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整天下来,堂吉诃德和侍从桑丘继续骑行,再无奇遇。当夜,两人就在树下过夜。长矛已断,仅剩矛头,堂吉诃德遂折下一根树枝,将矛头固定于树枝一端。第二天下午,两人来到了拉皮塞关口。
进入关口,但见一行人马向他们走来,其中两位是本笃僧人,骑着骡子,后面是一辆四轮马车,四五个人骑马跟着,另有两三位骡夫步行殿后。看到此景,堂吉诃德兴奋难耐,转身告诉桑丘,眼前奇遇,将会激动人心,无与伦比。
“如若吾之所料,”他说道,“此次历险,将极富盛名。毫无疑问,两黑衣者必为邪恶巫师,马车里必有公主,公主必是受劫落难。匡扶正义,我等义不容辞!”
“有前车之鉴呀,先生,三思呀!”桑丘呼喊道,“否则,结局要比风车更糟。在我看来,那两位黑衣人不过是僧人,马车里载着的不过是乘客而已。”
实情是这样的:马车中确有一位夫人,前往塞维利亚去找她丈夫团聚。至于那两位僧人,根本不是陪她,只是碰巧走在一路。
但是,堂吉诃德哪里会听桑丘的呢?他不改初衷,决意来个奇遇。他打马上前,朝路中一横,拉好架势,准备迎战。等到这一行人走近,堂吉诃德便向僧人大声喊话,口气傲慢,用词吓人,竟让这伙人立马却步,震惊不前。
“公主出身高贵,汝等暴力劫持,还不快快放人!”他喊道,“如若不然,汝等即刻受死!”
僧人向他力陈事情真相,也竭力安抚其怒气,却徒劳无益。堂吉诃德斥之为“背信弃义,胆小如鼠”,并声言从不听信花言巧语。堂吉诃德怒火中烧,挺起长矛,向其中一位僧人猛戳过去,那僧人连忙滚下骡子,若非躲避及时,不死也必残废。
另一位僧人见状,对着胯下骡子一阵狂拍,连滚带爬,落荒而逃,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此刻,桑丘开始觉得好玩了,便一个箭步冲到摔下骡子的僧人跟前,抢走其随身细软,以为是合法战利品。话说那两位骡夫,本是跟着马车随行的,见此情景,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赶过来解救僧人。桑丘见状,赶紧辩解,说有战斗就该有奖励。骡夫哪里肯听,将其掀翻在地,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桑丘满地找牙。
这边桑丘正遭暴打,那边堂吉诃德来到马车跟前,要跟夫人讲话。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幕,那夫人早已魂飞魄散,一脸茫然。而堂吉诃德接下来的言辞,更让她心生疑惑。
堂吉诃德对她讲,那些人意欲劫持她,但已被他打得抱头鼠窜。但那夫人可不这么认为,丝毫没觉得自己被劫,听了这番话,哪里会买账?但接下来,堂吉诃德对夫人提出,作为报答,她应即刻转道去托博索小镇,找到绝世美女杜尔西内娅,向其陈述详情,就说倾心于她的骑士——堂吉诃德——功勋卓著。此话一出,那夫人非常恼怒。
夫人的一位侍从听了这一番话,料定堂吉诃德作祟,竟要他们掉转车头走回头路,便开始责骂堂吉诃德,要他立刻放了夫人,继续赶往塞维利亚。堂吉诃德哪里肯依?两人剑拔弩张,一场恶战爆发了。
堂吉诃德拔出利剑,冲向敌手,侍从来不及跳下骡子,顺手抓起马车上的一块垫子,当作盾牌防卫,紧接着给堂吉诃德来个加倍回击。旁观者几番努力,劝阻双方停手,但打斗愈发激烈,看来双方必有一死方休。侍从奋力一击,打在堂吉诃德肩上,若不是有盔甲护体,堂吉诃德恐已被劈成两半。堂吉诃德也不甘示弱,奋力还击,他突然喊着杜尔西内娅的名字,举剑向敌手刺去。
此时,围观者都屏息静气,但见刀光剑影,招招致命,杀机四伏。侍从的剑先落下,但稍微偏了一点,只击碎了堂吉诃德的头盔,又将其耳朵削下一片来。堂吉诃德怒不可遏,奋力回击,其力道之大,连侍从胯下的骡子都害怕了,于是胡冲乱撞,两三分钟后,侍从便倒在了血泊之中,再无还手之力。
堂吉诃德余怒未消,站在倒下的对手跟前,勒令其投降,不然就身首异处。可怜那血泊中的侍从,早已魂飞魄散,哪里还说得出话来!眼看就要遭殃,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车里的夫人虽惊魂未定,也不得不出面干预了,连忙恳求刀下留人。
堂吉诃德心下一软,应允饶他不死,但条件是对手即刻赶往托博索,任由杜尔西内娅发落。
夫人早已惊慌失措,满口称是,甚至没问托博索地处何处,也不问杜尔西内娅人在何方。堂吉诃德这才满意,允其上路;自己也跨上罗辛南帝,叫上桑丘。只见他已满血复活,主仆二人继续赶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