结束。航空部队在作战初期部署上的混乱以及狗塔埠机场的选址工作证明,日军极有必要在中国本土获得一处可以为其所用的航空基地,以避免在未来的侵华战争中再次出现因基地不符合使用要求而贻误航空作战进度的情况,同时,日军在未来的侵华航空准备工作中需要极力搜索中国的航空地理情报,以满足其在战时构筑坚固耐用机场的需求。
综上所述,经过青岛战役的实战,日本航空部队的侵略性得到进一步强化,战役期间的航空实战经验不仅为其下一阶段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参考,更使其深刻认识到了展开侵华布局的必要性,这种布局工作也是日军下一阶段航空侵华活动中的重要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