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误打误撞闯入建筑殿堂

即将高中毕业，面临专业选择，程泰宁的老师和同学都希望他读中文。语文老师吴竞寸有一次在他的作文本子上写了“作者有此天才，他日定有成就”，鼓励他学文。程泰宁自己也心心念念地想考文科。但程子敏考虑到当时的社会条件和政治因素不太赞成，希望儿子能学工。程泰宁和家里产生了很大分歧。后来采取了折中的办法，报考了一个文理相通的学科——建筑学，这是他的一位远房姑妈推荐的。

程泰宁的这位姑妈毕业于原中央大学艺术系，她告诉程泰宁：“南京工学院的前身是国立中央大学，建筑系在‘中大’很有名。建筑学虽属工科，与文学艺术密切相关，跟你的兴趣爱好也比较接近，你可以考虑报考建筑专业。”

1952年，全国首次实行高等学校统一招生考试制度。那一年，有73000人参与高考，程泰宁亦是其中一员，最终被南京工学院建筑系录取。南京工学院（下简称“南工”），即东南大学的前身，其建筑系的创办历史在国内最早，来自1928年国立中央大学创办的建筑学科。当时的南工是全国唯一的一所多系科学校，教师质量最强。土木建筑学部在全国仅有三位学部委员（即现院士），其中两位在南工，即杨廷宝和刘敦桢，另一位是清华的梁思成。

重回故里，程泰宁提着皮箱兴冲冲地来到南京工学院，满怀着希望和憧憬。南工位于六朝宫苑的遗址之上，明朝时是国子监的校址，千百年来学脉绵延，弦歌不绝。一进四牌楼高大的校门，他就被矗立在校园中心的大礼堂吸引住了。这是一座西方古典建筑风格的建筑，位于校园的中轴线上，绿色的铜质穹顶非常显眼，涡卷装饰之下的立柱优雅高贵。

在校门口的新生临时接待点，一位建筑系的学长热情地接待了程泰宁，他先带着程泰宁参观了中山院、体育馆，又领程泰宁去观看闻名遐迩的六朝松。那株相传是梁武帝亲植的古树，目睹了《昭明文选》的成书，见证了《永乐大典》的编纂，虽历经千年风霜，仍枝干遒劲，充满生机，令程泰宁啧啧称奇。参观完学校本部，他们从东门出来，前往文昌桥学生宿舍区。跨过一条小火车的铁路后，程泰宁的眼前出现了6栋浅黄色砖墙、红色窗棂的两层建筑，坡屋顶架设成大大的人字，很有古典感。学长告诉他：“这些宿舍楼是由咱们建筑系的建筑学家刘敦桢设计的，房屋冬暖夏凉，住着可舒服了。”

学长把程泰宁送到此处，就与他告别了。程泰宁独自走进宿舍楼，拾级而上，朱红色的木制楼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不知哪个宿舍里，响起了悠扬的二胡声，有个男生边走着边哼着歌儿，看到程泰宁，马上热情地向他点头致意。程泰宁感到很温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的氛围，预感未来的学习生活，将会成为一个美好的人生片段。

那时的大学生非常稀缺，培养一个大学生，国家的花费约一百两黄金，程泰宁他们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只要别着一个南京工学院的校徽上街，市民对他们都很尊重。程泰宁和同学也相处得非常好，他因擅长写作，又爱好打球，被选为班主席，负责组织文体活动。

入学后不久，程泰宁收到一封上海来信，寄信人是《亦报》的体育记者冯小秀。冯小秀在信中说，八一男篮将赴南京比赛，希望程泰宁报道一下。程泰宁遂买票去五台山体育场看球，然后写了一篇挺长的报道发给冯小秀，很快这篇文章就被《亦报》刊登出来。

有一年的冬天特别冷，雪与人膝齐，屋檐下挂满了冰溜子。尽管教室里生了炭盆，可程泰宁他们画渲染图时，只要水画上去，马上变成冰屑。因为太冷了，有学生起来打闹，互相投掷橡皮、纸团，很快从两三个人蔓延到全班，闹得一塌糊涂。突然，教室门被推开，系主任杨廷宝先生站在门口，教室里顿时静了下来。原来这间教室的下面，正是杨先生的办公室，听到学生在上面嬉闹，他就过来看看。杨先生并未批评某个人，只是说了一句：“不像话！”然后“啪”地把门一带，走了。大家被他说得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意思就是“杨先生你批评我们，我们不见得接受你这个批评”，当然也不敢像之前那么闹了。这是程泰宁唯一一次见杨先生发脾气。这个班的同学特别顽皮，也相当活跃。

当时程泰宁的不少同学，在报考建筑专业之前，已经知道建筑是怎么一回事。程泰宁却完全不知道，是个彻彻底底的新手。在大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他对建筑仍是浑浑噩噩的一种感觉，虽也画图，成绩却只是中等，还把精力放在别的方面，对建筑尚未入门。 IfGpxqE3Hg6sZl8yhB9bhO/MQj5I+Bv8wqkKWomX0+wId9MAIuTXv7l6xBVQLrq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