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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特朗普时期美国右翼的新趋势

赵蒙旸

自2015年以来,我在美国纽约和费城两个城市通过线上线下观察和参与了一些社会运动,所以《重新认识美国:来自当代的反思》一书中《特朗普时代美国激进右翼的谱系:观察与分析》一文是基于我的参与和自己现在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教学经历写的。这篇文章大部分内容是四年多前写的,有些数据其实是需要更新的,结合目前社会状况来看,有一些趋势还是在持续的,比如其中提到有一个很重要的白人至上组织,是“欧洲身份”,“身份”一词是借用欧洲极右翼的身份主义运动。这个组织前两年已经改了名字,后来直接解散了。所以现在《重新认识美国:来自当代的反思》出版的时候,里面有一些组织已经不存在了。但这些组织的主要成员往往只是换到别的组织里面,整个极右翼的网络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2022年6月联邦堕胎权保护被推翻以后,国际舆论上经常会谈论的说法包括现在美国彻底全国性大分裂了,保守派和自由派之间有一些不可弥合的价值观的分裂;有人觉得美国要么直接分裂,要么一些部分地区可以直接并入加拿大;等等。这些论调在特朗普执政时期也曾经出现过,好像每次美国出现大事都会有类似言论出现,但其实这些并非特别准确的预设。我们通常认为进步派阵营民主党主导的地理区位是政治和文化上相对进步和安全的区位,大家会觉得好像边缘群体基本权利在所谓的蓝州是受到保护的。但是,我们没有必要把美国保守派、右翼、更极端的白人至上主义者进行他者化,认为他们本质上跟自由进步正义的阵营不同,认为他们是被遗忘的白人工人阶级等。之前有很多观点认为白人工人阶级被遗忘,因此他们投票出来支持了特朗普。

我们去看整个美国右翼动员的光谱会发现,我们通常认为的蓝州,包括自由派的高校所在的纽约、西雅图、波特兰等大城市里面,其实存在很多极右翼的势力。这些极右翼的人也会承认目前美国整个右翼网络还是精英中产富人的网络,以律师、医生、军人、司法系统的人为主,代表的群体往往也不是我们认为所谓的白人“红脖”工人阶级。像国会山事件以后变得特别出名的有两个右翼组织——“骄傲男孩”(Proud boys)和“誓言守护者”(Oath keepers)在美国主要大城市都有分布,且组织结构去中心化,比如说全国总部不能直接控制地方分部的行动,后者可以总部的名义发起活动,这其实也是右翼分散风险的方式。

另外,很多日常右翼的暴力没有被公众和媒体所讲述,比如我有朋友在新泽西公立高中开设性别正义的课,因被右翼家长投诉举报而终止;还有熟人在课上支持巴勒斯坦被投诉反犹,或被右翼学生举报不教右翼理论。在每一个大城市这种政治极化的论争一直存在,也带来比较紧张的局势。

极端右翼和主流的保守派之间,其实也一直有着很强的传承和互相转化的关系。比如很多成为极端右翼中坚力量的成员,他们早期都是从高校的保守派学生社团、高校共和党人,或者更新组建的“转折点美国”开始做起的。主流的保守派年会,也会经常邀请一些极右网络内的人士。而有研究发现,美国的反堕胎运动中很多的学生骨干之前其实是支持堕胎的。所以人的政治观念没有那么稳定,左右横跳的情况还挺多。

现在罗诉韦德案被推翻以后,大家也开始重新重视整个美国法学院保守派精英的塑造过程,包括联邦党人学会在其中的巨大作用,这些保守派学生组织都可以在高校进行自由的招募和网络的运作。美国的《异议》杂志旗下有一个非常有名的追踪右翼的博客,叫作“认识你的敌人”(know your enemy)。这个播客有一期采访了一位右翼组织的年轻人内特·霍克曼(Nate Hochman),他说了自己是怎么从一个高校的自由派变成右翼分子的,主要是他觉得自己作为白人男性在高校受到逆向歧视。他认为保守派看上去在高校弱势,但实际上掌握了更多的资金和制度资源,比如可以申请很多保守派的奖学金,内特自己就拿了非常多保守派的资金支持,他现在是《国家评论》(National Review)的专栏作家。保守派组成的小圈子内部更有团结感,年轻人如果有志向,容易被邀请参与会议,被高层接见。

也是因为这种在高校非常强的渗透力,所以很多青年人都在加入保守派的阵营。美国如今的这种右翼和极端右翼势力,非常善于学习新的组织和动员策略的。这些新组织非常善于借鉴和采用新颖的行动方式,包括行为艺术、快闪、在公共图书馆和电线杆贴贴纸、创作纪录片、短视频。他们采用的通信软件和网络媒体也一般比左翼组织要更多元,比如音频播客和Substack邮件组都是现在很流行的右翼传播方式。像Substack这个平台类似微信公众号,过去两年非常火,是可以打赏订阅的,也是右翼募款的一种手段。

这两年美国右翼运动有非常激烈的文化转向。是否支持工人和劳工权益已不再是辨别左右阵营和党派倾向的主要标志,最大的裂痕还是来自文化战争的领域。共和党逐步意识到从文化、家庭、宗教、高中教科书领域入手是比较有效的动员手段,甚至能打动比较激进的工人阶级。去年一项调查显示,美国高达20%的工人阶级持有文化保守主义观念,他们会反同性婚姻、反跨性别、反堕胎、反移民,其中移民和少数族裔工人的比例很高。像亚裔、拉美裔的新移民很大程度是保守的,因为这反映的是母国的价值观,然后80年代以来的非洲移民也是比较保守的,因为很多人是合法途径进入美国,而且企业家多,所以会反对非法移民。非裔因为信仰宗教的人口比例高,所以也有一个庞大的文化保守主义群体。但另一方面说,从全国的数据来看,2021年美国定期去教堂、清真寺等的人数比例第一次降到了一半以下。所以我感觉现在美国处在一个非常矛盾的状态。从大的环境来看是有进步趋势的,但是因为保守派垄断了高院,而且两党都开始懂得控制高院就控制了文化战争,所以双方都在想各种办法去绕过民意这个问题。导致前段时间我去观察线下抗议,感觉周围的参与者都非常绝望,大家觉得高院的任命太随机了,大家对司法体制已经失去了信任,现在有个抗议口号是“流产最高法”。然后因为很多大城市经常发生枪击,一般保守派持枪的又多,大家也很担忧越发不敢出门抗议。所以目前进步派的街头运动也属于一种动力比较停滞的状态。

作者简介:赵蒙旸,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社会学系博士学位候选人。 x9/wS0rCFtQDUDZj6x/bwXL3Tx4PuOFkll5a177k2mj5WOboFY7Vk61VFFSmTf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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