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遥远的古希腊史前史的过往,我们能了解什么?我们如何回到伯里克利兴建帕特农神庙或苏格拉底饮下毒芹汁之前数百年便已繁荣的那些最早的地中海文明?希腊史前史的再发现中,亚瑟·埃文斯(Arthur Evans)爵士是关键人物之一。1899年,他在克里特岛伊拉克利翁城外买了一块地,发掘出一座几可追溯至公元前2000年的巨大宫殿的遗迹,继而将之重建,如今仍可探访。人们有时开玩笑说,这看似“史前”的宫殿其实是克里特岛上最早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之一。
本部分第1章将考察埃文斯在克诺索斯宫殿的发现,并更广泛地探讨他在(最早由他命名的)“米诺斯文明”中发现了什么;还会问及他是如何精确或富于想象力地重建了这座宫殿及其著名画作,他的目标、方法和动机又如何时至今日仍被争论——我们还会在路上短暂停留,思索考古学家间的分歧为何会如此频繁地变成丑恶的私仇。
本部分其余内容将继续以不同方式探讨“我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认为我们知道的关于古希腊的种种”这一潜在主题。第2章提出,如果希腊妇女留存的文字如此之少,我们怎么才能重获她们的声音。真相是我们拥有的其实比通常设想的多一点(比如,没有多少人听说过诗人科琳娜[Korinna]、诺西斯[Nossis]或梅林诺[Melinno],最后一位写下了我们仍能读到的《罗马颂》,时间很可能是公元前2世纪)。尽管如此,这也不算什么。如果确有文字幸存,其含义如何又往往有激烈辩论;最激烈者莫过于萨福的诗歌,公元前6世纪早期,她在莱斯波斯(Lesbos)岛上生活、写作。迄今为止她一直是最著名的希腊女诗人(事实上有些希腊人授予了她“第十位缪斯”的头衔)。但她的作品究竟是“讲什么的”,尤其是她有关其他女性的诗句本意有多情色,仍有争议。她为现代世界带来了“lesbian”一词与性有关的含义,这词源于她家乡岛屿之名。但她究竟是我们意义上的女同性恋,或只是对女性朋友和学生特别投入感情(许多保守的19世纪评论家想要这么认为),则是另一回事。
当我们考察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或亚历山大大帝生平故事时,关于阐释的不同问题就开始产生影响了。修昔底德对雅典和斯巴达之间伟大的“伯罗奔尼撒战争”的叙述通常被看作细致而严格的历史写作的里程碑——而它对古代权力关系的有时令人胆寒的分析又让它成了现代外交政策分析家的宠儿。如第3章所示,此处的问题不仅在于修昔底德对雅典人输掉战争的解释是否正确(他们真的像修昔底德指出的那样因为前去入侵西西里而过度拉长了自身的战线?伯里克利在战争初期去世后,他们是否错误地摒弃了这位伟大将领的谨慎策略?)。更切题的是,我们到底怎样才能略为理解修昔底德异常难懂的希腊语。事实证明,他有些最著名的警句是可悲的,或至少是过于乐观的错译,而我们仍在试图理解他的许多希腊语究竟何意。是的,我们接近些了,但这个例子很好地说明,即便古典学术的基础工作都远未完成。
至于亚历山大大帝,问题在于我们有足够多关于其战役以及偶尔奢华的生活方式的古代生动记录——但是公元前4世纪其同时代人撰写的诸多历史和回忆录却无一流传至今。相反,我们拥有的叙述都写于数百年后,全都创作于罗马帝国主义背景下。第4章冒险一试(还有点挑衅,我觉得应该警告你),提出我们根本不应将亚历山大大帝看作希腊英雄/恶棍,而应看作罗马人的文学创造。
本部分最后一章涉及的主题是人人都知道他们无法真正回答的那种:过去的人因何发笑?这一章试图从唯一幸存的古代笑话集里复活一些古代笑话(但是,既然其中有些似乎是“蒙蒂派森风格”的,谁知道我们是否理解正确呢)。本章还考虑了一下阿布德拉城(位于希腊北部)为什么和发笑之人紧密相关和被人笑话。换个灯泡需要多少个阿布德拉人(笨蛋)……?